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到李桓那一副愕然的模樣,嘴角隱隱的露出幾分笑意,不等李桓還有一眾人做出反應,朱厚照便乾綱獨斷道:“就這么定了,李卿為威武大將軍,總督軍務,平定安化王叛亂。”
目光落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楊廷和、李東陽等人身上,朱厚照又道:“內閣務必做好后勤準備,務必保證糧食、兵器等供應。若是有任何人出了差錯,朕定嚴懲不待。”
直到這個時候,李東陽幾人方才回神過來。
李東陽看了看朱厚照,再看看年輕的李桓,張了張嘴,想要反對,可是最后卻是輕嘆一聲,然后沖著朱厚照拜了拜道:“老臣遵旨。”
只看李東陽的反應就知道,李東陽本來是想要阻止朱厚照敕封李桓為什么威武大將軍,總督軍務的。
畢竟在李東陽看來,李桓終究是太過年輕了,根本就沒有經歷過什么戰事。
這樣一個年輕人,連戰場都沒有怎么上過,而天子竟然突然之間將平定安化王叛亂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李桓來做,甚至還賦予李桓總督天下兵馬的大權,這怎么看都有些草率了。
這等大事,應該由朝堂眾臣公議,然后挑選出一員德高望重,精通軍伍的老臣負責才是。
只是李東陽在看到朱厚照眼中所流露出來的堅定之色的時候,李東陽就知道,想要改變朱厚照的決定怕是沒那么容易。
朱厚照又不是昏庸之主,自然知道他將這么一個重任交給李桓意味著什么,但是朱厚照卻是對李桓有信心。
雖然說李桓并沒有統帥過大軍,更沒有沙場經驗,可是朱厚照卻相信李桓一定能夠率領大軍平定叛亂。
朱厚照所擔心的就是以李東陽為首的內閣眾人會站出來反對,畢竟如果內閣所有人都反對的話,就算是他也不好一意孤行,所幸的是李東陽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沒有反對,甚至還應承了下來。
李東陽這一點頭,一下子就讓準備開口反對的楊廷和錯愕的看向李東陽,似乎是有些想不明白,為什么李東陽會看著朱厚照這般胡鬧。
軍國大事,又豈是兒戲,以往朱厚照寵信李桓,將錦衣衛交給李桓也就罷了,甚至就是封李桓為中軍都督府大都督,楊廷和也沒有什么意見。
反正五軍都督府早就已經如同擺設一般,就算是李桓被封為中軍都督府大都督,也就是一個好聽的清貴名頭罷了。
可是這一次,朱厚照竟然命李桓統領大軍負責平定安化王之亂,這就由不得楊廷和不擔心了。
看了李東陽一眼,楊廷和突然之間上前一步沖著朱厚照正色道:“陛下,臣以為不妥。”
朱厚照看了楊廷和一眼,臉上露出幾分溫和之色道:“哦,楊卿家可是有什么異議嗎?”
楊廷和神色鄭重的道:“陛下,此乃軍國大事,不能如兒戲一般,老臣承認李都督的確是能力不俗,可是他畢竟沒有統兵的經歷,更是不通軍伍之事,陛下陡然之間將如此重任交給李都督,李都督年不過二十,這般年紀統領數萬大軍,只怕難以服眾啊。”
就是朱輔、張侖也有些擔憂的看向李桓,在他們看來,楊廷和所言很有幾分道理,站在他們的立場上面,自然是不想讓李桓去冒險。
畢竟李桓太過年輕,此番若是能夠順利平定安化王叛亂的話,那倒也罷了,自然是能夠給李桓漲一漲資歷,積攢軍功。
可是一旦失敗,以李桓如今在朝堂之上的人緣以及處境,恐怕到時候滿朝上下都要落井下石,非置李桓于死地不可。
朱厚照眉頭一挑,看了楊廷和一眼,微微一笑道:“楊閣老卻是多慮了,李卿先前統領人馬殺入草原,踏平壺里部、黑河部,不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說著朱厚照輕笑道:“至于說楊閣老你所說的年歲問題,那就更不是什么問題了,豈不知昔日大漢冠軍侯霍去病,年不過十八便已經率領大軍馳騁沙場,追亡逐北,立下赫赫武勛!”
楊廷和聞言不由一愣,天子拿霍去病做為例子,一下子就讓楊廷和無話可說,他說李桓年不過二十,難以服眾,可是霍去病的年歲比之李桓更小。
下意識的,楊廷和道:“可那是大漢雙壁之一的霍去病啊,千古以來,只此一人…”
朱厚照哈哈大笑,目光落在李桓身上道:“是啊,那是大漢雙壁的霍去病,可是朕相信李卿未來之功勛,未必就比冠軍侯差。”
李桓聽到朱厚照的話,心中大為感動,一股熱血上涌,深吸一口氣沖著朱厚照拜下道:“臣李桓蒙陛下厚愛,愿為陛下效死。”
說話之間,李桓眼中閃爍著精芒道:“李某此去定不負陛下所望,為陛下平定安化王之亂。”
朱厚照的目光落在了楊廷和身上。
楊廷和微微一嘆,后退了一步看向李桓道:“希望李都督能夠早日平定安化王之亂。”
說著楊廷和又道:“安化王之亂翻不起什么風浪,真正威脅到大明的還是草原上的韃靼人,一旦兩者勾連,為禍甚重。”
看楊廷和那一副鄭重的模樣,李桓沖著楊廷和拱手道:“多謝楊閣老提點,李某心中有數。”
此時朱厚照看了一眾人一眼道:“此事就這么定了。”
當李桓從宮中回到李府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只是李府之中卻是燈火通明。
身為一家之主的李桓突然之間被天子招進宮中,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肯定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這種情況下,李府上下自然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馮氏等人更是在心中默默的為李桓祈禱。
一陣馬蹄聲傳來,守在門口處的曹雨遠遠的就看到李桓那熟悉的身影,登時眼睛一亮尖聲道:“大人回來了。”
很快內宅之中,馮氏、張槿、朱琳、連翹等人都得到了消息。
看到走進來的李桓,馮氏等人松了一口氣。
送走了馮氏去歇息,李桓沖著張槿、朱琳二人道:“兩位夫人,為夫蒙陛下厚愛,委以重任,須得立刻起身率領兵馬前往三邊之地平叛,家中之事便有勞兩位夫人了。”
本以為沒有什么事,可是陡然之間聽李桓這么說,無論是張槿還是朱琳都是忍不住面色一變,驚愕的看著李桓。
以張槿、朱琳二人的身份,再加上安化王造反的事情很快就會傳開,李桓倒也沒有保密,簡單的給二女說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兩位出身于公侯之家的貴女自然也不是凡俗女子可比,雖然說心中對于安化王這么一位宗室造反深感驚訝,反應倒也沒有那么大。
只是性子如水一般的朱琳帶著幾分擔憂道:“夫君此去兇險萬分,還望夫君能夠保重己身。”
至于張槿則是皺了皺眉頭道:“夫君,戰場之上刀槍無眼,李家尚未培養出親信家丁,沙場之上,沒有親信護衛,替夫君擋刀箭卻是不行。”
說著張槿便道:“英國公府有三百驍勇敢戰之精銳親兵家丁,乃是英國公府立足之根本,我去英國公府,向我那侄兒求來,隨護夫君身側,以護衛夫君周全。”
朱琳聞言眼睛一亮道:“成國公府也有數百精銳親兵家丁,妾身也可以去求父親…”
都說女生外向,這話還真的不假。
李桓聽了張槿、朱琳的話不禁心生感動,不過還是沖著二人微微搖了搖頭。
英國公府、成國公府上百年的底蘊,兩家蓄養親兵家丁,培養一支忠心耿耿的親兵隊伍自是理所當然。
這點就算是天子心中也有數,只要這些勛貴恪守本分,嚴守底線,這等事情,天子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勛貴之家蓄養親兵本就是潛規則了,就算是天子下旨嚴禁此舉,也無法阻止這些公侯之家換個名頭。
親兵不行,蓄養家丁總可以吧。家丁不行,奴仆、佃戶的名義總可以吧。
可以說這種事情只要有心去做,便是天子也防不住的,倒不如讓各家將之放在明面上。
所幸大明勛貴與國同休,再加上勛貴集團權柄早已經丟的差不多了,皇家只恨勛貴集團不爭氣,爛泥糊不上墻,又怎么可能會擔心勛貴手中那點力量威脅到皇家。
勛貴真要是有這般的能力的話,朝堂之上,也不可能會讓文官集團一家獨大,害的皇家不得不扶持宦官跳出來同文官集團打擂臺了。
就如張槿所言,英國公府所蓄養的親兵家丁可以說是立足之根本了,張槿親自前去見張侖,張侖可能會調撥一部分人給李桓,但是李桓都能夠想象得出,張侖乃至朱輔,心中絕對不會太過樂意。
再說了,李桓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讓自己的兩位夫人跑回娘家幫自己要人。
二女見李桓搖頭不禁有些急了,只不過這會兒李桓卻是笑著道:“放心吧,李氏雖然底子薄了些,比不得英國公府、成國公府百年底蘊,但是也不至于連點親信家丁都沒有。”
聽李桓這么說,張槿、朱琳皆是露出疑惑之色,二女嫁進李家也不過月余罷了,雖然說已經開始掌管李家的事務,但是真要說一下子對李家的根底掌握的清清楚楚,還真的有些不現實。
此時李桓向著站在一旁的連翹微微一笑道:“連翹,你去通知李虎,讓他召集府中親兵于前院等我。”
連翹點了點頭,腳步輕盈的轉身去傳達李桓的命令去了。
看張槿、朱琳那一副疑惑而又訝異的模樣,李桓笑著解釋道:“李家在瑯琦嶼百年,雖然說嫡脈人丁單薄,甚至幾代單傳,但是旁系族人卻是人丁繁茂,再加上依附于李氏的衛所軍戶以及瑯琦嶼上的百姓,加起來數千人還是有的。”
張槿、朱琳聽李桓這么說,眼睛不禁亮了起來。
李氏如果說掌控著數千百姓的生死的話,有這么多的百姓依附李氏求生,倒也能說有幾分家底。
就像他們成國公府、英國公府,為什么能夠養著二三百的親兵家丁,不正是因為依附于他們國公府的佃戶、仆從多達數千上萬人之多嗎?
這些人可都是依附于他們而生,尤其是那些家生子更是對他們忠心不二,從這么多人當中,挑選出一批青壯培養一支精銳親兵護衛,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張槿看著李桓帶著幾分好奇道:“不知咱們李氏有親兵護衛幾何?”
李桓聞言不禁輕咳一聲道:“共計三十六人,其中一半留守瑯岐嶼,一半在這府中。”
聽李桓這么一說,張槿、朱琳不禁呆了呆,顯然是沒有想到人數竟然這么說。
可是想一想也正常,李家又如何能夠同百年傳承的國公府相比,要不是李桓在短短是數年之間突然崛起的話,李家別說養幾十名親兵了,真正的親兵護衛真要說起來的話,甚至都沒有。
李虎、李果等人也是李賢身死之后,李桓執掌李氏方才挑選出來,培養出來的家族護衛。
原本也只有十幾人,但是自前年李氏借著抄家大案吃的盆滿缽滿,家族財富暴漲,李桓同陳一刀以及幾位族老商議之后,又在族中篩選了二十多人,使得李家的家丁護衛人數達到了近四十人。
好一會兒張槿看著李桓苦笑道:“這…這人數也太少了吧。”
到底是勛貴之家出身,早已經見慣了勛貴之家動輒上百的親衛家丁,這會兒得知李家只有這么點人手,張槿、朱琳自然是生出幾分擔心來。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那些沙場之上廝殺無敵,在萬軍之中沖殺的大將,之所以能夠沖陣,一方面是靠著自身強絕的武力,另外一方面何嘗不是他們的親兵護衛拼死保護。
李桓哈哈大笑道:“放心吧,你們夫君我實力不差,可沒那么容易戰死沙場。”
李府前院 前院開闊,雖然說夜幕降臨,可是四周大紅燈籠高高掛,卻是將院子里照亮了一片。
十幾道身影正身形挺拔的站在那里,為首的幾人正是當初被李桓選拔出來的李虎、李果幾人。
這十幾道身影站在那里,宛若青松一般,一個個身上氣息都不弱,尤其是李果、李虎幾人,一身實力更是達到了二流之境,放眼軍中,可比軍中靠著軍功升遷上來的把總、百戶了。
當李桓出現在李虎等人面前的時候,李虎等人齊齊向著李桓拜下道:“見過家主。”
李桓目光從一眾人身上掃過,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
倒也不枉他在這些人身上下了那么大的功夫,無論是修行秘法還是大量的修行資源,這么砸下去,要是沒有一點效果的話,那可真是白瞎了那么多的資源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李桓眉頭一挑,借著火光看去,就見錦衣衛衙門的陳克、趙毅二人聯袂而來,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李桓見狀,心中一動。
而趙毅、陳克二人上前沖著李桓見禮道:“大人,陜西千戶所岳千戶急報。”
李桓眉頭一挑,從趙毅手中接過一份加急密報。
打開密函一看,李桓眼眸之中閃過一道精芒,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內心的波瀾。
果不其然,這由岳不群親自派人送來的密函當中,只有一件事,草原之上韃靼人正在集結,并且大隊人馬正緩緩南下,要不了半月就將抵達大明邊境,隨時都有可能會寇關南下。
雖然說岳不群這密函當中沒有關于寧夏安化王叛亂的消息,可是李桓卻也能夠在第一時間將安化王叛亂還有韃靼人大舉集結南下聯系在一起。
如果說不出意外的話,安化王朱寘鐇恐怕是真的同韃靼人勾結在了一起,否則的話無法解釋為什么韃靼人南下的時間會那么巧,就卡著朱寘鐇叛亂的時機南下。
“希望這一切只是安化王朱寘鐇同韃靼人勾結,沒有牽連到其他人或者勢力。”
趙毅、陳克顯然已經知曉密函的內容。
聽李桓這么說,陳克猶豫了一下道:“大人,只怕此事沒那么簡單,要說背后沒有什么人推動的話,安化王叛亂不可能那么順利,若是沒人從中牽線搭橋的話,韃靼人又怎么可能會同安化王勾搭上。”
李桓眼眸之中一道殺機閃過,看著趙毅、陳克二人,深吸了一口氣,李桓沖著陳克道:“陳克,立刻自錦衣衛抽調一批干練人手,悄悄的前往寧夏,務必要給本官查清楚,安化王謀逆背后到底有沒有黑手。”
陳克神色一正道:“屬下領命。”
京郊校場 一陣急促的鼓聲在夜幕之中響起。
本來已經入眠的京營士卒頓時被這聚兵的鼓聲給驚醒。
偌大的校場之上,一堆堆的篝火熊熊燃燒,照亮了夜空,伴隨著鼓聲驚醒了一眾士卒。
大量的士卒開始沖出營房,奔著校場而來。
一身戎裝的李桓身著天子御賜的甲胄,在指揮使任平、陳昂、徐英等人的陪同之下立足于校場之上。
看著下方那正在以極快速度集結的近萬兵馬,李桓神色顯得極為平靜。
任平隨同李桓回京之后,便被李桓奏請天子委以重任,命其執掌萬余騎兵,負責萬余騎兵的操練。
京營之中雖然也有騎兵,可是數量卻是不太多,滿打滿算也不過萬余。
入京京營人馬加起來差不多有十萬余,其中騎兵近兩萬。
此番李桓得了天子的命令,雖然說朱厚照給了他總督天下兵馬的權柄,命其平定安化王叛亂。
如果說真的只是為了平定安化王叛亂的話,說實話,甚至都不用李桓出馬,只需給三邊總督楊一清一道旨意便可。
區區安化王叛亂,出了不了寧夏一地便會被三邊的兵馬輕易鎮壓。
然而李桓此番卻是要親率一萬騎兵,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寧夏,錦衣衛傳來的消息已經表明韃靼人隨時都會入寇。
如果說不能夠在韃靼人入寇之前平定安化王朱寘鐇叛亂,一旦讓安化王朱寘鐇打開了寧夏邊鎮防線,使得韃靼人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自寧夏邊鎮南下,就算是最后大明能夠打退韃靼人,恐怕三邊之地也要為韃靼人馬蹄踐踏,淪為一片廢墟。
上萬將士集結完畢,隨著李桓一聲令下,戰馬嘶鳴聲中,大軍直接開拔。
紫禁城 天色蒙蒙亮,感覺自己只不過是瞇了一會兒的朱厚照忽然之間醒了過來。
殿外的丘聚、高鳳聽到動靜連忙進入寢宮之中服侍朱厚照起身。
一邊梳洗,朱厚照一邊問道:“可有什么事情嗎?”
丘聚、高鳳對視了一眼,就聽得丘聚道:“回陛下,不久前錦衣衛送來一封密奏。”
朱厚照聞言不禁一愣,當即便道:“快拿來給朕看。”
很快一份密奏便被呈至朱厚照面前,朱厚照打開來一看,登時面色一變,怒罵道:“該死的韃靼人,果然如李卿所說的那般,趁機南下了。”
說著朱厚照又道:“這密奏既然是錦衣衛呈上的,顯然這會兒李卿已經知曉了韃靼人南下的消息,這會兒李卿在做什么,傳他來見朕!”
聽了朱厚照的話,丘聚還有高鳳不由一愣。
見到丘聚、高鳳不動,朱厚照將手中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放在一旁,看著二人。
兩人反應過來,只聽得丘聚忙道:“回陛下,李桓…李桓兄弟他凌晨時分便已經率領一萬騎兵連夜啟程,奔赴寧夏去了。”
“什么!”
朱厚照不由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李桓竟然會走的這么急。
他昨天傍晚時分才任命李桓總督軍務,負責平定安化王叛亂,本以為李桓想要出兵的話,至少要等上兩三天時間,一切籌備好了才會發兵。
結果沒想到李桓竟然會在當天夜里便率領大軍連夜開拔。
回神過來,朱厚照不禁沖著丘聚、高鳳二人面帶不虞道:“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何不告知于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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