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別過天子便直接帶上馬鳴等人直奔著錦衣衛衙門而去。
畢竟明日天子便要巡視三千錦衣衛侍衛親軍,這件事情可是不容大意,須得早早的做好準備才是。
朱厚照可是說了,只要巡視過后,侍衛親軍能夠令天子滿意,那么便可以著手更替宮廷宿衛以及天子儀仗。
哪怕是這些人選都是李桓一個個的挑選出來的,不過這會兒真的事到臨頭,李桓卻是越發的有些擔憂起來。
縱馬狂奔于長街之上,雖然說一隊錦衣衛縱馬長街很是醒目,但是經過了前兩次,至少許多百姓已經是見怪不怪了,甚至有大膽的人還指著遠去的李桓等人的背影,向著那些一臉愕然之色的人解釋關于李桓的許多事跡。
李桓回到錦衣衛衙門,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去見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石文義,雖然說明眼人多看得出,如今石文義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是喪失了天子的信任,之所以還保留著他指揮使的官職,無非就是要等李桓根基扎實之后順利的接掌錦衣衛罷了。
石文義自己倒也很是識趣,知道自己眼下最大的用處就是為李桓保駕護航,所以在錦衣衛衙門當中,主動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可以說錦衣衛衙門之中的許多事情都已經被石文義移交給了李桓處理。
石文義的反應讓本來還想看上一出錦衣衛新老權柄人物內斗的大戲的人大失所望。
這天石文義正在衙門當中閑來無事,想著等到下衙了該如哪一處外宅放松一下。
正想著好事,就聽得外間傳來了腳步聲,抬頭看去,正好看到了李桓,當看到李桓的時候,石文義不由愣了一下,眼中流露出幾分愕然與驚恐之色。
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石文義崩了起來,一臉戒備的看著走進來的李桓道:“李桓,你想做什么,難不成你想要弒殺上官,意圖造反不成?”
李桓不禁呆了一下,他是被石文義的反應給搞的有些懵了,這是什么反應啊,他好好的進來,怎么搞得像是自己要來殺人似得。
看著一臉呆滯的李桓,石文義還是保持著幾分戒備死死的盯著李桓,但凡是李桓有什么異常的舉動,他石文義也不會束手待斃,少不得要拼殺上一場。
同時石文義無限腦補起來,難道說是天子怪自己眷戀錦衣衛指揮使的職位不放,特意命李桓來殺了自己的嗎?
可是自己已經將權利都下放給了李桓啊,而且天子您只是提拔李桓為錦衣衛指揮同知,并沒有讓他執掌錦衣衛,這也怪不得他這指揮使啊。
腦海之中想著這些,石文義的神色變幻不定,可謂是精彩至極。
李桓何嘗不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滿臉疑惑不解的看著石文義,不過他也看出了石文義的戒備,并沒有繼續上前,而是定住了身形,帶著幾分不解道:“大人何出此言?”
石文義指著李桓,此時李桓一身錦衣衛袍服,腰間懸掛繡春刀,可是身上卻是沾染了許多的鮮血,怎么看都給人一種剛剛殺過人的錯覺。
這一副模樣陡然之間出現在這里,石文義要是不多想,那才怪了呢。
而李桓低頭一看,頓時臉上露出恍然之色,哪里還不明白為什么石文義會誤會了。
深吸一口氣,李桓沖著石文義拱手一禮道:“李某不久之前剛陪天子搏殺了兩頭猛虎,不小心沾染了一些鮮血,回來的急倒是忘了換一身干凈的衣衫再來拜見大人,驚擾了大人,還請大人多多見諒。”
人家石文義都那么識趣的將錦衣衛的權柄主動的交給他了,正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他李桓總得領這一份情不是,所以平日里對石文義,李桓還是保持著足夠的尊敬,給足石文義顏面。
石文義聽李桓這么一說,再看李桓的神色并不像是在說謊,這才松了一口氣。
如果說李桓真的是奉了天子的命令來殺他的話,那他還真的沒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再說了,天子想要拿下他,也不過是一道旨意罷了,犯不著讓李桓背上弒殺上官的壞名聲來對他下手啊。
想明白這些,石文義這才將一顆心放下,放下了警惕向著李桓道:“原來如此,卻是石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桓兄弟莫怪啊!”
李桓苦笑,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染的鮮血,沖著石文義一禮道:“大人且稍待,待我去換了衣衫再來拜見大人。”
石文義正要說不要的時候,李桓已經是徑自離去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廳中,李桓進入到內間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衫,這才去見石文義。
再次見到石文義的時候,石文義已經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樣招呼著李桓落座,一邊給李桓倒上茶水一邊羨慕的道:“李兄弟當真是簡在帝心,圣眷之隆,絕無二人可比,羨煞旁人!”
李桓笑道:“大人說笑了,李某不過是蒙陛下錯愛罷了,唯有好生辦事,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說了幾句客氣話,李桓神色一正道:“大人當知下官奉命重整侍衛親軍,如今三千侍衛親軍已盡數到位,今日吾已稟明陛下,陛下意欲明日校驗侍衛親軍,介時還需大人到場。”
再怎么說石文義那也是錦衣衛的一把手,明日天子校驗侍衛親軍,石文義顯然得到場,否則不通知石文義一聲,就算是石文義口中不說,恐怕心中也會有意見。
更重要的是,一旦傳揚出去,李桓在這錦衣衛當中,必然名聲大跌,非得落下一個恃寵而驕,目無上官的惡名不可。
石文義聞言一愣,立刻就明白了李桓的意思,當即哈哈大笑道:“好,好,如此大事,本官明日定然到場。”
李桓回去之后第一時間便招來了趙毅、陳克二人,如今錦衣衛幾大千戶官之中,包括錢寧在內都流露出向他靠攏的意思,不過相比之下,李桓顯然更信任陳克、趙毅二人一些。
一者陳克乃是當初他的上官,對他一個地方上來的人并沒有特別針對,算是一個秉公而斷的官員。
一者就是陳克同趙毅二人是最早向他表露出靠攏意思的人,所以許多事情李桓都會交給二人去辦。
見到李桓的時候,陳克、趙毅二人先是大禮參拜,然后滿含期待的看向李桓。
畢竟他們可是知道李桓不久前可是進宮去求見陛下,懇請陛下允準更替皇城宿衛、天子儀仗的事的。
李桓看到二人的眼神,微微一笑道:“陛下旨意,明日巡檢侍衛親軍,若是能夠令陛下滿意的話,那么便開始替換宿衛以及儀仗。”
陳克、趙毅二人臉上忍不住的流露出歡喜之色,天子既然同意更換宿衛以及儀仗,這顯然是對李桓最大的信任,而他們做為李桓的下屬,只要李桓在天子面前更得寵信,他們也一樣會跟著沾光不是嗎。
“屬下恭喜大人!”
二人齊齊向著李桓道賀。
李桓擺了擺手道:“賀喜還有些言之過早,畢竟明日還有一關要過,現在召你們前來,便是要讓你們二人給本官再把把關,看看本官所選出來的那些人選當中,可有什么問題人員沒有。”
趙毅、陳克兩人那是在錦衣衛衙門打滾了二十年的老人了,從百戶官一直熬到了千戶官,可以說對于錦衣衛上上下下的門道那是再清楚不過。
李桓不知道的問題,對于兩人來說,根本就是掌上觀紋,再是清楚不過。
陳克、趙毅二人對視一眼,當即點頭道:“屬下遵命。”
三人搬出了三千侍衛親軍的姓名籍貫等資料,開始一一的篩選。
所幸李桓早有準備,雖說侍衛親軍只有三千,但是卻不妨礙他多抽調了一些,以備萬一,所以如今就算是一些人被篩選下去,也不用擔心人數不夠。
這一篩選便是到了傍晚時分,足足大半天的時間,哪怕是以李桓的精力充沛也是感覺看的兩眼昏花,滿腦子都是一個個侍衛親軍的資料。
但是這一下午的忙碌也不是沒有收獲,在陳克還有趙毅二人的幫助之下,李桓自那些人選當中再次篩除了上百人選,然后又增補了一些后備,湊足了三千之數。
長出一口氣,李桓同趙毅、陳克對視一眼,就聽得李桓笑道:“此番虧得你們二人相助,否則的話,這些人當中說不得就有可能會有威脅到陛下安危的人混入。”
陳克、趙毅二人卻是連連搖頭,要知道李桓帶給他們的震驚實在是太大了,他們怎么都沒有想到那三千之數的侍衛親軍的名籍等資料,李桓竟然都記在了腦子里,每說出一個人的名字,李桓都能夠準確的道出對方的籍貫、出身以及進入錦衣衛衙門后的履歷。
這不是一個兩個或者三五十人,靠著強行記憶也不是不能記下,要知道那可是三千之多,李桓竟然一個不落的全數記下了,只讓二人深感驚嘆。
李桓起身,伸展了一下身軀道:“走,今日本官做東,你們二人可要給李某這個顏面啊。”
李桓都將話說到這般份上了,二人自然是點頭應下。
醉月樓乃是一處尋常的酒樓,來此的客人大多是中下層之人,倒是令酒樓多了幾分市井之氣,顯得很是熱鬧。
李桓先前身為錦衣衛百戶官的時候,就曾同馬鳴、陳耀等人常來此地吃酒。
換了一身便裝,三人選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李桓熟門熟路的招呼小二點了酒菜。
看著李桓那一副熟悉的模樣,陳克不禁驚訝道:“大人莫不是常來此處?”
李桓笑道:“子明你有所不知,先前我可是經常帶著馬鳴、陳耀他們那些家伙來這里打牙祭的,不得不說,這酒樓的鹵肉還是相當入味的,尤其是這里的廚師一手的上等福建菜很是不錯,等下你們不妨嘗一嘗。”
一般而言,這等酒樓,陳克、趙毅他們是不大可能會來的,畢竟也是錦衣衛千戶官,這等三教九流混雜的場地,他們平日里還真的瞧不上。
不過聽李桓那么一說,二人倒也有些明白為什么李桓會來這么一處不起眼的酒樓了,感情是對方的廚子做的一手上好的家鄉菜啊。
大廳之中十幾張桌子這會兒已經是坐了七七八八,一眼望去,要么是販夫走卒,要么是來往的商賈,反正以陳克、趙毅他們的眼光來看,這里沒有一個是官場中人。
正四下打量間,就在他們身后的一張桌子上,幾人正用夾雜著一股李桓再熟悉不過的鄉音的官話低聲交談著。
本來李桓并不怎么在意,但是這幾人的那濃郁的鄉音引得李桓注意,再加上那幾人的低聲交談竟然涉及到了昔日閣老謝遷,所以李桓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李桓的舉動自然是引得趙毅、陳克關注,兩人好歹也是修煉了內家功夫的人,一身修為雖不入一流,卻也算是二流中的頂尖存在了。
身后幾人聲音雖然說已經壓低了許多,可是也瞞不過二人的耳目。
微微側目看了一眼,陳克低聲道:“大人,這些人應該是來自江浙福建沿海一帶,而且身份應該不是一般的商人又或販夫走卒之類”
說著陳克又道:“您看那為首人雖然說穿著樸素,可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那衣服的內襯乃是用的上等的絲綢,而且那衣服的做工、針腳等都是出自名家之手,非是等閑繡工可比。再看他腰間懸掛玉佩,價值怕是不下數十兩銀錢,身上更是沒有商賈的市儈之氣…”
不愧是從底層一步一步走到錦衣衛千戶這個位子的,陳克也不過是看似無意的掃了一眼罷了,竟然便一下得出如此之多的結論,觀察如此細微,可見陳克早已經將錦衣衛察言觀色的能力烙印到了骨子里。
這會兒趙毅突然低聲道:“若是我沒有判斷錯的話,這些人為首一人應該是哪位地方官員的幕僚,其余人應當是護衛仆從之類。”
李桓微微頷首,其實這會兒經陳克、趙毅這么一分析,那幾人的身份便一緊可以判斷出個大概了。
幾人極有可能就是福建、江浙之地,某位地方官員派來京師走動關系的幕僚以及護衛。
正在這會兒,小兒端著酒菜上來,笑著道:“客觀,您的飯菜齊了,可還有什么吩咐嗎?”
李桓擺了擺手笑道:“有事自會招呼你。”
當即李桓便招呼趙毅、陳克吃菜喝酒,但是因為邊上那幾人低聲交談的內容的緣故,李桓的注意力漸漸的就有些被吸引了過去。
只是很快那一桌人便快速的吃完了飯,然后進入后院去了。
一直都在關注著李桓神色的趙毅這會兒見那幾人離去便道:“大人,似這般地方官員派遣心腹幕僚入京走動關系以圖高升的事實在是太常見了。”
李桓微微點了點頭,他自然清楚這點,地方官員想盡辦法的想要走動關系高升,自古至今都是一般無二。
微微一笑,李桓道:“你們方才聽到沒有,那一行人背后之人怕也不是一般的官員,人家可是閣老謝遷的門生弟子。”
陳克忍不住笑道:“那又如何,只怕對方一行人此番卻是要大失所望了,謝遷已經被大人搞掉了閣老之位,如今只是一介庶民,想來這些人這會兒肯定非常的煩惱吧。”
趙毅聞言也是一臉的笑意。
想一想也是,好不容易入京想要走動關系,結果發現自己想要走動關系的對象已經是一文不值了,那種郁悶可想而知。
李桓也是沒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笑著舉杯道:“來,喝酒!”
卻說引得李桓注意的那幾人回到了酒樓后院,為首一人沖著一名護衛道:“去將蔡長貴請來,就說我有事要問他。”
很快醉月樓的掌柜便被請了過來,見到那人的時候不禁一愣,連忙上前行禮道:“孫先生,您什么時候入京的啊,怎么不事先派人通知一聲,也好讓蔡某事先做好準備,好生接待先生啊。”
孫祥看了蔡長貴一眼道:“蔡掌柜,孫某也是今日才到,方才在前廳簡單的用了點飯菜,打聽了點消息。”
蔡掌柜四下看了看道:“孫先生,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您且隨我來。”
將孫祥引進一間房間當中,蔡掌柜這才神色一正道:“不知大人此番派先生入京,為了何事?”
孫祥正色道:“你也知道,前番大人為了走通謝閣老的關系調入京師已經送了二十萬兩紋銀,然而至今沒有什么消息,大人命我又準備了厚禮,準備去拜見謝閣老,旁敲側擊一番,看看究竟什么時候能有一個結果。”
蔡掌柜聞言禁不住一聲長嘆,臉上露出幾分苦笑道:“大人的謀劃只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孫祥不由一呆,滿是愕然與不解的看向蔡掌柜道:“此話怎講,大人可是謝閣老的得意門生,一直以來年節大禮不斷,前番又是數十萬兩紋銀,謝閣老難道還能收了銀子不辦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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