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集市

　　龍與虎絮絮叨叨的念了半天大哥的可怕之處，沒能嚇到王懷，反而把自己嚇了個不清。

　　一想到自己居然開始與大哥作對，他們如同鵪鶉一般瑟瑟發抖，忍不住問道：“怎么辦，我們好像惹到大哥了？”

　　“事到如今，只能跑了。”

　　“跑哪里去啊！大哥鼻子那么靈，怎么跑都跑不掉的！”再次打斷這兩個聒噪的家伙，王懷問道：“你們大哥不是屠龍去了么，為什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那龍的命不夠硬，被屠了唄。那龍也不讓人省心，多活個半年會死么！”王懷感覺對方的說法好像沒有問題，又好像到處都是問題。

　　及時中止聊天，王懷覺得再這么聊下去，自己怕是要降低到對方的水準。

　　在龍與虎的惶恐不安中，在王懷的思考中，飛梭不斷的飛行，終于在一天后來到了龍與虎所謂的集市。

　　旅行途中，王懷偶爾也會透過舷窗，觀察外面的景物。與外面的情況不同，越過群山之后，這里的景色肉眼以十分明顯的情況發生了改變。

　　外面的蟲子在不斷的侵蝕整個世界，但這里的蟲子似乎與這里的生物開始共存，并組合成各種奇怪的生物。

　　王懷親眼看到碩大的由蟲子組成的蜈蚣在山體間爬行，黑色的蟲體如同一道裂紋，在地面上不斷的蔓延。

　　只是每一條蜈蚣腿都是由一條條粗壯的手臂構成，背上的體節上則是美艷的無以復加的女性的頭，即便在天空飛行也能聽到頭發出的浪蕩的笑聲。

　　也有看起來十分正常，甚至有些壯麗的地方。紅色的楓葉染紅了一座座山頭，落在地上的落葉帶著化不開的顏色，讓周圍如同畫一般。

　　只是每有一次風吹草動，樹上和地上的鳳眼都會睜開一只只眼睛，觀察了四周之后就立刻合攏，恢復原樣。

　　如果沒有飛梭，王懷真不知道這段旅程該怎么走。天道破碎之后，天守宗聚集了大量神明修士，希望修補天道。

　　不過他們的研究跟成功有著十萬八千里的距離，甚至將此方天道修補偏。

　　這里就像是神經病的囈語，又仿佛最黑暗的噩夢，將一切人類能夠想象到的和想象不到的事物都塞了進來，組合成一個詭異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這里依然是充滿希望的所在。大量的廟祝前往這里，希望能夠從這里找到修補天道的方法。

　　文若他們不是第一批，也不是最后一批。在這個絕望的世界里，他們就像是一群用血肉之軀填補大壩缺口的人，面對缺口，他們只能將身體塞進漏洞中，以此來挽救整個世界。

　　終于來到龍與虎所說的集市，已經被凍成冰凋的兩人被從飛梭上扔下來，在地上碎裂成一堆冰渣，之后才恢復原樣。

　　滿意的伸了個懶腰，兩名少年說道：“有趣，就是冷了點。”

　　“不過比跟大哥一起來要好，至少沒那么痛了。”一旁的王懷好奇的問道：“你們大哥是怎么帶你們來的？”龍在空中比劃出一個盒子：“他嫌我們跑的慢，每次都要硬揍，揍成肉泥后塞到盒子里，然后背著盒子跑過來。中間往往還要復活幾次，復活之后可疼了。”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王懷感覺以后需要對他們好一點了。

　　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了一下兩人，王懷開始打量這個集市。按照龍和虎的說法，每次月圓之后的第三天，集市就會開放。

　　集市的來歷不明，只知道每到這個時間就會突然的出現，然后就可以進去購物了。

　　從外表上看，集市看起來與普通的建筑沒什么兩樣，甚至可以看到有人在里面行走。

　　但在群山之中，這種普通反而最不普通。踏入集市之前，龍與虎叫來所有人，鄭重的說道：“進了集市有很多注意事項，即便是大哥來了也必須遵守。聽大哥說，他第一次來的時候沒有遵守，結果很慘。”

　　“有多慘？”岑泉問道。

　　“他沒詳細說，不過這種地方連大哥都會留下心理陰影，一定相當的可怕。首先，從踏入門開始，就不能說話。但如果用動作、表情和文字的話，那么就沒有問題。”

　　“其次，買東西的時候也不能說話。每個店鋪前面都有天平，將想買的東西的標簽拿下來放在天平一端，將用來交易的物品放在另一端。如果天平持平，那么就可以了。”

　　“再次，進去之后，我們都會失散，不過不用擔心，里面是絕對安全的，只要不違反規則就行。在里面停留多久都沒事，出來也只是一個時辰罷了。”

　　“最后，用來交易的物品必須有一定的價值，而且不限于寶石、骨頭之類，情感和身體也可以用來交易。并且每個東西不能代買，必須自己親自去買。”

　　“最后的最后，一定要克制自己，因為在集市中，你們會看到很多自己想要的東西，只找自己最想要的就可以了。”解釋完畢，龍與虎確認所有人都明白了之后，指著集市的大門說道：“可以了，進去吧。”在走過一條長長的浮空的紅色大橋，王懷發現橋的盡頭是一扇敞開的大門，門背后就是集市。

　　此時，已經有人提前來到了這里，并走進了集市。這些人都是群山中的居民，不過看起來只是有著人形，但很難說是標準的人了。

　　有的人沒有皮，仿佛人體模特一般大步走進集市。有的人則沒有骨頭，如同軟泥一樣爬進了集市。

　　也有的人沒有身子，只有四肢和腦袋漂浮在空中，慢慢的飄進了集市。

　　更這些人比較起來，龍與虎居然看起來還算正常。踏過大門，王懷敏銳的感覺到自己直接離開了現實，瞬間來到了神域。

　　雖然周圍的景致沒有變化，但王懷現在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廟祝，元神異常敏銳，立刻察覺到自己的所在。

　　這里甚至不是陽神世界，而是某個奇異的神明的神域。這個神明十分強大，恐怖的力量甚至貫穿了陽神世界與現實，將這里與另一個世界連接到了一起。

　　環顧四周，王懷發現在自己進來之后，自己的同伴也都消失。不過這點龍與虎也解釋過，所以王懷并沒有怎么吃驚，而是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漫步起來。

　　集市靜謐而典雅，路上的行人步伐緩慢，仿佛連時間都在這一刻慢了起來。

　　不知不覺中，王懷的腳步也開始放慢，心情也慢慢寧靜，隨意的觀察起周圍的店鋪。

　　每一個店鋪的樣式看起來不像是陽神世界的風格，也不像是大周的風格，而是另一種奇特的風格。

　　房屋毫不吝嗇的用各種顏色的建材搭成，色彩斑斕的建筑有一股瘋狂且浪漫的氣息，與寧靜的氛圍格格不入。

　　店鋪的掌柜有的無所事事的打著呵欠，有的在充滿期待的看著周圍的行人。

　　他們的眼睛似乎都在說話，與他們對視時，王懷甚至能聽到他們的吆喝聲：“客官，來看看吧，不買就打斷腿。”好奇的走進一個店鋪，王懷看到里面販賣的貨物，差點叫出聲來。

　　他已經知道集市是一個神秘的地方，但沒想到這里會這么神秘。這里居然在賣臉。

　　如果這里可以吆喝，廣告詞王懷都幫對方想好了。

　　“你要臉不？你要臉不！”若對方不買，還可以在背后挽留一下：“拜托，要點臉吧！”若是挽留不成，還可以感慨一聲：“又是個不要臉的。”想想就覺得有賣點。

　　一個個貨架上，一張張臉如同面具一般掛在架子上，每一張臉都各不相同。

　　有耄耋的老人，也有稚嫩的孩童。有飽經滄桑的男子，也有看過煙火的女人。

　　每一張臉都是一個故事，光是看到這些連就能想象到他們的過去。在貨架邊流連了半天，王懷忽然感覺背后一暗，頭頂的燭光被擋住。

　　扭過頭，他看到一團漆黑的影子出現在自己背后，一張張臉掛在影子上面，此時都在好奇的看著王懷。

　　片刻之后，影子抬起手，舉起一個牌子面向王懷，上面的黑霧滾出了一行文字：“你的臉還要不要？”高手啊！

　　看王懷沒有反應，影子在自己的體內摸了摸，隨后摸出一堆玉石出來。

　　看到這些玉石，王懷聽到自己的金手指亢奮的喊道：“發現可以吸收的玉石！”

　　“發現可以吸收的玉石！”

　　“發現可以吸收的玉石！”一堆玉石，吸收下去不知道能有多少次數，不過王懷還是忍了。

　　自己可不想像葉中折那個變態，玩到最后臉都不要了。想起葉中折那個無面男，王懷忽然感知到了什么，快速脫離了影子，然后跑到一個貨架前面。

　　在貨架上，只有一張臉擺放在這里。這張臉看起來俊秀非凡，五官幾乎完美無缺。

　　跟在王懷身后的影子湊過來，并將牌子擺放在王懷面前：“你看中這張臉了，換的話我可以給你補些差價。”接過牌子，王懷用手指蘸了一些黑霧，然后在牌子上寫道：“不用了，我想知道這張臉的主人是誰？他賣了自己的臉，又買了什么東西？”影子指了指門口的天平，說明他需要一些東西來交換情報。

　　拿出連無雙的納戒，王懷在里面找了找，然后將一些連無雙煉制的雷火彈取出來，放在天平上。

　　雖然天平的左邊沒有東西，不過天平依然向左傾斜，直到王懷將雷火彈放了上百枚上去，天平才勉強平衡。

　　等到天平平衡后，影子才點頭寫道：“葉中折，他換了我的一張臉。”王懷這才看到，影子身上有一個地方是空缺的，里面如同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不知道通向何方。

　　不愧是可以在這里開店的存在，每一位恐怕都相當于一個神明了。梳理了一下思路，王懷感覺這個神明道的大頭目應該來過這里，并且在這里換了一張臉回去。

　　這個情報用來對付以后的葉中折很有用，在明了了對方一張底牌的情況下，想要折磨對方很是方便。

　　“你的臉有什么用處？”王懷寫道。不用對方指，王懷就開始往天平上放雷火彈。

　　足足放了上千枚，天平才平衡，而影子店主也寫道：“許下一個愿望，這個愿望必定會實現。等愿望實現之后，這張臉就會回來。”

　　“詳細一點。”

　　“比如說，你想吃一碗龍肉，時間定在明天晚上的未時。那么無論如何，你都會在未時吃到一碗龍肉。”看到這里，王懷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什么愿望都可以？”

　　“都可以。”

　　“那代價呢？”影子身上的臉一起露出笑容，黑色的文字也歡快起來：“你很聰明，這么快就想到了。沒錯，愿望都是有代價的。你付出的越多，那么代價就越小。你可以躺著什么都不做，龍肉也會自動出現。不過之后，很可能是被龍追殺，也可能是被做龍肉的人追殺。這就跟天平一樣，付出與回報必須等價。這算是我額外回答你的問題，不用付出。”

　　“那再給我一個如何？”王懷狡猾的寫道。

　　“真是個磨人的小貓咪。”影子無奈的寫著，

　　“可以，不過我只會用是或否來回答。而且不要想著用什么悖論，我不吃那一套，只會讓你滾出去。”

　　“好吧，那么我的問題是，所有的店主都是神明嗎？”影子身上的臉驚訝的盯著王懷。

　　隨后，這些臉的表情逐漸被欣賞取代：“你是第二個覺察到這一點的，第一個是葉中折，不過他比你慢一點。是的，我們是神明。而且為了獎勵你的智慧，我還會告訴你，我們不是這個世界的神明，我們是某個已經死去的世界的神明。這個世界的天道破碎，某些人用特殊的方法將我們召喚到了這里，最終形成了集市。”

　　“你比我想象的要大方啊，居然又額外送了個答桉給我。”

　　“沒法子，誰叫你這只小貓咪格外可愛呢。我很喜歡你，做我的廟祝吧。我們這些異界的神明沒有太強的能力，不過偶爾還是可以給你提供一些幫助的。”

　　“需要什么代價呢？”

　　“在你祈求我的幫助時，我會按照當時的心情索取的。除此之外，我不會要求任何東西。”衡量了一下利弊，王懷感覺這筆交易不壞。

　　點了點頭，他同意了對方的請求。反正也沒神明規定，一個廟祝只能侍奉一個神明，那么自己做個渣廟祝應該也沒有什么問題。

　　得到王懷的同意，影子緩慢的將王懷包括，溫暖且黑暗的感覺仿佛一瞬間回到了母親的體內，讓他瞬間安心下來。

　　等到從黑暗中解脫后，他發現影子已經回到柜臺后面，而自己的手背上則多了一個符號。

　　一個看起來像是墨點，又像是人臉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