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太卑鄙了
在王懷和葉鴻文整理方案的時候，朝廷已經鬧翻天了。
對于天子而言，后宮與愛情無關，與政治有關。
每一個貴妃都象征著一派勢力，他們在朝廷上你爭我奪，后宮則是各方勢力角逐的延伸和補充。
王懷將所有妃子送到冷宮的事情，自然引起了軒然大波。
折子如同暴雨般落下，每一派勢力都派出自己的言官，開始針對這件事大肆議論。
在這些折子中，始作俑者王懷已經被描述成大逆不道的反賊，北疆派來的細作，禍國殃民的賊子，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惡徒。
早朝開始之后，孫玉剛剛允許眾人發言，一群先鋒就開始紛紛進言，表示這事有違祖訓，是敗亡的。
這還只是第一步。
若是孫玉不進行一定的妥協和補償，那么相關勢力就會展開第二步，用陽奉陰違的方式與天子展開對抗。
之前的改制已經動了不少人的蛋糕，仙盟派到地方的鎮國司修士已經開始監督各地民氣，讓一些家族勢力收斂了不少。
不少罪大惡極之人已經問斬，腦袋用石灰防腐后送回原籍，掛在城墻上作為裝飾品。
罪狀也被張貼出來，讓各地民氣提升了一成。
知道有人在監管自己，各地豪強自然收斂了許多，搜刮民脂民膏也不敢太過分了。
這股怨氣積累了不少，終于在這一次徹底爆發，涌向孫玉。
看著下面義憤填膺的滿朝文武，孫玉苦笑一聲。
這么快就開始了啊。
改制只是第一步，之后還會將封地慢慢收回，遏制各方家族，打壓豪強，每一步都會面臨莫大的阻力。
后宮改制也只是一小步，這群人只是借此發難，看自己的底線在什么地方。
君臣之道，復雜而多變，但無外乎是金錢和權力。
會叫的孩子有糖吃，這些臣子也未必被逼到了極限，但也得出來叫兩聲，維護自己的利益罷了。
若是現在退了，那之后的事情勢必更難推進，自己給孫露明留的空間將更少。
等到一群人吵的差不多了，孫玉這才說道：“朕看出來，你們哪里是在反對后宮改制這件事，你們分明是在反對變法。”
“臣不敢！”
“敢做不敢為么？大大方方說出來，朕又不會砍你們的腦袋。”
“臣等絕無二心！”
看著低下頭的滿朝文武，孫玉忽然感覺有點頭痛。
這群人明面上是自己的臣子，私底下大部分都與各種世家有接觸，屁股早已歪的不能再歪了。
一個個道貌岸然，嘴里說著為國為民，私底下卻是為錢為權，每一個都是各派世家勢力的傀儡罷了。
若是真心為了大周，這時候應該是想著幫自己理清思路，安撫世家，而不是一上來就反對。
長嘆一口氣，他對所有人說道：“先退朝吧，容朕三思，明天再給答復。”
退朝之后，孫玉在皇座上思考良久，終于還是換上常服，來到東宮。
一天沒來，這里又變了個模樣。
葉鴻文動用自己的關系，請來了幾名儒門大儒，開始編纂教材，教導妃子。
現在的妃子們必須通過考試晉級，每個妃子都從正七品的御女開始做起，考試通過就可以晉級到下一品。
最高的位置為相當于正二品的九嬪，上面還有皇后和四貴妃，需要經過艱苦卓卻的考試，才能最終獲得。
中間還可以考取別的證，每個證抵不同的分數，方便妃子們更好的發揮自己的特長。
因為考試結果與自己的待遇相關，嬪妃們瞬間卷起來了。
之前骯臟齷齪的小伎倆全部放下，幾乎所有的嬪妃都開始刻苦學習，準備拿一個好名次。
不想學也沒關系，離開冷宮，然后一輩子當個正七品的御女吧。
既然是妃子，那學的東西自然也不是四書五經，而是各種治國經略，地理常識等，這些都需要專門的教材。
看著煥然一新的后宮，孫玉點了點頭。
挺好。
各個朝代，護法神的選取都是一個難題，選出來的護法神若不堪大用，那還不如不要。
用這個法子挑選嬪妃，一方面分散了對方多余的注意力，一方面也可以讓晚上變得更有情調一些，免得自己說什么枕邊人都不懂。
將妃子之間的競爭轉化為考試，之后肯定也會遇到一些問題，不過沒有制度是完美的，到時候慢慢修正即可。
找到王懷，孫玉看到王懷正在和葉鴻文商量事情，幾個師姐一個都不在。
兩人商量的很專注，連孫玉到了也沒注意，直到半個時辰后才發現這里多了一個人。
等到兩人注意到自己，拱手行禮后，孫玉說道：“別在意，我就是隨便看看。”
“那你挺閑的。”葉鴻文撓著胳肢窩說道。
“老葉，給天子一個面子，別說出來啊。”
“我看出來了，王懷你才是最不給我面子的那個。”孫玉指著王懷，笑著說道。
開了一句玩笑后，孫玉問道：“王懷，你師姐們呢？”
“昨晚吵了一架，問題的焦點是子時算是第一天的延續還是第二天，因為這個問題她們差點打起來。”
“最后怎么解決的？”
“一人扔了一份卷子，誰得分高聽誰的。”
“妙。”
又喝了一杯茶，孫玉將今天朝廷上的見聞說了出來，然后看著兩人問道：“你們有什么好意見么？”
“殺。”葉鴻文毫不猶豫的說道，“這群百官結黨營私，對抗朝廷。一個個殺過去，絕對沒有錯。”
儒門依附皇權，以天子為貴，阻礙皇權至上這一思想的豪強世家，全部都是反賊，每一個都可以殺。
殺光了一批，新的儒門弟子才有機會進入權力中心，進一步為皇權效力。
這是儒門的生存哲學，哪怕是狂生葉鴻文，也會依靠這個基本點思考問題。
孫玉點了點頭。
這個法子他也有想過，不過太過酷烈，只能留到最后無計可施時再用。
畢竟這是個超凡的世界，偉力歸于自身，而且背后還有仙盟魔門和佛門，真殺過去倒是可以成功。
而王懷則思考了一下，對孫玉說道：“給他們點好處吧。”
“妥協？王懷，這不像你啊。”
“妥協也有妥協的方式，妥協之后讓對方站在自己這一邊，那是最好的。”
孫玉明顯來了興致，坐正后看著王懷問道：“比如呢？”
“開放一部分龍氣給官員吧，將龍氣變化一下，化為官氣。每一品官員的官氣不同，在任期間看民氣提升了多少，提升合格后才進行審核，沒有問題后才能升遷。”
孫玉思考了片刻，然后問道：“官氣可以干什么？”
“找專人思考安排，至少得有點養顏長壽之類的效果，這一點龍氣應該可以辦到。”
“是可以。”
孫玉站起身，順著這個思路開始往下思考，越想越覺得有趣。
如果將民氣的提升作為官員考核的硬指標，那么如果對方想往上爬，就必須不斷的提升管轄區的民氣。
而民氣提升之后，一部分會作為官員提升后獎勵，另一部分則會歸于大周，整體來說大周還賺了不少。
只要官員想往上爬，那么就必須提升民氣，逼他們將精力放在人民身上。
再讓仙盟幫忙監管，就可以形成有效的制約，讓一些害群之馬無所遁形。
而且龍氣來自皇朝，這也會逼官僚們進一步向皇權靠攏，加深皇權的影響。
修行獲得的妙處，可比真金白銀要好的多。
有這個東西作為誘惑，朝廷上的百官就需要斟酌一下，是繼續做各方勢力的代言人，還是徹底依附皇權了。
你們玩陰謀，朕就玩陽謀，把這個東西明明白白的放出來，看這群人跟誰。
孫玉腦海中開始不斷構思方案，針對文官武官構建不同的方略，越想越興奮。
“多謝了，王懷，這個點子好，我還要回去商量一下。”
“恭送圣上了，對了，到時候肯定要征求其他人的意見，讓他們單獨見你比較好。而且民氣一開始不用當成制度，用來作為賞賜更好接受一些。”
孫玉思考了一下，贊賞的點了點頭。
師父還是師父啊。
回到金鑾殿，孫玉召集了自己的信的過又有實力的臣子，開始商討方案，連續幾天都沒有上朝。
終于上朝時，孫玉并沒有讓大臣們直接進殿，而是讓大臣們在外面等候，然后一個個叫進去。
大殿內只有皇座上的孫玉和一名陪同的史官，偌大的大殿現在鴉雀無聲，每個人在這里都感覺自己無比的渺小，而面前高高在上的天子則如同天神一般，散發著威嚴不可侵犯的氣質。
因為是單獨進入，所以每個人都必須單獨面對天子的威壓，能不打結巴的就算是有膽色了。
每個叫進去的人，都被問了兩個問題。
你對鎮國司改制怎么看？
你對后宮改制怎么看？
而且無法與其他人溝通，每個大臣現在都面臨了一個囚徒困境。
若自己反對，其他人贊成怎么辦？
現在有史官在場，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記錄下來，到時候改制繼續推行，那自己就惡了天子。
可若是贊成，傳出去被支持自己的勢力知道，怕是到時候也討不了好。
思前想后，這名大臣最終低頭：“臣都反對。臣以為…”
硬著頭皮，他代表著背后的世家，將看法全部說了出來。
本以為說完后天子會震怒，沒想到天子只是點了點頭，然后說道：“知道了，在偏殿中休息一下吧。傳下一人。”
大臣立刻被帶入偏殿，進入一個單獨的房間休息。
這個特殊的面圣方式一直開到掌燈才結束。
最后一人被問完后，孫玉將所有人召集起來，笑著說道：“你們的意見，朕已經知道了。各位贊同的有，反對的也有，說的都很不錯，都是國之棟梁。只可惜意見尚未統一，七天后我們再來一次。”
夸獎了一翻后，孫玉點了十名大臣出列，隨后伸手一劃，改良后被限制了許多妙用的龍氣立刻加持在十人身上。
雖然限制頗多，但被龍氣加持后，這十人頓時感覺陳年頑疴不翼而飛，原本發酸的后腰桿也舒爽起來。
其中一名官員常年駝背，但在龍氣的加持下，直接丟了拐杖，背也挺了起來。
“你們十人的發言深的朕心，這份龍氣就是你們的賞賜。以前宮中賞賜，總是些金銀布匹這樣的俗物，之后會換種方式，用龍氣作為獎勵。之后大家也會得到不同的龍氣作為額外的俸祿，這是朕給各位的獎勵，不會有人有意見吧。”
“臣不敢。”
文武百官一邊回話，一邊看著仿佛年輕了十多歲的同僚，眼中滿是羨慕。
等到退朝之后，天子剛剛離開，百官就將十人圍在中間，不斷的賀喜。
其中一名大臣看著發根都開始變黑的同僚，酸溜溜的問道：“恭喜魏侍郎了，沒想到同意天子改制，居然會有這種好處。”
姓魏的大臣茫然的看著對方：“沒有啊，我反對了的啊。許是我的理由充分，天子聽了感興趣吧。”
“是么？那魏大人的口才還真是好啊。”
魏侍郎再傻，也能聽出對方話里有話，頓時變了臉色：“方侍郎，你又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恭喜一下罷了。時候不早了，我先告辭了。”
其他人也紛紛告辭，回去后越想越生氣。
明明約好了抵制改制，大家共同進退，為什么偏偏你們叛變了！
黑鍋我們來抗，好處你們來拿，這像話么！
太卑鄙了！
看了眼家中世家們送來的金銀，再想想當場年輕了十歲的同僚，這群人頓時感覺索然無味。
千好萬好，不如自己的身體好啊。
想到這里，不少人心中慢慢流淌起了小心思，隨后閉門不出，開始斟酌下次面圣時的發言。
金鑾殿中，孫玉翻閱著今天的記錄。
一邊翻閱，他一邊笑。
今日上朝的有四十五人，其中同意改制的，加起來才五人。
這五人是鐵鐵的擁護自己的，選他們加持龍氣，其他人自然明白自己是在獎勵贊同的人。
另外五人，則是中間派，雖然他們都反對，不過孫玉還是將他們挑選出來，作為分化群臣的手段。
看到擁立者有好處，下一次早朝時，同意的人就不會是這么點了。
用龍氣進行分化，之后還可以為官氣進行鋪墊，可謂是一句兩得。
“卑鄙啊。”孫玉滿意的笑道。
不知道是在說他自己，還是在說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