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奇跡的樣子
常春城外，常春城的倪城主看著面前的獸潮，心中一片平靜。
城墻外的妖獸全部是由晶石和蟲子構成，密集于此的妖獸如同烏云一般遮天蔽日，將這里團團圍了起來。
縱使常春城開啟了陽光，不斷的用陽光消滅周圍的妖獸，但這些妖獸依然如同流水一般層出不窮，不斷的侵襲著常春城。
這次的獸潮，比以往都要勐烈，是之前的十倍甚至二十倍的規模。
在某種本能的驅使下，它們不斷的冒險侵入陽光籠罩的范圍，雖然全部被陽光瞬間消滅，但依然阻止不了他們嗜殺的渴望。
看著外面的獸潮，倪城主知道這次自己逃不了了。
當成城主之后，她就跟頭頂的云層有了莫名的感應，可以撥開云層，讓陽光釋放下來。
只要她有意識的控制這里，那么陽光就會源源不斷的落下，抵御妖獸。
除此之外，她甚至可以讓夜晚也充滿陽光，讓常春城時刻被光芒保護。
但只要她睡著或離開常春城的范圍，這份操控會立刻消失，讓常春城暴露在獸潮之中。
“人不睡覺的話，能堅持多久呢？”睜著通紅的眼睛，倪城主這樣問著自己。
在自己睡著之前，獸潮再不退去，那么郡城便會失守，整個常春城也會遭受滅頂之災。
回過頭，倪城主看著常春城內，大量難民面無血色的聚集在城中，等候著一天一次的施舍。
這些難民都是附近的部落，獸潮到來之后立刻支付了代價，換來了進入常春城的機會。
他們還算幸運，很多部落甚至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獸潮吞噬，化為妖獸口中的佳肴。
“真是沒想到啊，騙了一輩子，居然栽在妖獸手里了。”
回顧自己的一生，倪城主感覺自己一直在騙來騙去的。
因為自己體內的奇物，她一直被當成絕世強者，最終甚至混到了一些高手的幫助，成為常春城的城主。
本以為自己的騙術舉世無雙，沒想到在絕對的災厄面前，還是沒有辦法啊。
嘆息間，六長老忽然貼近，小聲說道：“城主，城中有一條暗道，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只要開啟陽光，堅持一個時辰就可以逃出去。不如，我帶你…”
這個提議很有誘惑性，倪城主感覺自己差一點就要同意了。
但是看著城中的居民，她還是苦笑著說道：“沒必要，我走了，他們怎么辦？再堅持兩天吧，沒準能有奇跡呢。”
“奇跡可不是那么廉價的東西。”
“我知道。去吧，繼續開倉放糧，城中的大戶也花錢去把糧食買過來。敢抬價的，就地格殺。”
“是。”
看著六長老離開，倪城主苦笑著搖了搖頭。
騙了這么久，終于把自己騙進去了。
一個位子待久了，就會以為自己也是這個位子上的人。
她在城主這個位置上待的也太久了，結果真的以為自己是城主了。
打了個呵欠，倪城主坐在地上，抽出錐子扎進大腿。
她的腿上已經滿是血洞，上一個還沒止血，下一處傷口已經出現。
用疼痛驅散著困意，倪城主看著遠方，祈禱奇跡快點降臨。
赤焰率領的白夜支部也轉移到了常春城，現在正在幫忙鎮壓亂民。
在妖獸的圍攻一下，一些人的精神提前崩潰，一些人又想要趁火打劫，赤焰親手擊斃的人都不下一百個。
在他的對面，被放出來的正牌宮白揉著自己僅存的耳朵，嘆息道：“這天氣真冷，咱們不點火么？”
“死了就不冷了。”赤焰皺著眉頭說道。
“你有必要這么懟我么？”
赤焰無奈的看著宮白，伸手捏了捏宮白的臉，看能不能扯下一張面具來。
若對方是王懷假扮的，那么他們沒準還有救。
不爽的彈開赤焰的手，宮白沒好氣的說道：“我知道你在想誰，不過他來了也沒用。這里的妖獸不下百萬，他來了能有什么用？”
“說不準。”
“對了，你不是說白夜支部下面有大量蟲子么，他們能不能幫個忙。”
“幫不了。”赤焰嘆息道，“我聯系過知了長老，但他表示他的族民不敢上來，上來就會莫名其妙的發狂，原因不明。而且白夜支部是第一批被進攻的地方，我懷疑那些妖獸有自己的意識，甚至知道哪些地方應該優先進攻。”
“那我們死定了？”
“差不多。”
宮白也嘆了口氣，看著遠處不想說話。
他體內的奇物可以逆轉傷害，但面對妖獸，卻也無能為力。
妖獸由蟲子構成，一些蟲子可以慢慢的啃噬他的身體，讓他享受到全方位的服務。
更別提一些妖獸還有劇毒，這些東西他可抵御不了。
正當他思考如何破局時，房間中忽然陰風大作，四面的窗戶因為狂風而啪啪作響，屋內的家具甚至被陰風卷起，漂浮在半空中。
等到風停了之后，赤焰和宮白驚訝的發現，房間中居然多了一個人出來。
對方身著一身黑色的廟祝袍，臉上貼著被墨水暈染過的符紙，整個人又高又瘦，如同紙人一般單薄。
竹竿一般的廟祝站在桌子上面，拱手對二人說道：“赤焰，宮白，許久不見了？”
“你是…”
“葉大人麾下十六廟祝之一，原本是十八廟祝的，可惜一個遁入輪回，一個融合了緣天尊，現在只有十六個了。”
被這名廟祝盯著，赤焰感覺自己仿佛被一條毒蛇看著，目光中的陰冷與邪惡讓他顫抖了一下。
起身回禮，赤焰問道：“那你來干什么？”
“你們二位吸收過奇物，在這個世界也是難得的人才。葉大人表示，你們死在這里有點可惜了，因此讓我帶你們離開。”
從口袋中取出一個煙盒大小的褐色盒子，廟祝枯長的手指在盒子上一點，盒子就從中間分開，露出里面兩枚紅色圓形的丸藥。
這兩枚丸藥紅的十分不自然，而且每隔一會兒，就會如同心臟一般不斷的跳動，讓人感覺分外詭異。
捏起一枚丸藥，廟祝親切的說道：“這是蟲卵，服用之后，獸潮就會將你們當成是同類。屆時，你們就可以平安的度過獸潮。”
“那代價是什么？”
廟祝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赤焰：“沒什么太大的代價，只是整個人都會變成某個神明的狂熱信徒。放心，這些神明對信徒很友好，不會有問題的。”
“是么？”
赤焰忽然伸手一揮，上百只毒蜂突然從房梁下飛出，撲到廟祝身上。
充滿劇毒的尾刺狠狠的扎入這名廟祝的身體，但對方只是嘿嘿的嘲笑著，整個人瞬間化為一張千瘡百孔的紙人，本體則消失的無影無蹤。
雖然人已經離開，但空中依然回響著他的聲音：“別急，你們考慮一下再說吧。成為信徒，你的一切痛苦憂愁都被被神明撫平，這可是一件大美事啊。”
“煩人。”
赤焰的理想是拯救世界，重塑人族之光。
因此，以葉中折為首的神明道，他有一股強烈的厭惡感，連同對方帶來的東西都討厭。
看著桌上對方留下的丸藥，赤焰剛想將這兩枚丸藥踩碎，便看到宮白直接將兩枚丸藥收了起來。
“宮白，你這是什么意思？”赤焰瞇著眼睛問道。
“有兩個人我想救。”宮白大咧咧的說道。
“那你拿一枚就行了。”
“我也不想死啊！”
赤焰看著宮白，隨后嘆息一聲：“算了，我也沒啥理由說服你。不過變成了信徒，趁早忘了我，我可不想被一個不是你的家伙惦記著。”
“成。”
第二天早上，常春城頭頂的陽光忽然消失了一會兒。
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呼吸的時候，但四面八方的妖獸立刻蜂擁而來。
一些妖獸甚至觸碰到常春城的城墻，城墻上方的衛兵甚至可以看到妖獸滿是蟲子的身體，以及對方猙獰的表情。
千鈞一發之時，陽光終于再次亮起，將逼近城墻的妖獸瞬間清除，只留下一地的晶石。
雖然這次有驚無險，不過這種情況還是讓人擔憂不已。
倪城主已經堅持不了太久了。
爬上城墻，赤焰和宮白看到倪城主已經形容枯藁，坐在城墻上呆呆的看著遠方。
在他的旁邊，合并后的熊鹿部落的族長和勇士長站在她的身旁，不斷的說這話讓對方打起精神，不要睡著了。
已經連續四天沒有睡覺的倪城主面容憔悴，對外在的反應極為緩慢，只是強撐著眼睛看著遠方，時不時用錐子刺向自己的大腿。
赤焰走上前，看著頭發白了數根，臉上起了暗瘡的倪城主有些不忍，但還是問道：“倪城主，我有個讓人不睡覺的法子，你想不想試一試？”
聽到這句話，已經麻木的倪城主眼中浮現出一絲精光，抬頭艱難的問道：“什么法子？”
“蛇毒，一些蛇毒會讓人極度亢奮，但也只是透支自己的身體罷了。使用之后…”
“給我。”
“聽我說完，使用之后…”
“我說給我！你沒聽到么！給我給我！”
看到一瞬間暴跳如雷的倪城主，赤焰心中泛起了一些敬畏。
輕輕的點頭，赤焰咬破舌尖，一條五彩斑斕的小蛇被他召喚而來，然后用力咬在倪城主的脖子上。
隨著蛇毒的注入，倪城主的神情瞬間放松下來，整個人如同喝醉了一般，開始輕微的搖晃。
頭頂的陽光也開始時斷時續，但總是維持在存在的狀態，這讓常春城暫時沒有危險。
在蛇毒的支持下，常春城再次挺過了一天。
只是當天晚上，常春城內忽然爆發出一陣哀嚎，注射了蛇毒的倪城主痛苦的撓著自己的胳膊，即便被撓出血也依然沒有停止。
“癢！好癢！骨頭里面都在癢！把我的腿砍下來，我感覺好癢。”
幾名長老死死的按住倪城主的胳膊，一名長老流著淚說道：“城主，忍一下，忍忍就不癢了。”
“殺了我吧，快殺了我吧！”
“城主！要不換我來當城主吧，我提城主值守陽光。”
“沒用。”一名長老搖頭說道，“城主交替之后，幾天時間才能獲得掌控陽光的異能，現在交接根本沒用。”
“那城主怎么辦！”
六長老盯著在地上翻滾的倪城主，忽然咬牙說道：“帶著城主走，城主不能死在這里。”
聽到這句話，剛才還在翻滾的倪城主頓時轉過身，盯著六長老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敢！我就算死在這里，我也不離開！”
“城主…”
倪城主的哀嚎整整持續了一個晚上，直到白天才停止。
但疼痛消失后，之前積累的困意再次襲來，讓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渾噩。
叫來赤焰，倪城主已經困的說不出話，但還是在用眼神跟赤焰說：“蛇毒。”
赤焰呆呆的看著倪城主，艱澀的說道：“用了之后，今晚會更癢。”
“給我。”
宮白也怔怔的看著倪城主，感覺之前的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如此康慨激昂的城主，自己以前居然想取而代之，真的太不要臉了。
雖然已經從赤焰口中知道了方虛和葉中折的劣跡，不過他畢竟沒有親自看到，之前還是有些懷疑。
但是現在，他感覺方虛等人才是邪惡的一方。
拉過六長老，宮白將之前的丸藥遞過去，小聲的說道：“這是丸藥，若是城破了，就給倪城主服用一枚，能讓她活下來。”
六長老看著宮白，半響后才拱手說道：“謝了。”
在兩人說話時，蛇毒已經注入到倪城主的體內，讓她又有力氣抵御困意。
但晚上，凄慘的叫聲響起，讓整個常春城都籠罩在倪城主的喊聲中。
第二天，赤焰來到城墻，看到倪城主的頭發已經白了一半，整個人都已經神志不清，但還在呆呆的說道：“給我！”
看著已經氣若游絲的倪城主，赤焰強忍著悲慟，準備找出小蛇，再給倪城主一次。
不過就在小蛇被召喚過來時，一名衛兵忽然喊道：“那是什么？”
“什么什么？”
順著衛兵指示的方向看過去，赤焰看到了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五輛戰車急速駛來，耀眼的光芒從戰車中釋放出來，讓戰車裹上了一層閃亮的盔甲。
鋼鐵制成的造物，此時看起來是如此的輝煌強大，以至于讓赤焰都為之失神，為這份人族的威力而心折。
在戰車的光芒中，周圍的妖獸不斷的慘叫，身上的蟲子紛紛死去，只余下晶石落到地上。
一個漂亮的擺尾之后，為首的戰車開到了城門口，王懷從戰車中跳出，對城墻上的眾人喊道：“我們來了！”
看到突然出現的王懷，在場所有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
奇跡，就應該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