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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臺階

  將進酒,杯莫停!

  一字未改,一字不差。

  為何不改,為何不差?

  因為蘇問懶得改,也不想改。

  這首詩中包含大量的人文典故。

  如“岑夫子,丹丘生”這一句,說得便是詩人的兩位好友,也是當時勸酒共飲的對象,于情于理,這個應當修改替換成現場中人才是,不然難免讓人感覺莫名其妙。

  還有其后的陳王宴平樂,說的是陳留王曹植的故事,可此世連東西兩漢,曹魏三國都沒有,哪里來的什么陳留王,這般典故在詩中,不是更讓人莫名其妙?

  所以,應當修改。

  但蘇問就是不改,也有理由不改。

  理由有二。

  一是要改的地方太多,面目全非,反而不美。

  二是他身為作者,擁有最終解釋權。

  他想怎么解就怎么解。

  他想怎么說就這么說。

  岑夫子,丹丘生?

  他說是個人,那就是個人,他說是概稱,那就是概稱。

  其后的典故也是一般。

  當然,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文華盛會,以文取勝!

  詩書大試,八雅為題,合不合當前情景,當前意境無所謂,重要的是合八雅。

  只要在命題范圍內,你做什么都可以,不然,眾人怎么預先做好準備?

  真以為天下名篇說來就來,說有就有啊?

  應題即可,其他無妨。

  應題之后,便是成績。

  以文取勝,無用多說。

  “文華紫氣!”

  “千古…絕篇!”

  “這…!!!”

  望著文華鏡中,紫氣凝成的四字,殿上殿下,場內場外,皆盡失聲。

  這般結果…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尤其是對殿上的一眾先天大修而言。

  寧州先天,不同其他,皆是文武同修之士,李千秋這位學海劍君,更是當世大儒,文道棟梁,鑒賞之能可想而知,早在眾人狂歌之時,他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千古絕篇,毋庸置疑!

  但料到歸料到,眼下場面仍是讓他無所適從。

  因為,他是站在對立面的人,那文華紫氣凝成的四字,每一字都重壓如山。

  李千秋尚且如此,陳泉,林弦,李祿兒等人就更不用說了,面色蒼白,難以作聲,眼中是不可置信,但又不敢出聲質疑。

  因為質疑這一結果,就是質疑他們自己。

  青云臺,文華鏡,文道圣器,豈會有差?

  可若是這文華鏡評判無誤,這放浪形骸的縱酒狂歌,當真是文華未有的千古絕篇,那他們…

  “跳梁小丑!”

  “嘩眾取寵!”

  方才那聲聲喝罵,又于腦海之中浮出,聲聲回蕩,聲聲不休,令人面皮發紅。

  “這…”

  “如何?”

  姜凰拂袖回身,重歸大位,鳳眸冷眼掃過眾人,最終將目光停留在了李祿兒身上:“可滿意了?”

  李祿兒面上一陣青一陣白,驚懼無措的變幻了一會兒,隨即跪倒在地:“祿兒知罪!”

  “哼!”

  姜凰冷哼一聲,不作言語。

  見此,李千秋與李老太君也跪倒在地:“我等殿前失儀,還請殿下降罪!”

  大周不興跪禮,二人又是先天之尊,李門閥主,學海大儒,莫說姜凰這位大長公主,便是當今天子,九五至尊,也不能強要他們跪地見禮。

  但此時他們卻跪了。

  不得不跪!

  不跪,這件事情就沒法收場。

  方才,他們的所作所為,對姜凰逼迫太甚,甚至激出了逼宮之言。

  原本,逼宮也就逼宮了,只要有憑有據,有氣有節,別說姜凰,就是天子,他們也敢逼。

  現在他們無憑無據,無氣無節了!

  文華紫氣,千古絕篇!

  憑此,坐不坐得首位?

  天劍斬魔,先天染血!

  憑此,坐不坐得首位?

  你們無憑無據,無氣無節,也敢逼宮?

  如此,就是天子一怒,叫他們血濺三尺,文道文脈也無話可說。

  文道最重的就是一個“理”字,有理方可行,無理不可為。

  這就是為什么,文人明明用的是唇槍舌劍,卻又看不起逞口舌之利者。

  因為只逞口舌之利,那是詭辯,文者養正氣在胸,順天應人而行,方能問誅神鬼,而不是仗口舌之利,顛倒黑白,搬弄是非。

  文道最重一個理字。

  現在他們卻沒了理。

  自然站不住腳了。

  站不住,就要低頭,不低頭,就要填命。

  他們這一跪,是給姜凰一個臺階,也是給自己一個臺階。

  這個臺階姜凰想要嗎?

  “我等殿前失儀,還請殿下降罪。”

  李千秋與李老太君都跪了,其他人又怎么敢站著,陳泉林弦還有一眾站隊學海的士子,又一次呼啦啦的跪倒在地,向姜凰請罪。

  “哼!”

  姜凰冷哼一聲,不看李千秋與李老太君,也不管那李祿兒,只看陳泉林弦與眾學海士子,冷聲說道:“都說君子群而不黨,爾等寧州君子,倒是結黨成群啊!”

  “這…”

  “我等有罪!”

  林弦等人面色一變,但又不敢出聲反駁,只能低頭請罪。

  黨而不群,結黨成群?

  姜凰這話,太過誅心,直接將他們這些學海士子,推到了寧州文脈的對立面。

  今夜之后,此時傳揚,寧州文脈乃至天下文道,誰人還敢與他們交朋論友?

  寧州文脈甚至會將他們視為恥辱,視作敵寇,叫他們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這是“名”與“勢”的反噬。

  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反駁,因為他們無法反駁。

  那千古絕篇,如山重壓下,什么反駁都蒼白無力。

  只能低頭,只能認罪。

  但姜凰…

  “哼!”

  姜凰冷哼一聲,不管林弦與學海眾士子,將目光轉向前列的陳泉:“你寒門出身,一鳴驚人,為文華詩書大試魁首,本宮原以為,你有一身才氣,也該有一副傲骨,一顆正心,卻不想…”

  姜凰搖了搖頭,感嘆說道:“剛剛揚名,還未上位,便迫不及待的向人搖尾乞憐,表示忠心,這就是我大周未來的棟梁之才?”

  “殿下,我…!”

  陳泉面色一白,欲要解釋。

  “夠了!”

  姜凰卻不給他機會,直接站起身來,拂袖說道:“好一個寧州才俊,好一個詩書魁首,當真是讓本宮大開眼界!”

  “擺駕回宮!”

  說罷,也不管跪倒在地的眾人如何,直接轉身而去,擺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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