其余的一眾將領見狀雖然說也都露出躍躍欲試之色,可是目光卻是下意識的看向坐在那里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李桓。
李桓在軍中身份可是不在身為大都督的王陽明之下,雖然說名義上李桓也是歸屬王陽明管轄,但是誰都知道如果李桓不愿意的話,就算是王陽明也調動不了對方。
最重要的是李桓前番接連殲滅兩萬余韃靼人的戰績在那里,那戰績實在是太過震撼人心了。
要知道身在軍中,做為軍中將領,他們所看重的就是戰績。
這些被抽調而來的將領放在大明軍中也算得上是精兵強將了,而這些人自然有著屬于自己的孤傲。
恰恰對于這樣的人來說,李桓的戰績才是最好的證明,證明李桓比他們更強,這讓從一開始接到李桓的調令,心中多少對李桓有著幾分懷疑和不服的一眾將領對李桓多了幾分認同以及敬畏。
至少他們之中,沒有人敢拍著胸膛說能夠取得李桓那樣的驚人的戰績。
當然還有一方面就是李桓的出身天然能夠獲得這些武人的支持。
李桓出身于世襲軍戶之家,身上天然烙印著武人的印記,所以說在這些將領的眼中,李桓就屬于他們一系的。
自然而然這些人表現出了對李桓的敬重。
王陽明乃是內閣閣老,又是文臣出身,雖然說是李桓舉薦王陽明出任大軍統帥,再加上天子的認同,按說軍中將領應該對王陽明心悅誠服才對。
但是文武之間的隔閡又豈是那么簡單,可以想象這些軍中將領對于王陽明要說心服口服的話那才是怪事呢。
想要獲得這些人的認可,王陽明必須要以自身的實力來征服這些人,就如李桓一樣。
王陽明同樣也是看向了李桓,捋著胡須緩緩道:“大將軍以為如何?”
李桓聞言緩緩的將手中茶盞放下,抬頭看了一眾人一眼,隨即沉聲道:“誠如申參議所言,放任十幾萬韃靼人在我大明境內盤踞,此乃我大明將士的恥辱,一日不將之覆滅,我等數十萬大軍便要被其牽制在此無法動彈。”
申不疑聽了李桓的話只是淡淡的看了李桓一眼。
不過李桓話音一轉道:“當然開戰是必須的,但是卻必須要有章程,畢竟涉及數十萬大軍,勝了倒也罷了,一旦大敗,說不得會大傷我大明元氣。”
目光落在王陽明身上,李桓輕笑道:“不知大都督可有了破敵之策?”
一時之間一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王陽明。
王陽明身為三軍主帥,如何破敵還需王陽明來拿主意。
王陽明緩緩起身,神色肅穆的行至那帥帳正中的沙盤之前,目光落在那沙盤之上,沉聲開口道:“達延汗統軍十萬駐扎于石臺子,此地地勢平坦,極為適合騎兵展開作戰。”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到從石臺子到鹿鳴鎮,方圓數百里整體的地勢皆是平原、丘陵地貌,鮮少有山丘、河谷這些影響騎兵作戰的地理環境存在。
申不疑皺眉道:“天時地利人和,在此地開戰,首先地利便不在我們一方,要我說的話,就應該后退五十里,那里便是千山嶺,丘陵眾多,雖不適合展開大戰,但是絕對能夠大大的限制韃靼人的騎兵優勢。”
坐在那里的曹雄聞言很是不屑的看了申不疑一眼道:“申參議說的倒是輕巧,數十萬大軍營盤連綿,前進倒也罷了,若然后撤之時韃靼人突然發起攻擊,到時候會引發什么樣的后果,申參議可曾想過嗎?”
申不疑冷哼一聲道:“本官如何不知,還用不著曹總兵提醒。”
曹雄與申不疑不對付,眾人早已經有所耳聞,像這般的爭執也不是見了一次兩次,所以大家見狀只是看著兩人。
李桓淡淡道:“申參議若是有什么意見的話,還請等大都督將話說完再提可好?”
申不疑對他的敵意或者說是特別對待,李桓從見到申不疑的第一面便能夠感受到,所以李桓對于申不疑自然是毫不客氣。
申不疑如何聽不出李桓話語之中的嘲諷之意,聞言冷哼一聲道“本官身為大軍副帥,難道還沒有開口說話的權利了嗎?”
王陽明微微一嘆,面色一正沖著申不疑沉聲喝道:“申參議,王某才是這大軍主帥,你雖有參議之權,但是最終如何決定還是由王某來做決斷,如今本官主意已定,申參議只需從旁聽令便是。”
申不疑沒想到就連王陽明都對他這般的不客氣,面色微微一變,看了在場眾人一眼,深吸一口氣沖著王陽明拱了拱手道:“既如此,下官遵命。”
沒再理會申不疑,王陽明正色道:“后撤什么的不用再提,就如曹總兵所言,大軍的對峙,任何一方一旦后撤,極有可能會一番一連串的變故。”
目光落在李桓身上,王陽明開口道:“李桓聽令。”
李桓豁然起身,上前一步道:“末將在。”
王陽明看著李桓緩緩道:“威武大將軍李桓率領兩萬精騎前往盧家堡,隨時準備從側翼突襲韃靼大營。”
李桓當即躬身一禮道:“末將領命。”
隨即王陽明又沉聲道:“曹雄、趙申、鄧常聽令。”
頓時三名將領齊齊站了出來。
看著三人,王陽明緩緩道:“曹雄為主將,趙申、鄧常為副,領兵三萬,聯合三邊總督楊一清所部,猛攻韃靼側翼。”
楊一清所部足有五萬余精銳,而同其對峙的不過是韃靼三萬精騎而已,現在王陽明又調派曹雄率領三萬兵馬與楊一清合兵一處,顯然是要將那三萬韃靼大軍給吃掉。
曹雄眼睛一亮,帶著幾分興奮道:“末將領命,定不負大帥所望,若是不能滅了那韃靼一部,末將愿受大帥責罰。”
王陽明含笑道:“有曹將軍同楊總督合力,區區韃靼三萬兵馬自是不成問題。”
其余將領一個個望眼欲穿的看著王陽明,河南總兵齊鎮當先站出來請戰道:“大帥,末將等也愿領命殺賊。”
王陽明看著一眾人哈哈大笑道:“諸位便隨本帥拔營起兵,步步為營逼近韃靼大營,逼其出營與我等一戰。”
眾人眼睛一亮,精神為之一振,終于要同韃靼開戰了,他們早就憋著一股子勁了。
先前他們只聽說韃靼人極為厲害,乃是大明之心腹大患,本以為韃靼人生的三頭六臂,真的非常厲害呢。
結果率軍趕來之后卻聽到李桓率領麾下萬余兵馬,連戰連勝,愣是殲滅韃靼兩萬余人。
李桓的大勝可謂是大大的振奮了大明將士的軍心士氣,但是也有一點不好,那就是讓不少軍中將領生出了幾分驕縱以及輕視韃靼人的心思來。
不過總體而言,這種變化也不能說全然沒有好處,至少一掃軍中對韃靼人的畏懼之心,至于說輕視韃靼人,那又當別論了,至少比起對韃靼心懷畏懼要強出許多。
王陽明排兵布陣并沒有什么奇謀詭計,顯然是要以堂堂正正之師迎戰韃靼人。
其實這也在意料之中,涉及數十萬大軍,雙方那么多的兵馬,單單靠奇謀詭計很難決定一場大戰的輸贏。
王陽明擺明了就是要靠著人多勢眾平推,仗著人多勢眾,哪怕是同韃靼人兌子,最終扛不住的也指揮使韃靼一方。
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數十萬大軍在手,王陽明幾乎是本能的便選擇以堂堂正正只是橫推韃靼人。
有人說這種戰法不是換個人就能行嗎,真要這么想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真當數十萬大軍的調度是誰都能夠掌控的啊,沒有那般的能力,別說是數十萬大軍如臂指使了,就算是幾千人的兵馬都會搞得一團糟。
隨著一眾人各自帶著興奮散去,大帳之中只剩下了王陽明還有李桓二人。
就在李桓準備離去的時候,王陽明手中一個錦囊飛出,李桓下意識的將之握住,詫異的看著那錦囊。
回神過來,李桓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王陽明道:“大都督這是何意?”
王陽明嘴角掛著笑意道:“大將軍率軍開拔,行至盤山嶺打開此錦囊便知。”
李桓顯然是沒想到王陽明竟然還和他玩起了錦囊妙計這一套,忍不住大笑起來,不過李桓隨即將錦囊收了起來,沖著王陽明拱手道:“大都督保重。”
王陽明看著李桓的身影走出帥帳,輕笑道:“王某靜候大將軍得勝歸來。”
隨著大軍開拔,駐扎了數十萬大軍的營盤一時之間仿佛如同猛獸蘇醒了一般,雖然乍一看似乎亂糟糟一片,但是仔細看卻能夠發現大軍井然有序。
一處大帳之中,申不疑從帥帳離開,回到自己的營帳之中。
沒有多大會兒功夫,就見幾名官員先后走進申不疑的營帳之中。
幾人各自坐下,一邊飲茶一邊看向申不疑。
這幾人大多都是輔助王陽明處理軍中事務的書記官,只不過因為同申不疑走的極近,再加上自身能力太過一般,一個月下來,幾人的能力被王陽明看清,漸漸的便不予重用,只是稍稍安排了點職事,不使這些人太過難堪,也算是給幾人留了顏面。
只可惜王陽明不予重用這些自視甚高的官員,甚至還給他們留了幾分顏面,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這些人就會對王陽明感激涕零了啊。
在這些人看來,他們隨同王陽明一起出京,本來執掌軍中糧草、軍械調度、軍功、軍法統計等大權,他們也為王陽明執掌大軍盡了一份力。
可是等到了這鹿鳴鎮,隨著各地大軍到來,本以為他們可以執掌更大的權柄,不曾想王陽明竟然收了他們的職權,愣是將他們給邊緣化,如今雖然還有職事在身,可是權柄卻是被剝奪的一干二凈。
這種情況下,這些人要說對王陽明有什么不滿,那自是再正常不過。
原本執掌糧草調撥的牛正可是出身戶部,身為戶部郎中,出京之時那也是調度糧草的一把手,結果如今卻是淪為邊緣人物,給人打下手。
這會兒牛正看著申不疑道:“申大人,方才我等見大軍隱隱有調動的跡象,可是王都督那里有什么安排?”
已經淪為邊緣人物的眾人自然是沒有資格參與到決策之中,更加不知道帥帳之中發生的事情。
申不疑微微點了點頭道:“諸位,大戰就要開始了,大都督已經下令與韃靼開戰了。”
“什么?這就開戰了?大都督到底是如何安排的?總不會就這么一窩蜂的沖上去吧。”
牛正驚愕的道。
申不疑緩緩將王陽明的安排告知眾人道:“從大都督的安排來看,大都督是想要在正面牽制達延汗主力,等待楊一清、曹雄聯合吃掉楊一清所面臨的三萬韃靼,然后與李桓一道,三面合擊達延汗主力。”
有人聞言點了點頭道:“這安排倒也沒有什么問題,達延汗也不是傻子,只怕一切未必能夠如大都督所愿啊。”
說著那人冷笑道:“依我看,此戰就算是不出什么意外,一切順利,最終也就是逼迫韃靼人退回大草原,想要重創韃靼根本就沒什么希望。”
牛正輕笑道:“能夠逼退韃靼人已經是不錯了,他王陽明還真的以為自己是韓信、李靖那等千古名帥嗎?”
有人很是不忿的道:“哼,勝了又如何,就算是勝了最后論功行賞也輪不到咱們這些邊緣人。”
突然之間有人幽幽道:“你們說如果這一戰王陽明大敗,那么主導此戰的王陽明、李桓又將是何等下場?”
眾人眼睛一亮,看了開口的劉青一眼,隨即搖頭。
大明聚集了二十余萬兵馬,甚至算上三邊之地的精銳的話,差不多有近三十萬之多。
而韃靼如今滿打滿算也只有十三萬人而已,連大明一半人馬都不到,而且看王陽明穩打穩扎的舉動,就算是敗了,也只是小敗,絕不至于發生全軍崩潰的大敗。
申不疑擺了擺手沖著一眾人道:“諸位,不管怎么說,這一戰關系著我大明未來十幾年邊關安寧與否,諸位與我一起舉杯,遙祝大都督此戰能夠一戰得勝,殺退韃靼,得勝還朝。”
在場幾人聞言愣了一下,不管心中如何想,皆是舉起茶杯道:“遙祝大都督大勝而歸。”
營帳之中,剛剛從申不疑那里回來的劉青此刻正面色凝重的看著面前一人。
這人看上去非常的普通,絕對是那種丟進人群當中便不會引人注目的那種,但是此時這會兒卻是恭敬的站在劉青身前。
劉青看著面前的男子低聲道:“劉義,你可曾將我方才同你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記下?”
男子沉聲點頭道:“回大人,小的已經牢牢記下,一字不敢忘。”
劉青點了點頭道:“那就去吧,十萬火急,務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將消息傳出去。”
男子一臉鄭重的點頭,轉身準備離去,劉青的聲音忽然想起道:“千萬當心,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劉義腳步一頓道:“唯死而已!”
看著劉義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劉青的目光下意識的向著帥帳方向看去,眼眸之中閃過一道厲色。
石臺子 一眼望去盡是牛羊戰馬以及無數的韃靼精壯,正是韃靼十萬大軍之所在。
一座偌大的帳篷聳立于大軍營盤正中,插著一桿醒目的大旗,正是達延汗的汗帳所在。
大帳之中則是傳出一陣鶯歌燕舞的喧嘩之聲。
就見大帳之內,數十名韃靼高層聚集一堂,在正中則是十幾名面色蒼白的女子舞動身姿。
一名韃靼將領目光灼灼的盯著其中一名舞女,一邊飲酒一邊同身旁的同伴沖著那些女子指指點點。
幾名神采魁梧的僧人正盤膝而坐,同樣是盯著那十幾名舞女露出異樣的神色。
注意到這些僧人的反應,坐在主位上的達延汗忍不住大笑,沖著那幾名僧人道:“這些漢家女子可還入得幾位法王的眼?”
聽了達延汗的問話,其中一名番僧雙手合十,將那毫不掩飾的目光收回沖著達延汗一禮道:“都說中原女子貌美如花,溫柔似水,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不虛。”
達延汗笑道:“那么這些女子便賞給諸位法王了。”
幾名僧人聞言當即沖著達延汗拜了拜道:“我等多謝大汗賞賜。”
達延汗輕笑,沖著幾人舉杯道:“此番本汗有諸位法王相助,定然可以大殺四方,助我韃靼勇士大破明軍。”
幾名番僧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更是拍著胸膛大笑道:“大汗盡管放心便是,我等別的本事沒有,殺人的手段還是有的,若有明軍將領,我等便為大汗取其項上人頭。”
達延汗微微頷首道:“此番本汗請諸位法王前來,只為對付明軍一人。”
幾位法王聞言不由一愣,臉上露出幾分詫異之色,甚至下意識的向著坐在達延汗身側的那名老喇嘛看了過去。
老喇嘛微微點了點頭開口道:“此人乃是明人之中的一名強者,大明天子封其為威武大將軍李桓,有萬夫不當之勇,沖鋒陷陣無有敵手,就因為此人,我韃靼先鋒便折損兩萬余人。”
千木法王身上一股威勢一閃而逝道:“難道上師也非是敵手嗎?”
老喇嘛輕笑道:“本座須護持大汗左右,不得擅離,因此須得勞煩諸位法王出手,一者斬殺李桓,一者是助我大軍斬將奪旗,亂大明數十萬大軍之軍心,一戰定乾坤大敗明軍。”
幾名法王聽了老喇嘛的話皆是頷首,千木法王信心滿滿道:“上師盡管放心便是,我等修習龍象波若功皆有所成,有龍象之力加身,斬將奪旗只若等閑。”
北葉法王雙手合十道:“那李桓便交由本法王吧,本法王龍象般若功修至第七層巔峰之境,有千鈞之力,可殺李桓。”
達延汗聞言心中大喜,身為草原共主的達延汗如何不知密宗絕學龍象般若功的底細。
數百年前,在密宗之中,只有將龍象般若功這一密宗護教神功修煉至第九層之境方才有資格被尊稱為法王,可入天下頂尖的強者之列。
然而數百年過去,再也沒有人能夠將龍象般若功修煉至那般境界,如今在藏地,但凡是能夠修行之第七層境界,便可得法王之尊號。
第九層之境難入,可是第七層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不過即便如此,能邁入第七層巔峰之境,放眼天下也可謂一流之境的頂尖好手。
也正是因為如此,那北葉法王才會那般的自信,畢竟以他的實力,放眼天下那也是頂尖好手了,加之修行的又是龍象般若功這般神功,自是不將李桓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