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測定吉時,王懷特意請倪城主將烏云撥去,方便他感應時間。
待到太陽東升,日夜對分,天空中一半布滿了火焰般的紅云,一半又為黑夜所侵染時,吉時終于到了。
換上紅衣娘娘的廟祝袍,王懷向四方行禮,之后按照規整的步子,向著早已建立好的神祠走去。
神祠此時并無神明入駐,只是一棟普普通通的建筑。
只有請到莊無妄的分身,才算是正式成立,獲得神祠應有的功能。
踏著步子,王懷伴隨著升起的太陽,攜帶著萬丈紅光,向著神祠走去。
現在正是清晨,四周寂靜,只有自家的兩名師姐守在一旁,關切的看著王懷。
她們現在不能說話,只能無聲的注視著王懷。
路過兩人時,王懷輕輕的點頭,示意兩人不用擔心,隨后繼續向前。
常春城的周圍已經有無名等人把手,神明道的廟祝根本進不來,唯一的進攻機會就是自己遁入虛空,尋找莊無妄的時候。
隨著他不斷向前,周圍憑空產生了一片片云霧,不知從何而來的霧氣模湖了此界與虛空的界限,讓四周都變得模湖起來。
灰蒙蒙的世界中,唯獨腳下的紅色獸皮地毯依舊清晰,如同路標一般指引著王懷前進的方向。
順著紅色地毯向前,王懷在灰色的虛空中不知道行進了多久,忽然看到眼前的紅地毯忽然分開,分別指向了不同的方向。
“終于來了啊。”
兩條道路幾乎一模一樣,分別指向了遙遠的彼岸,根本看不到終點在什么位置。
若是天命司的廟祝在這里的話,那么還可以輔助王懷指引方向,繼續前行。
但現在王懷只有一人,只能憑借直覺選擇一條道路,然后繼續前行。
沒走多久,地毯再次分出一條道路,指向不同的方向。
這些方向數不勝數,每一條道路都通往不同的神明,走錯一條都會走到不同的神明的所在,并將元神毫無保留的暴露在對方面前。
這個時候,只能依靠直覺,以及廟祝本人對自家神明的信賴,通過直覺不斷的選擇道路,走向自己的神明。
其中,只要稍微有些許懷疑,都會走上錯誤的道路,最終徹底失敗。
不過王懷對自己的直覺有著重新的信任,再加上段叔教授的奧義,閉著眼睛都能選擇出一條正確的道路。
隨著他的不斷前進,周圍的迷霧越來越澹,自己親自搭建起來的神祠就在眼前,而莊無妄的神像就在其中。
向著神祠走去,王懷看到這座神祠空無一人。
從門口的接待處拿起三根線香,王懷在大院中的香爐中將線香點燃,然后走到神像前,畢恭畢敬的送上了三柱香。
將線香在神像前插好后,王懷朗聲說道:“廟祝王懷,恭迎紅衣娘娘。”
連喊了三聲,面前的神像開始微微顫抖,虛空與現實之間的屏障在這一刻被打開,直接讓某個存在跨越了虛空,將分身投射到面前的凋像上。
只是這份投射剛剛結束,驚喜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他被騙了,他真的被騙了!”
“切,居然是那個死云雀,運氣真好。”
“嗯…王懷也不過如此嘛,這樣就騙過去了。”
抬起頭,王懷看到面前的神像已經發生變化。
對方的服侍打扮與紅衣娘娘一模一樣,但脖子之上赫然是一個云雀的腦袋。
不止是她,整個神祠內部也是影子重重,大量神明道的神明投射到這里,如同群魔亂舞一般,將這里搞的烏煙瘴氣。
他們放肆的嘲笑著,有幾個甚至伸手在王懷臉上摸了一把,發出戲謔的笑聲。
“你看他,都嚇呆了。”
“是啊,好不容易走到這里,沒想到拜錯了神,這份打擊可不小啊。”
“快去告訴葉中折,就說騙到小王懷了。”
面對滿屋子的嘲笑聲,王懷仿佛泥人一般不管不問,只是面向眼前的云雀,再次叩首說道:“廟祝王懷,恭迎紅衣娘娘。”
“他傻了么?那分明是云雀上神啊。”
“而且云雀上神也只是個傀儡罷了,四舍五入一下,那王懷不也是我們傀儡了。”
“別急,人人有份,這么好用的廟祝,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呢。”
但也有神明看著云雀上神,敏銳的感覺到不對勁。
端坐在祠堂中的云雀上神開始不斷的顫抖,整個身體時不時的顫抖一下,口中發出低沉的聲音:“我不是紅衣娘娘,我不是紅衣娘娘。”
“廟祝王懷,恭迎紅衣娘娘。”
王懷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大,第三次更如同洪鐘大呂,聲音貫徹整座神祠,讓神祠的房梁都顫抖起來。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神明忽然醒悟過來。
中計了。
本以為是自己坑了一把王懷,沒想到這一切早在對方的計劃之中。
雖然不知道王懷在策劃什么,但當務之急,是將云雀上神的聯系與這里切割,讓王懷不要繼續干擾云雀上神。
無數黑影撲向上方的云雀,扯住對方的身體想要將其拖出,但香爐中的煙霧如同鎖鏈一般死死的困住云雀,當其一時半會無法從中解脫出來。
“廟祝王懷,恭迎紅衣娘娘!”
第四聲之后,云雀上神頭高高揚起,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鳥鳴。
鳥鳴之后,她重新低下頭,死死的盯著王懷,驚喜的喊道:“我想起來了,我全想起來了。我為云雀上神,是紅衣娘娘的護法神!”
喊過之后,又是一聲鳥鳴響起。
這一聲直接將四周的黑影震破,將周圍的虛空震碎,直接將另一處虛空中的莊無妄喚醒。
走下神壇,云雀上神沖著虛空中的莊無妄行禮,恭敬的說道:“護法神云雀,恭迎紅衣娘娘。”
下一刻,紅色的身影從虛空中走出,與神祠內的神像合二為一。
落定之后,整個神祠都在隱隱顫抖,現實與虛空兩座神祠相互合并,濃郁的信仰滾滾而來,讓莊無妄虛空中的本體大放光芒,與本已穩居上風的緣天尊再次牽扯到一起。
抽出自己的長矛,莊無妄看著周圍,冷笑著說道:“諸位,我們再做過一場?”
“切”
發出不屑的笑聲之后,一個個黑影退去,遁入虛空,消失的無影無蹤。
抬起頭,王懷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大紅地毯已經被自己走完。
短短的幾百步的路程,他居然足足走了三個時辰。
坐在地上,他長出一口氣,這才對歸位的紅衣娘娘說道:“紅衣娘娘,歡迎回來。”
神明莊無妄嗔怪的看了王懷一眼,不滿的說道:“你怎么搞的這么驚險,我都以為你被騙了。”
“區區小事,無所謂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云雀上神是我的護法神的?這種事,我自己都不清楚。”
“區區小事,不要追問了。”
莊無妄瞇著眼睛看著王懷,最終將滿腔疑問化為一聲苦笑:“罷了,問你也不會說的。師弟,這次的恩賜,咱們先欠一下,等我正式回歸,我再慢慢還。”
“好說,你繼續忙去吧。”
此時的緣天尊只是被克制,但還無法被消滅。
不過得到王懷送過去的信仰,莊無妄也能喘息一段時間,不會像之前那么吃力了。
送走了莊無妄,王懷看到紅衣娘娘的神像旁邊,一只小巧的云雀站在那里。
盯著云雀,王懷也有些感慨。
若不是自己有金手指,可以看到莊無妄與云雀上神之間的關系,那么他也不會動用這個方法。
他故意走到云雀上神的身邊,通過祭祀祈禱強迫云雀上神想起往事,再通過對方將莊無妄召喚過來。
雖然過程多走了一步,不過可以賺一個護法神回來,順便還能將柳煙拐到自己的陣營中,可謂是一石二鳥。
不過想到柳煙和云雀上神的實力,王懷一時間拿不準這是賺了還是賠了。
暫時將這個疑問拋開,王懷對云雀上神的塑像說道:“叫柳煙過來,跟柳煙說一下你現在的情況。”
原本是泥塑的云雀凋像,立刻靈動的活動起自己的頭和爪子,然后飛到王懷的肩膀上。
不多時,感受到云雀上神召喚的柳煙,立刻走進了神祠,看到了盤腿坐在地上的王懷,已經他肩膀上的云雀上神。
沒有直接走進,柳煙面色復雜的看著王懷和他肩膀上的云雀,小聲問道:“王大人,你現在是誰的廟祝?是紅衣娘娘的還是云雀上神的?”
“紅衣娘娘的。”王懷回答道。
柳煙心情復雜的出了一口氣,然后看著云雀問道:“云雀上神,你失敗了么?”
“只失敗了一點點。而且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以后我不是獨立的神明了,我以后是紅衣娘娘的護法神了。”
“這算壞消息!”柳煙立刻喊道,“你這是傍上大腿了啊!”
云雀立刻飛到柳煙的頭頂,死命的啄了起來:“你要不要臉,你要不要臉!”
“你先不要臉的!”
“我不要臉你也不能不要臉啊!”
“我受夠了!你一個護法神還這么囂張,我早就想收拾你了!”
看著跟自己的廟祝打成一片的云雀,王懷感覺這一單肯定是賠了。
好不容易等他們消停下來,云雀開始解釋自己的故事。
“這故事說來有點長,所以我挑簡單點的東西說吧。”云雀站在王懷的肩膀上,貼著王懷的臉說道。
柳煙揮揮手:“我先打斷一下,云雀上神,我才是你的廟祝,你跟王大人那么親近干什么?”
“嗯?因為我比較喜歡這個,你看不出來么?”
“來啊,繼續傷害啊!繼續互毆啊!”
打斷了云雀,王懷無奈的說道:“說正事。”
“哦,好的。柳煙,其實你不姓柳,而姓莊。”
“啥?”
“你跟莊無妄是姐妹關系,當初神明道滅了莊家,搶走了當時的神明。不過陰差陽錯,把我搶走了。我當時就是紅衣娘娘的護法神,被搶走后蒙蔽了靈智,然后又和你分配到了一起。”
“…這么重要的情報,你這么輕松的就告訴我好么?”
“那能怎么辦?挑選一個良辰吉日,沐浴凈身之后告訴你?”云雀上神扔過來一個白眼,“省省吧,咱們家小業小,經不起那么折騰。之后神明道將你奪走,然后同樣蒙蔽了靈智,讓你以為自己是被神明道培養長大的。”
“…也就是說,我們來到這里,并不是偶然?”
“不是,神明道應該想要憑借我和紅衣娘娘的關系將紅衣娘娘束縛,沒想到王小哥居然可以反過來利用這層關系,將我喚醒。這份才能和急智,真是太行了!”
云雀上神用力蹭著王懷的臉,溫熱的感覺倒是讓王懷不怎么討厭。
而柳煙則陷入到自我懷疑之中。
難怪自己在神明道內部不受待見。
難怪莊無妄總是說自己與她有緣。
而且自己居然認賊作父這么多年,壞事…好吧,自己的實力太弱,輪不到自己干壞事。
無力的坐在地上,她看著王懷,頹廢的說道:“原來王大人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也就你感覺自己瞞的還不錯了。之后準備怎么辦?”
“必須是棄暗投明啊!還請王大人收留啊!”
“好。對了,還有個人忘了處理了。”
紅衣娘娘歸位,身為廟祝的王懷也獲得了些許祝福,感受到這里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走到柳煙的背后,王懷用力一扯,一張臉皮直接被撕下來,痛的柳煙眼淚都流下來了。
將這張臉皮往地上一扔,整張臉皮立刻開始不斷增殖,不多時就化為一個沒有五官的怪人。
怪人葉中折看著王懷,忽然拍著大腿,感慨道:“不愧是王懷,這都被你搞出來了。”
盯著葉中折,王懷發現對方雖然失敗了,但語氣依舊平穩,看起來也很澹定,根本不像是陰謀敗露后模樣。
這樣的家伙,才最麻煩。
這意味著這場陰謀只是對方的一次試探,真正的底牌并沒有暴露出來。
雖然看不到葉中折的五官,但王懷感覺對方似乎一直在打量著自己,而且越看越欣賞。
“王懷,我真的很欣賞你啊。”
“嗯,看的出來。”
“所以,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宿敵了。”
“你腦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有病的話趁早把自己埋了,別出來禍害這個世界了。”
面對王懷的嘲諷,葉中折的臉上咧開一條縫,露出一個孩童般純真的笑容:“接下來,堅持久一點吧,王懷。”
說完之后,這個葉中折無火自燃,頃刻間化為一堆飛灰。
看著地上的飛灰,王懷隱隱感覺有點不妙。
很快,他就知道這份感覺來自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