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這么一隊人沖進地牢之中,原本奉了命令守在門口處,試圖阻攔一下,結果卻是被李桓快刀斬亂麻一般殺了一空。
或許是能夠騰出手來的牢丁全都在這里,被李桓給全殺了,所以當李桓一行人直接深入地牢之中的時候,一路之上愣是沒有遇到一名阻攔之人。
只是如此一來,卻是有些讓李桓為難起來。
地牢這么大,密密麻麻的全是牢房,看樣子怕是得有個數十上百間之多。
這么多的牢房分處各個方位,也算得上是錯落有致了,如果說不是對天牢內部的格局非常的熟悉的話,想要在這么多的牢房之中找到要找的人,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會兒李桓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殺人殺的太利索了些,好歹也留那么一兩個活口帶路不是嗎?
緊跟李桓的陳耀、岳不群幾人也是一臉為難的看著四周的牢房,他們已經知曉了此番前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帶走劉瑾、焦芳、曹元等劉瑾一黨的核心之人。
可是現在誰來告訴他們,這些人都被關押在什么地方啊。
陳耀向著李桓道:“大人,咱們還是分開尋找吧,最多就是花費一些功夫罷了。”
李桓皺眉道:“先前那些牢丁的話你們也聽到了,這會兒恐怕劉瑾他們的處境非常不妙,說不定已經有人對他們下手了,早些找到或許還有希望,若是遲了,可能就只能幫他們收尸了。”
正說話之間,一道身影探頭探腦的,似乎是看到了李桓一行人連忙將脖子縮了回去。
李桓幾步跨出,剎那之間便伸手將那人給抓在了手中,目光之中閃爍著凌厲的神色道:“你是何人?”
這人只看穿著,應該就是天牢里的一名吏員,這會兒被李桓給抓著,臉上滿是驚懼之色道:“下官…下官天牢吏員。”
李桓道:“劉瑾等人被關在何處,他們如今怎么樣了,帶本官前去。”
吏員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驚懼的道:“劉公公幾人被押在天牢最底層,如今…如今應該在休息吧。”
李桓眉頭一挑,這吏員顯然不清楚天牢之中所發生的事情,所以李桓又詢問了焦芳等人被關押的所在,然后陳耀、岳不群等人去尋焦芳、曹元幾人。
在李桓的催促之下,那名吏員幾乎是一溜小跑的向著關押著劉瑾的天牢方向而去。
天牢底層 劉瑾躺在稻草之上,身上的傷口傳來的劇痛非但是沒有讓劉瑾痛不欲生,反而是讓他精神出奇的好。
或許是看到了活命的希望,劉瑾不停地運轉內息穩定身上的傷勢,他要活著出去,他要狠狠的報復宋靖等人。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劉瑾眼睛一亮,難道說救自己的人來了不成?不然的話,那腳步聲為何會這么的急促。
反正宋靖這些人前來,可不會這么的急促。
就在劉瑾心生期待的時候,牢門被打開,就見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刑部郎中耿立。
耿立臉上帶著幾分殺機,出現在牢房當中,而劉瑾在看到耿立的時候,登時面色一變,幾乎是下意識的將身子縮到墻角處,聲音嘶啞的道:“你…你來做什么?”
將劉瑾的反應看在眼中,耿立眼中滿是興奮與猙獰之色,他耿立本來是有望成為刑部一任侍郎的,可是就因為得罪了劉瑾,非但是沒有能夠高升,反而是被降了級,成了一任郎中。
在朝中被劉瑾打壓也就罷了,最讓他受不了的則是,劉瑾借著推行新政之機,竟然特意派人將他們這些在朝中反對他的官員做為重點的審查對象。
清查田畝的時候,他們這些上了劉瑾黑名單的官員成了重點清查的對象,一家家數千上萬畝的田地被清了出來,除此之外,更是嚴查他們老家的士子科考,甚至大肆削減其家鄉科考名額。
可想而知在劉瑾的一條條刻意針對他們這些官員的政策打壓之下,這些反對劉瑾的官員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在家鄉,那都是日子過的極其艱難。
因此耿立對劉瑾絕對算得上是恨之入骨,否則的話,也不至于為了扳倒劉瑾,參合到那么大的事情當中去。
在耿立的內心之中,劉瑾可恨,天子同樣可恨,若是沒有天子刻意的庇護,劉瑾區區一個閹宦,又怎么可能在朝中做大,更加的不可能有底氣針對他們。
這天下間官紳之輩,苦劉瑾新政久矣,但凡是看到能夠除掉劉瑾的機會,絕對有的是人為之付出行動。
所以說當一個針對劉瑾的人站出來暗中串聯的時候,可想而知如耿立這樣苦劉瑾久矣的人將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
至于說在對付劉瑾的過程當中波及到了天子,雖然說一些不知內情的人心中駭然,可是冷靜下來之后,不知道為什么心中竟然莫名的生出一股興奮以及快意。
天子有如何,還不是一樣著了他們的算計,這天下終究是他們文官集團、士大夫的天下。
想要動他們的利益,他們答應的可以動,若是不答應,誰敢動,那是要付出代價的。
耿立恰恰就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所知曉的隱秘雖不多,可是也清楚這一次,如果說不出什么意外的話,天子必然會崩殂,劉瑾一黨也將隨著天子崩殂而徹底煙消云散。
至于說劉瑾所推行的那些嚴重損害他們利益的新政,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存在了。
甚至耿立心中已經猜想著,一旦天子駕崩之后,布下這么一個局,干下如此大事的幕后之人究竟會如何安排。
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主,天子無后,到時候又將是哪位皇室宗親幸運的登上至尊之位。
只是讓耿立沒有想到的是,原本的一切是那么的順利,天子昏迷了近十日,眼看著就要不行了,劉瑾一黨也盡數被拿下了,整個朝堂乃至天下都將由他們來執掌。
可是誰來告訴他,為什么身在福建之地的李桓會出現在京師,甚至還那么瘋狂的殺進了京師,救醒了天子。
天子不死,他們的算計便直接崩壞了大半,天子逃過一劫,那么絕對不能讓劉瑾再有活命的機會,否則的話,他們冒了那么大的風險,甚至搭上了身家性命,結果一個都沒弄死,豈不是白干了嗎?
心中閃過諸般的念頭,耿立眼中滿含殺機的盯著劉瑾,聽了劉瑾的話冷笑一聲道:“本官能來做什么,自然是送劉公公上路啊!”
劉瑾聞言不由的面色一變,隨即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一邊大笑一邊落淚道:“陛下啊,老奴怕是不能再侍奉您了。”
似乎是自言自語一般,劉瑾輕聲道:“老奴不如李桓啊,若是沒有李桓的話,怕是老奴就真的要蒙受不白之冤,背著謀害陛下的罪名與陛下同生共死了。”
緩步走過來的耿立聽著劉瑾的話,面色一冷道:“閹賊,你又是如何知曉李桓回京的消息的,又如何知曉陛下醒來的事?說,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劉瑾哈哈大笑,看著一臉陰沉的耿立不屑道:“陛下既然醒了,有李桓相助,爾等這些見不得光的臭蟲,早晚逃不過李桓的追查,相信我,李桓絕對會將你們這些人一個個的揪出來抄家滅族,他會殺光你們的,哈哈哈…”
行至近前的耿立聞言,眼中閃過一道濃郁的殺機,狠狠的一腳踹在了劉瑾身上,只將劉瑾給踹了個踉蹌,剛剛站起來的身子直接跌到于地。
本來身上就有傷,劉瑾爬起來便已經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會兒又被踹到,自然是再無力氣起身。
不過劉瑾明顯也沒了起身的意思,而是躺在地上,就那么一臉嘲諷的看著氣急敗壞的耿立道:“是不是怕了,是不是很絕望,陛下沒死,哈哈,陛下沒死,你們就死定了!”
耿立猛地撲到劉瑾身前,雙手死死的掐著劉瑾的脖子,狀若瘋狂一般吼道:“死吧,死吧,想要我死,我就先弄死你!”
劉瑾被掐的面色慘白,下意識的用雙手去抓撓耿立,耿立身強體壯,本就如同廢人一般的劉瑾又如何是耿立的對手,幾乎要被掐死。
就在劉瑾人意識陷入黑暗的時候,劉瑾隱約之間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在那吏員的帶領之下,李桓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關押劉瑾的牢房。
遠遠的就看到了那敞開的牢房大門,心中生出一絲不妙,身形一縱直接跨過了數丈距離進入牢房之中,恰好看到一名身著官服的青年正死死的掐著劉瑾的脖子,口中瘋狂的喊著。
頭發蓬亂,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好地方的劉瑾這會兒被耿立給掐的眼睛都有些翻白了,要多慘就有多慘。
李桓眉頭一皺,手中繡春刀刀身直接在耿立的身上拍了一下,頓時就聽得耿立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身子飛了出去。
“劉公公,一別半年,別來無恙乎!”
劉瑾迷迷糊糊之間,感覺李桓的聲音就如同天籟一樣,當感受道卡在他脖子上的雙手突然消失,劉瑾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呼吸,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天牢之中陰暗潮濕的空氣。
哪怕是天牢之中的氣味非常的難聞,可是這一刻對于差點被憋死的劉瑾而言卻是那么的清香。
緩過了一口氣,劉瑾就那么躺在地上,看著居高臨下打量著自己的李桓,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眼角也流淌出淚水。
幾乎是失態一般,劉瑾一邊落淚一邊大笑:“我劉瑾沒死,沒死,哈哈哈…”
似乎是聽到了劉瑾的大笑聲,被李桓拍飛出去,口吐鮮血的耿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力氣,竟然直接爬了起來,沒有撲向劉瑾,反而是撲向李桓。
李桓只是神色漠然的看了耿立一眼,翻手再次將其拍飛出去,半天無法動彈一下。
看到這一幕,劉瑾搖搖晃晃站起身來,然后沖著李桓一記大禮拜下道:“李桓,救命之恩,咱家記下了,定有后報。”
李桓只是瞥了劉瑾一眼道:“劉公公,李某可不是救你,而是陛下將你涉嫌謀逆的案子交由我錦衣衛來督辦了,所以等下麻煩劉公公去詔獄之中走上一遭吧。”
微微一愣,劉瑾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道:“是老奴辜負了陛下。”
然后抬頭看向李桓道:“李桓,陛下如何了?”
既然李桓能出了皇宮來救自己,那么肯定是天子無恙,否則的話,李桓也出不了皇宮,但是劉瑾還是關切的詢問天子的情況。
李桓微微一笑道:“劉公公有心了,陛下已經無恙了。”
劉瑾點了點頭,目光掃了地上那耿立一眼,突然道:“不好,焦芳、曹元、張彩他們…”
李桓淡淡道:“劉公公大可不必擔心,本官已經派人前去尋他們幾位了,除非是運氣不好已經死了,否則當可保他們無恙。”
長出一口氣,劉瑾指著耿立道:“這人背后有人指使,雖不知是不是他們謀害的陛下,但是必然有所牽連,希望李大人能夠嚴查,不要放過任何一人。”
李桓眉頭一挑,眼看有人急著想要殺了劉瑾,李桓便有所猜測,這些人絕不是單單為了殺死劉瑾這么簡單,十有八九與天子遇刺一事脫不了干系。
“來人,將此人押入詔獄。”
一名錦衣衛校尉連忙上前,只是耿立忽然之間哈哈大笑道:“想抓我,你們做夢吧。”
說話之間,耿立竟然一頭撞向牢房墻壁的一處棱角,就見鮮血飛濺,耿立就那么軟倒在地上,汩汩鮮血自頭頂的血窟窿處流淌而出。
不得不說耿立當真是果決至極,明知道自己落入錦衣衛之手絕對扛不住錦衣衛的刑罰,既然最終都難逃一死,倒是干凈利落的了結了自己。
哪怕是李桓都沒想到耿立還這般的不怕死。
劉瑾愣了一下,忍不住道:“這是明知必死啊,他這舉動恰恰證明他在謀逆的案子之中牽扯不淺。”
李桓點了點頭,沖著那發愣的錦衣衛道:“快去通知其他人,若是見到其他的三司官員,無比要防止他們尋死。”
說著李桓沖著劉瑾道:“劉公公,請吧!”
英國公府 張侖吃過早飯,本來是打算邀上幾家勛貴子弟出去,可是還沒有等到他派人去通知人,結果張槿便將他給堵在了院子里。
小院之中,一棵百年大樹之下,蔭涼一片,微微徐風吹來,竟顯得頗為涼爽,而在大樹下,一張石桌前,張槿同心不在焉的張侖正坐在那里對弈。
棋盤之上黑白棋子交織在一起,張槿一手挽著衣袖,嫩白的玉手將一顆暖玉雕琢而成的棋子緩緩落下,一雙秋水一般的眸子淡淡的掃了張侖一眼,點絳唇輕啟道:“張侖,下棋要靜心,你這般心浮氣躁,又如何能夠掌控全局,運籌帷幄。”
張侖聞言不禁苦笑道:“小姑姑,平日里爺爺耳提面命也就罷了,怎么你也一樣逮到機會就要訓我一番啊。”
張槿聞言輕笑道:“因為姑姑覺得你還不算太笨,有得救。”
張侖不禁咧嘴,輕咳一聲道:“也不知爺爺一大早出府做什么去了,還特意讓小姑姑你來看著我,這朗朗乾坤,京師重地,還能出什么亂子不成?”
原來張槿之所以來堵張侖,就是怕張侖跑出府去。
鳳目瞥了張侖一眼緩緩道:“父親一生什么事沒有經歷過,既然他讓你在府中呆著,你便呆著就是,終歸不會害了你。”
張侖無奈笑道:“那也用不著讓小姑姑你來盯著我啊。”
說著張侖向著張槿道:“小姑姑你若是閑著沒事的話,不如去成國公、寧陽侯幾家尋他們幾家的女兒走動一下。”
張槿淡淡的道:“無趣,不去!”
張侖眼睛一亮,湊到張槿近前,嘿嘿笑道:“既然無趣,不如咱們出去逛一逛,小姑姑你常年在龍虎山隨邵真人修道,我還沒見過小姑姑你怎么逛街呢。”
也不知道張槿是怎么出的手,下一刻張侖就感覺一顆溫潤如玉的棋子便砸在了他的額頭之上,登時痛的張侖縮了縮脖子。
“任是你怎么說,今天也別想出門。”
這下張侖不得不坐直了身子,臉上恢復了正色看著張槿道:“真是可惜了,李桓回京,今天京師之中一定非常的熱鬧,就是不知道李桓會帶給那些人什么樣的驚喜。”
張槿這些年差不多都在龍虎山修行,就算是偶爾回京,那也大多是在英國公府之中呆著,根本就沒有出去過。
早兩年,張槿便聽說過李桓的名字,但是那個時候張槿還只是十五六歲的少女而已,自然也不可能會對李桓有什么興趣。
實際上就算是現在,張槿也一樣沒有什么興趣,只是從昨天開始到現在,無論是自己父親,還是自己這位下一代的英國公,似乎對李桓都非常的在意。
自然而然的張槿也就多少生出幾分好奇來。
李桓留給張槿的印象就是那一副風塵仆仆的狼狽不堪,唯獨那一雙堅毅的眸子給其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這會兒張槿甚至都記不得李桓的具體模樣,可是對于那一雙眸子卻是印象深刻。
此時張槿將一顆棋子落下,淡淡的看了張侖一眼道:“這人莫不是有什么說道嗎?”
張侖聞言立刻興奮的道:“豈止是有說道這么簡單啊,小姑姑你這些年人不在京師,卻是不知李桓在這幾年之中到底闖出了什么樣的名頭出來。
張槿神色淡然的看著張侖。
張侖對于自己這位小姑姑的反應并不覺得奇怪,有這般的反應便已經說明自己這位小姑姑已經對李桓生出幾分好奇了。
于是張侖道:“小姑姑可是當年京中十幾名官員抄家滅族的大案嗎,那一次直接導致謝遷、劉健兩位閣老罷官,狼狽歸鄉。”
張槿微微點了點頭道:“倒是聽人說起過,莫非這是李桓做的嗎?”
張侖笑道:“不錯,就是這李桓所做的,這人乃是天子親信,據說是救過天子的性命,極得天子信任,甚至有意將錦衣衛交給其執掌,只是因為資歷不夠,這才讓那石文義暫時掌管。”
張槿眉頭一挑道:“錦衣衛啊。”
張侖看了張槿一眼道:“是啊,正是天子親軍錦衣衛,此人雖不是錦衣衛指揮使,可是卻掌握著錦衣衛大半的權柄,說一句權柄滔天也不為過。半年前此人奉命前往福建查案,不久之前從福建呈上的公文,這李桓竟然在福建連殺數十名高官,幾乎將福建高層官員給殺絕了。”
這下就是張槿也忍不住為之動容道:“他這么做,只怕是不容于百官啊。”
張侖點頭道:“是啊,爺爺也是這么說,若非是天子庇護著,怕是早就被抄家滅族了。”
說著張侖嘆道:“說來這人也算得上算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同齡人之中,還真的找不出幾人能夠與之相媲美的,只是可惜了,可惜了啊。”
張槿沒有說話,卻明白張侖為什么會說李桓可惜了。
張侖看了張槿一樣奧:“如今李桓回京,必然隱瞞不了行蹤,必然會被那些恨不得將李桓給生撕活剝的人知曉,到時候不將李桓給拿下才怪。”
看著張槿,張侖笑道:“小姑姑就不想去看看,李桓面對那些人,會是什么反應嗎?要知道憑借著他的一身實力,若是要反抗的話,怕是要死傷好些的兵卒呢。”
瞥了張侖一眼,張槿搖了搖頭道:“父親說過,今日你說什么也不許離開府邸。”
張侖登時一臉的失望,費了好一番口舌,結果還是沒有說動自己這位小姑姑,只是張侖卻是沒有注意到張槿眼眸之中閃過的一絲好奇之色。
傍晚時分,英國公一路風塵的歸來。
張侖見到英國公歸來,幾乎是第一時間便迎了上來,而張槿也在一旁幫著英國公將身上的朝服換下。
張侖帶著幾分期冀看著張懋道:“爺爺,怎么樣,有沒有打起來?”
張懋先是看了一旁的張槿一眼,張槿沖著張懋微微一笑道:“今日侖兒就呆在府中,一步沒有出門。”
張懋微微一笑,看了張侖一眼,而張侖則是一臉委屈的道:“爺爺,你是不知道,小姑姑今日可是將我堵在家中,看了一天。”
張懋伸手在張侖的額頭之上彈了一下道:“你這小子呆在家里正好,跑出去的話,搞不好就丟了性命。”
張侖聞言笑道:“爺爺說笑了,丟性命怎么可能。咱們可是與國同休的勛貴,誰敢殺咱們,生了幾個膽子啊?”
張懋換下了朝服,從張槿手中結果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瞥了張侖一眼,下意識的就將其同李桓對比。
這么一對比,張懋不禁搖了搖頭,越是對比,忽然就覺得越是沒有可比性啊。
突然之間就聽得張懋道:“長寧伯高長勝死了!”
聽了張懋的話,張侖呆了呆,隨即反應過來,差點跳起來,驚駭的看著張懋道:“這怎么可能,那可是與國同休的伯爺啊,雖比不得公侯之家,可是也是大明正正經經的勛貴啊,孫兒沒有記錯的話,他不是調集了京營兵馬,守護皇宮嗎?”
張懋又道:“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樊綱死了,詹事府詹事劉忠死了,文淵閣大學士梁儲也死了…”
張侖聽著張懋口中蹦出來一個個的手握大權的人名,這些人怎么會死,又有誰能殺了這些堪稱朝中重臣的人物啊。
咕嚕一聲,狂咽口水的張侖睜大了眼睛看著張懋道:“爺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誰殺了他們?”
不單單是張侖,就是一旁的張槿也是睜大了那一雙如水的眸子。
就算是再怎么的不問世事,可是到底出身于勛貴之家,對于許多事情還是有所了解的,而方才張懋口中的那幾個官名,張槿還是知曉其重量的。
這樣的大人物,平日里死一個便是非常轟動的事了,可是聽自己父親的意思,這一天當中竟然接連死了這么多,難道說這就是自己父親不許張侖出去的緣由嗎?
相比這幾位手握實權的重臣來說,或許張侖身份上要尊貴一些,但是真的比起來的話,張侖一個尚未繼承英國公府爵位的小公爺還真的無法與這些重臣相比。
這等大人物都死了,似乎也不多張侖這么一個小公爺吧。
同時張槿也對能夠殺死這些朝中重臣的人到底是誰生出了幾分好奇來,心中暗道,難不成是當今天子嗎?
似乎除了當今天子之外,放眼整個大明,哪怕是身為內閣首輔的李東陽,哪怕是自己父親貴為勛貴之首,也不敢殺這等大人物吧。
淡淡的看了張侖還有張槿二人一眼道:“李桓。”
張侖忍不住眼睛一縮,驚駭的道:“竟然是他。”
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張侖笑道:“說來,能做下這等驚天的大事的,還真的只有他了。”
聽著張懋將李桓連殺樊綱、高長勝、劉忠、梁儲等人,逼迫的太后、李東陽等人最終答應讓其去見天子之事道來,張侖眼中滿是興奮的神色。
尤其是聽到李桓竟然真的救醒了天子的時候,張侖少年人的心性占據上風,當時便忍不住叫好道:“好,好,大丈夫當如是也!誓死以報君王!我算是明白為什么天子會那么的信任李桓了,為了天子他那是真的敢拼命啊!”
張槿眼中同樣也是異彩連連,顯然是被李桓的所作所為觸動了心緒。
張懋看了張侖一眼道:“知道我為什么不許你出門了吧,就你這小子愛湊熱鬧的性子,萬一撞上了李桓這殺神,被人家給砍了腦袋,豈不是冤枉。”
張侖縮了縮脖子道:“爺爺莫要嚇我,李桓雖然殺起人來毫不手軟,可是他也不是濫殺之輩,咱們英國公府同他又沒有什么仇怨,他干嘛要對我不利啊,再說了,真要殺我的話,昨天半夜的時候,他有的是機會將我給殺了。”
張懋這會兒注意到張槿的神色變化,心中一動,含笑道:“槿兒,你說著李桓如何?”
這會兒張槿一臉的異樣神采,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張懋。
張侖見到這般情形,不禁訝異的看了張槿一眼,而這會兒張懋又道:“槿兒,想什么呢?”
張槿微微一愣,回神過來,看到張懋乃至張侖正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自己,張槿忙定了定心神道:“方才女兒想一些事情,沒聽清楚父親的話,卻是讓父親見笑了,不知父親方才問我什么?”
張懋笑道:“不妨事,爺爺只是問你,你對那李桓如何看?”
聽張懋這么說,張槿下意識的道:“李桓啊,聽著應該是個敢作敢為,敢愛敢恨,至情至性的人物。”
張侖在一旁笑著道:“咦,沒想到小姑姑對李桓的評價竟然這么高啊。”
張槿如何聽不出張侖話語之中的調侃,美目瞪了張侖一眼,只感覺張懋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對,深吸一口氣,沖著張懋一禮道:“父親,女兒有些累了,若是無事的話,就先告退了。”
張懋含笑點頭道:“嗯,槿兒且去歇著吧。”
目送張槿離去的身影漸漸消失,張懋收回目光突然之間向著張侖道:“侖兒,你覺得為父將你小姑姑許配給李桓如何?”
張侖下意識的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想到張懋想的竟然是這般事情,不過很快便回神過來,看向張懋道:“爺爺,你是認真的嗎?”
捋著胡須,張懋緩緩點頭道:“此等大事,你看爺爺像是在開玩笑嗎?”
張侖沉吟了一番,這才向著張懋道:“爺爺,孫兒以為同齡人之中,李桓絕對可以稱之為翹楚,無人可與之相比,但是此人行事太過肆無忌憚了,只怕將來有朝一日,難得善終啊。”
張侖這話不是沒有道理,如李桓這般性子,敢作敢為,殺氣人絲毫沒有猶豫,該殺之人,說殺就殺,看著似乎沒什么,可是這樣的人絕對會在無形之中得罪許多人,得勢之時自然萬事大吉,無所禁忌。
但是一旦失勢,那可就是墻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的下場,真到那個時候,李桓的下場絕對無比凄慘。
贊賞的看了張侖一眼,張懋緩緩道:“你能看到這點,倒也不枉爺爺培養你一場。”
張侖沒有說話,而是看著張懋道:“關鍵要看小姑姑怎么想,畢竟此事關系到小姑姑一生幸福,若是小姑姑愿意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憑借咱們英國公府的人脈以及情分,哪怕是將來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至少也能夠保全李桓性命。”
說著張侖向著張懋道:“爺爺又是如何想?”
張懋坐在那里,微微一笑道:“此番李桓救下天子,恩同再造,,天子只要在位一日,李桓除非是主動造反,否則必然是榮辱不衰。”
點了點頭,就是張侖也不得不承認,此番李桓真的是贏麻了。
以天子重情重義的性子,只此一遭救駕的大功,就足夠李桓一生享用不盡。
同時張倫也明白了自己爺爺的意思。
天子與李桓都那么年輕,別的不說,天子才不到二十歲,再活個數十年應該不是什么問題吧。
至于說數十年之后的事情,誰又能夠算的到呢,能夠看到未來幾十年,那已經是相當不易了。
深吸一口氣,張侖向著張懋道:“既然爺爺已經拿定了主意,那么孫兒也沒有意見。”
聽張侖這么說,張懋微微頷首道:“你畢竟是未來的英國公,此事必須要你同意才好,你們都還年輕,可是爺爺卻老了啊。”
張侖忙道:“爺爺你說哪里話,您才不老呢。”
哈哈一笑,張懋看了張侖一眼道:“這事我會尋機會同陛下提及的。”
張侖忽然道:“咱們是這么想的,可是誰又知道李桓會不會答應。”
張懋聞言登時瞪眼道:“他有什么不答應的,他那點小心思,真的以為能夠瞞得過有心人嗎,他不就是想做一個孤臣嗎?他也不想一想,孤臣又豈是那么好做的,歷來又有幾個孤臣能有好下場的,而同我英國公府聯姻,便是他最好的選擇。”
說著張懋笑道:“他不答應,難道本公就沒有辦法嗎,他這個東床快婿,本公認定了。”
渾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英國公張懋看做未來的女婿的李桓這會兒正皺著眉頭看著被錦衣衛押出來的薛義、彭光幾人。
陳耀向著李桓低聲道:“大人,咱們尋到被關押的焦芳、曹元、張彩幾人的時候,焦芳大人已經被人用其腰間的束帶吊死在牢房之中,劉宇則是撞破了腦袋而死,所幸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對曹元、張彩幾人下手,否則咱們真的就只能給他們收尸了。”
跟在李桓身邊的劉瑾眼中滿是痛恨之色的盯著薛義、彭光幾人,突然之間尖聲道:“不對,宋靖呢,宋靖那老匹夫哪里去了,他先前還在呢?”
李桓聞言不由得眉頭一挑,看向陳耀幾人。
陳耀幾人愣了一下,搖頭道:“回大人,搜遍了整個天牢,我們也只抓到了這幾人,根本就沒有尋到宋靖的蹤影。”
劉瑾聞言不禁沖著薛義、彭光幾人尖聲道:“宋靖那老匹夫呢?”
被錦衣衛給押著的薛義、彭光只是恨恨的看了劉瑾一眼,冷笑道:“宋老大人本就沒來過天牢,劉瑾,你這閹賊就算是想要陷害,也要有證據吧。”
劉瑾一愣,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道:“看來你們這是想要保住宋靖那老東西啊。好笑,真是好笑,你們想要保人,問過李桓了嗎?”
薛義、彭光幾人頓時向著李桓看了過來。
李桓沒想到劉瑾竟然會將話題一下子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忍不住輕咳一聲道:“行了,將所有人帶走。”
劉瑾一邊跟著錦衣衛向前走一邊沖著李桓大叫道:“李桓,正所謂有仇的報仇,有冤的抱冤,你報仇的機會來了,千萬不要放過了那宋靖啊。”
聽劉瑾這么說,李桓不禁訝異的看了劉瑾一眼。
落后了幾步,李桓向著一名錦衣衛總旗招了招手,那錦衣衛總旗登時一臉興奮的跑到李桓面前道:“大人,您喊我?”
李桓微微點了點頭道:“方才劉瑾的話你聽到了吧,給我說說看,這宋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做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他同宋靖似乎沒有什么冤仇吧。
那錦衣衛總旗聞言忙道:“回大人,真要說起來的話,您同那宋靖大人倒也算得上是有著深仇大恨。”
李桓不禁懵了,他殺人大多都是奔著抄家滅族去的,三族皆滅,難道說這宋靖漏網之魚?
不過很快李桓就明白了過來。
那總旗給李桓講述了當初因為他在福建殺人抄家之事,便是這宋靖挑頭彈劾于他,甚至親自帶人向天子請愿,最后被天子下令杖責,在劉瑾的監督之下,這位宋靖老大人差點被當場打死。
李桓皺了皺眉頭,這可真是無妄之災啊,不過李桓倒也習慣了,他從來沒有主動去招惹別人,都是別人恨不得想要將他給弄死,羅文祥也吧,蔡文也罷,皆是如此。
似乎也不多他一個宋靖,最多這次查案,將這自己找死的老家伙一起拿下,判他一個謀逆之罪,送他一個夷滅三族的大禮以做回報便是。
他李桓素來是心胸開闊,才不會同宋靖一般見識呢。
瞥了陳耀一眼,只聽得李桓淡淡的道:“陳耀,給我記下了,左都御史宋靖,涉嫌謀逆,著人將之捉拿歸案,嚴加審訊。”
走在前面的彭光、薛義等人聞言不禁氣急,當即便沖著李桓破口大罵起來。
而劉瑾則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好,對付這種冥頑不靈、食古不化還自以為是的老頑固,就該這么干,不愧是李桓你啊!”
李桓撇了撇嘴,這話說的,也不知道是夸他呢,還是損他。
嘭,嘭,嘭 長興侯府,那緊閉的大門被拍的砰砰作響。
一名仆從探出頭來,下意識的沖著拍門之人便大喊道:“拍什么拍,不知道這是長興侯府嗎…”
不過很快那仆從便愣住了,一臉愕然的看著對方手中的印信,那印信不正是自家侯爺的印信嗎?
咽了口水,仆從顫聲道:“這位大人,您是來尋我家侯爺的嗎?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費宏一腳踹開了那仆從,直接闖進侯府之中,大叫道:“馮海,馮海何在,還不快來見我!”
費宏這一嗓子可是在長興侯府當中掀起了不小的動靜,一時之間不知多少仆從、侍女向著費宏看了過來。
正在后院花園當中,抱著兩名嬌俏妾侍吃著葡萄的長興侯馮海隱約之間聽到動靜,不由的皺了皺眉頭。
拍了拍懷中的兩名妾侍,站起射來,一邊整理好衣衫一邊吼道:“誰,到底是誰,竟然在府中如此喧鬧,老子一刀劈了他。”
說話之間,馮海已經走出了拱門,遠遠得便聽到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等到他仔細一聽,登時面色為之一變,忙快步迎了上去。
行至費宏近前,馮海臉上的怒容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笑意道:“費大人,您這是怎么了,可是誰得罪了大人不成,告訴我,馮某幫你弄死他。”
費宏看著一身酒氣,甚至臉上還殘存著脂粉的馮海不禁怒道:“李桓得罪了本官,那么長興侯,你去幫本官將李桓的腦袋取來吧。”
馮海當即便笑道:“好,李桓是吧,人住在那里,本候這就命人將其腦袋給大人取來,對了這李桓家中可還有其他人嗎,要不要一起殺了…”
不等馮海將話說完,費宏便忍不住指著馮海破口大罵道:“長興侯,你好歹也是一位侯爺,這等時刻,你不在京營之中坐鎮,竟然還有興趣在府中尋歡作樂,你要是能殺了李桓,本官還用得著來尋你嗎?”
馮海被費宏指著鼻子破口大罵,臉色登時變得頗為難看起來,他再怎么說也是堂堂侯爺不是嗎,而費宏卻是一點不給他面子,就那么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沖他破口大罵,他也是要臉面的啊。
不過一想到費宏的身份,那可是未來的閣老,甚至如果他們的謀劃能夠成功的話,更有可能是從龍之重臣,將來必然是位極人臣的存在。
他這侯爺聽著的確是不錯,可是除了侯爺的名頭,也就京營那點算不上兵權的兵權了。
畢竟就連京營兵馬,若是沒有兵部行文的話,他這位侯爺也是很那調動。
因此在費宏面前,馮海哪怕是身為侯爺,也是沒有什么底氣。
強自壓下了內心的怒火,馮海引領著費宏走進書房當中道:“費大人,消消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費宏這會兒也是壓下了火氣,看了馮海一眼淡淡道:“天子醒了!”
結果這話一出口,剛剛坐下去的馮海直接跳了起來,一張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睜大了眼睛看著費宏道:“費大人,你是在同本候開玩笑吧。”
費宏只是瞥了馮海一眼,并沒有開口說話,可是這般漠然的態度卻是讓馮海相信了費宏的話。
就聽得馮海氣急敗壞道:“醒了,他怎么能醒過來呢,那位不是說過,那毒藥沒有人能夠解開,為什么會醒?”
對于馮海有這般的反應,費宏倒是不覺得奇怪,要是馮海如他一般冷靜的話,那么馮海就不是馮海了。
更加不可能被他們給說動,參合到這件事情當中了。
說到底馮海就是莽撞沖動的性子,腦袋一熱,那是什么事都敢干。
看著馮海在那里氣急敗壞的發泄著,等到馮海在書房當中轉了好幾圈,費宏這才向著馮海道:“長寧伯死了。”
噗通一聲,馮海直接一屁股嚇得坐在了椅子上,駭然的看著費宏顫聲道:“怎么可能,難道說天子已經知道了我們謀害他的事情了嗎?”
費宏冷笑一聲道:“若是天子真的知道了的話,你以為這個時候我還能來見你,你還有機會同我說話嗎?”
馮海聞言連連點頭道:“對,對,費大人說的對,如果咱們真的已經暴露了的話,那么這會兒來的就是錦衣衛、東廠的人了。”
說著冷靜了幾分的馮海看著費宏道:“還請費大人解惑。”
費宏將李桓殺入皇城救醒天子的事情給馮海講了一遍,只聽得馮海怒罵李桓道:“天殺的李桓,本候非殺了他不可。”
淡淡的瞥了馮海一眼,費宏道:“長興侯,本官覺得你還是早早的安排一下后事吧,或者說提前送走一兩個子嗣,也省的到時候被抄家滅族的時候,徹底絕了香火。”
馮海的面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起來,費宏的意思他是聽明白了,這是在說他長興侯很有可能會被抄家滅族。
想一想的話,可不就是嗎,如今天子醒來,必然會嚴查他遇刺之事,只要嚴查的話,許多事情其實是經不住查的,哪怕是他們已經將許多的罪證銷毀,做到了死無對證。
但是這等行刺天子的大案還不像其他謀逆大案,那是真的寧殺錯不放過,但凡是有一絲嫌疑,天子也不可能會放過他們的。
更何況他還參合到了這等驚天的大案當中,怎么看都只有死路一條。
馮海登時沖到費宏面前,幾乎是掐著費宏的脖子吼道:“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說能夠成功,甚至還能有從龍之功可拿的話,本候又怎么會一時糊涂,受了你的蠱惑。”
費宏被掐的直翻白眼,好在馮海沒有失去理智,發泄了一通心中的情緒便松開了掐著費宏的大手,這才讓費宏緩了一口氣。
這會兒馮海竟然沖著費宏躬身一禮道:“還請大人救我。”
費宏坐在那里,也沒有因為馮海差點將他給掐死而著惱,只是平靜的看著長興侯馮海。
好一會兒,就在馮海心中絕望,以為費宏也沒有辦法救他的時候,費宏終于開口道:“長興侯,你真的想要活命嗎?”
馮海猛然之間抬起頭來,向著費宏看了過去,眼中滿是期待之色,瘋狂的點頭道:“想,本候做夢都想,能活著的話,誰愿意去死啊,我還有十八房小妾,我還有萬貫家財,我怎么想死呢。”
說著馮海就那么盯著費宏顫聲道:“所以說費大人你一定有辦法救我對不對。”
費宏就那么看著馮海道:“你若是真的想要活命的話,那么只有一條路可走。”
馮海眼睛一亮看著費宏道:“請費大人為我指明道路。”
費宏一個字一個字的道:“帶兵將天子給拿了,清君側!”
這次馮海直接嚇得跌坐于地。
參合到謀害天子當中也就罷了,就算是如此,馮海心中也是擔驚受怕的,現在倒好,費宏竟然讓他帶兵去抓了天子,這不就是造反嗎?可是這大明朝,他真的是看不到一點造反成功的希望啊。
幾乎是本能一般,馮海連連搖頭道:“不成,不成的,咱們不可能造反成功的!”
費宏恨鐵不成鋼的怒吼道:“誰讓你造反了,我只是讓你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將天子給掌握在手中罷了。”
馮海道:“那就是造反。什么清君側,真當我是大老粗不讀書啊,那不過是你們文人拿來當做遮羞布的一個口號罷了。我是莽,但并不是傻。”
被馮海這么一說,費宏也是忍不住臉上一紅,羞怒道:“那你還想不想活命?”
馮海聞言連忙道:“自然是想活命,可是你這辦法他行不通啊,且不說咱們能不能成功,恐怕就連兵馬都調動不了啊,拿什么去清君側啊。”
費宏直接自袖口之中取出一份加蓋了兵部大印的調兵文書道:“有了這兵部行文的調兵文書,你手下那一營兵馬應該能調動吧。”
馮海看著費宏拿出來的那一份調兵文書不由的愕然道:“你…你竟然連這調兵文書都早早的準備好了?”
費宏冷笑一聲道:“本來不過是以防萬一,我都差點忘了還有這一份調兵文書在手,沒想到竟然還真的用到了。”
馮海看了看費宏,再看看那一份調兵文書,有了這一份調兵文書,說實話,他還真的能夠將自己麾下的那一營兵馬給帶出來。
只是馮海一臉猶豫的道:“這么干的話,咱們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費大人真的想清楚了嗎?”
費宏冷笑一聲道:“若是本官沒有想清楚的話也不會來尋你長興侯了,只要你有膽量陪我賭上這一把,未必不能成功。”
深吸一口氣,馮海看著費宏道:“那請費大人告訴本候,就算是拿下了天子,又能如何,要知道京營兵馬十幾萬,可都在京城附近,到時候朝廷反應過來,隨時能夠調動大軍前來圍剿我們的。”
費宏一臉自信的道:“放心吧,只要掌握了天子,咱們便以天子寵信李桓、劉瑾這等奸佞禍害天下,屠戮官員,要天子禪位于有德之宗親,到時候自會有人響應,只需要自宗室之中選出一位宗親繼位,從龍之功便到手了。”
馮海一臉忐忑的道:“真要這么干嗎?”
費宏堅定無比的道:“干了還有活命的希望,不干的話,那就洗干凈脖子,等著錦衣衛的人來抄家滅族,刑場之上挨那一刀吧。”
說著費宏沖著馮海道:“長興侯,是個男人的話就陪本官搏一把,不然的話,就當本官看錯了你,你便縮著卵子在這侯府之中等著錦衣衛、東廠的人來拿人吧。”
“啊,這次你可不要再騙我!”
馮海沖著費宏苦笑道。
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就如費宏所說,哪怕是只有一線希望,他都會去拼一把,盡管說他很清楚,清君側、禪位根本就沒有那么簡單,真要那么簡單的話,大明上百年來,也不會這么平靜了。
費宏神色鄭重的看著馮海道:“長興侯,去調兵吧。”
說著費宏將那兵部行文的調兵文書交給馮海。
馮海深吸一口氣將調兵文書接過,然后深深的看了費宏一眼道:“你等著,我這就去調兵。”
看著馮海的身影走出房間,費宏喊道:“記得別驚動了英國公。”
馮海頭也不回道:“放心吧,那家伙西早幾年便已經不問京營中的事務了,我麾下那一營兵馬早就被我清理的干干凈凈了。”
直到馮海的身影消失不見,費宏眼中滿是瘋狂的神色向著皇城方向看去,咬牙切齒的道:“陛下,你不該醒來的,你醒來,好多人就會睡不著了,所以還請你繼續沉睡吧。不要怪我們,怪只怪你寵信劉瑾、李桓針對我等,縱使沒有今日之事,他日陛下你也必將因此而死,難得善終。”
錦衣衛衙門 做為錦衣衛指揮使的石文義其實在陳耀等人調集錦衣衛人馬的時候便已經察覺到了。
可是石文義在見到李桓之后,根本就不敢阻攔,更何況他也不敢參合到這等事情中去。
待到李桓帶著錦衣衛的人向著皇城方向而去后,石文義便一個人坐在廳中,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沒有多久便有心腹前來稟報李桓帶人殺了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樊綱的消息,當時石文義正在喝茶,聞知這個消息手一抖,滾燙的熱茶濺了一身。
還沒有等到他從李桓殺了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消息當中回神過來,又有人來報李桓殺了長寧伯高長勝,殺進皇宮里去了。
當時石文義就懵了。
大半天的時間過去,石文義整個人度日如年一般,生怕衙門外突然來一隊士卒將他這位錦衣衛名義上的主官給抓走問他一個縱容下屬的罪名。
只是大半天過去,宮中沒有什么消息傳出,他手下的那些錦衣衛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
不過傍晚時分,隨同李桓殺入宮城的錦衣衛終于有人回來了。
從那錦衣衛口中總算是知曉了李桓殺入宮中之后所發生的事情,石文義得知李桓殺了劉忠、梁儲,逼迫太后、首輔重臣,救醒了天子。
石文義在得知天子醒來的消息之后,整個人才算是一下子輕松了下來。
那渾身染血的錦衣衛傳了李桓的命令,石文義毫不猶豫的執行,第一時間便選派了錦衣衛人手前去皇城收斂尸體。
因為從這一刻起,他已經不再是錦衣衛指揮使,石文義在得知李桓被天子任命為錦衣衛指揮使的時候,心中竟然沒有一點的留戀不舍乃至不忿,只有卸下了千斤重擔的感覺,那一刻身心皆是無比的輕松。
差不多有一個時辰左右,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正在衙門之中的石文義突然之間聽到一個宏亮的聲音傳來:“錦衣衛指揮使,李桓大人回衙!”
登時早就等在衙門當中的一眾錦衣衛衙門內的官員便第一時間趕了出來,黑壓壓的數十人,無比恭敬的向著走進來的李桓行禮。
借著火光,可以清楚的看到李桓凌晨時分那一身飛魚服已經染滿了鮮血,意氣風發的下了戰馬,一甩大氅,徑自向著他們走了過來。
“屬下等拜見指揮使大人!”
李桓看了為首的石文義一眼,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道:“石大人,陛下對你另有安排,圣旨或許這兩日就會下來了。”
石文義聞言忙道:“多謝陛下,多謝大人。”
李桓笑了笑道:“這是石大人應得的。”
說完李桓目光落在了一眾錦衣衛官員身上,這些人之中大半已經依附于他,就算是一些還沒有歸順于他的官員,這會兒也都以自己的舉動表明了他們的態度。
這錦衣衛,終于名正言順的是他李桓的地盤了。
李桓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精芒道:“諸位,李某承蒙陛下厚愛,委以錦衣衛指揮使的重任,李某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嚴查天子遇刺一案,本官希望大家能夠與李某一起勠力同心,辦好這一答案,給陛下一個滿意的交代。”
“陛下萬歲,屬下等必誓死效忠大人!”
李桓滿意的點了點頭,當即便發號施令,一刻也不準備耽誤,準備派人開始抓人。
與此同時,京營之中,十二團營駐地并不在一處,長興侯馮海管轄的正是十二團營之中的四勇營之中的效勇營。
十二團營名冊之上共計十幾萬兵馬,每一團營至少上萬人,可是拋開吃空餉的名額之外,其實每個團營能夠拉出七八千人已經是奇跡了。
效勇營便是如此,營中只有七千人,不過調走了五百人守衛天牢,如今效勇營之中也就剩下了六千多人。
此時馮海召集了軍中心腹將領,這些心腹將領差不多大半都是他的親將,直接拿出兵部行文,什么也不說,便命令大軍集合,然后便帶著這些摸不著頭腦的士卒出了大營,直奔著皇城方向而去。
數千大軍沒有一個人對此有所懷疑,這個時候馮海展現出了極其果決的手段,一眾將領在知曉要行清君側攻打皇宮之舉之后,自然有反對之人,只可惜皆是被馮海一刀砍了腦袋。
被馮海血腥的屠戮了一遍,留下來的不敢說都是死忠于馮海的手下,至少大半都是,其余人也都不敢有絲毫的反抗。
這個時代,士卒聽從將領的指揮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哪怕是造反,這些底層的大頭兵恐怕到最后一刻也都不知道他們的舉動是在造反。
長久以來的約束、管轄早已經讓他們對于自身的將領的命令不敢有絲毫的懷疑以及違背,這也是馮海為什么敢帶領大軍去搏一搏的原因之一。
只要他不承認這是在造反,縱然是底層的士卒對于攻打皇城有所疑慮,但是只要他強勢鎮壓,絕對不會有什么問題。
數千大軍出了大營,很快便出現在長街之上,哪怕是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可是還是嚇壞了不少人。
甚至有躲閃不及的百姓被直接馮海命令親兵直接砍殺了,只為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皇城。
馮海很清楚,他這么大的動靜,不管是錦衣衛還是東廠又或者是兵部、五城兵馬司乃至京營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得知。
所以說他必須要快,快到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他便已經攻入了皇城,將天子控制在手中。
“快,快,都給我加快速度!”
就如馮海所預料的一般,數千大軍出動,這么大的動靜,如何能夠瞞得住人,很快消息便傳開了。
錦衣衛衙門當中,李桓剛將杜廣、孟輝、陳克、趙毅等人派出去帶隊拿人,突然就見陳耀一臉驚恐之色的跑進了衙門之中,見到他便道:“不好了,大人,大事不好了,效勇營突然入京了,并且奔著皇城方向而去。”
李桓聞言不由的面色大變,立刻意識到效勇營入京意味著什么。
效勇營這是要造反啊,或者說執掌效勇營的人反了。
李桓豁然起身,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怒吼道:“張懋他這英國公是廢物嗎,陛下讓他看好京營,他就是這么做的!”
陳耀臉上同樣是驚駭之色,額頭之上滿是冷汗,聞言顫聲道:“大人,效勇營這是反了啊!”
說著陳耀一臉苦笑道:“效勇營乃是長興侯馮海統管,不久前咱們拿了長興侯手下的親兵將領,還給他扣了個謀逆的帽子,不曾想長興侯他真的有謀逆之心,直接帶兵入城,他這是反了啊。”
李桓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眼中閃爍著兇戾之色,一身殺氣彌漫道:“召集所有人,隨本官前去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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