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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怒火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包拯今日,為反而死!”

  蘇問話語,朗朗回響,在大戲臺上,在眾人心間,久久不消,久久不平!

  “這…”

  張舟道士抹了一把額頭,甩去并不存在的虛汗,再向一旁的云真和尚看去。

  “阿彌陀佛!”

  云真和尚輕誦佛號,已是閉上了眼眸,手中佛珠快速轉動,顯然內心也不平靜。

  “好!!!”

  兩人周遭,眾鬼沸騰,狂風冷氣喧囂出一片叫好之聲。

  它們是陰靈鬼魅,無論生前還是死后,境界都不高,見識都不多,心智更是殘缺不全。

  但它們仍有心有感,有情有我,甚至比生人還要強烈,還要純粹。

  它們不知道蘇問這一聲,包拯這一句包含什么,意味什么,但卻莫名的感同身受,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緒,自內心之中,靈魂深處,激烈無比的噴發出來。

  那是什么?

  那是怒!

  那是民生之怒,百姓之怒,被壓抑千萬年,被壓迫千萬年,不能釋放,不敢釋放的怒火!

  一句話語,書里書外,皆盡嘩然。

  蘇問一拍桌臺,扮做仁宗:“大膽!”

  隨后又轉做旁白敘述:“包公這句話語,令仁宗震怒,更令太師龐吉與文武百官震驚,朝野上下,嘩然一片,此時才回過神來,紛紛出聲,怒斥包公。”

  “包拯,你放肆!”

  “包大人,你怎能如此?”

  “包黑子,你竟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

  “你喪心病狂,逆言欺上,是要造反嗎?”

  蘇問折扇一敲,望向臺下:“百官為何嘩然至此?”

  “只見包公此言,實在大逆不道!”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何為水,何為舟?”

  “民為水,君為舟!”

  “舟覆則君覆也!”

  蘇問嘆息說道:“包公此言直指仁宗,說君王翻覆之事,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自是激得仁宗震怒,百官嘩然。”

  “此時朝野上下嘩然,唯有那太師龐吉竊喜,包公出此狂言,便是仁宗有心輕縱,此刻也保他不得,更別說…”

  蘇問折扇一敲,沉聲說道:“仁宗亦是震怒,于龍椅之上怒視包公,厲聲只問道:包拯,你什么意思?”

  “包公跪在殿下,卻渾然無懼:水無舟,仍可流,舟無水,還行否?”

  “包公說罷,也不管仁宗如何,徑自站起身來,直面君王怒目:

  “民無君,仍是民!”

  “君無民,還是君?”

  “…”

  臺下,張舟道士咽了咽口水,不自覺的將目光轉向他處,云真和尚則閉目誦經,好似這一切與他無關。

  只有一眾陰靈鬼魅洶涌,狂風呼嘯,冷氣喧囂,將這中街大戲臺納入蒼茫之中。

  蘇問卻不在意,繼續說道:“包公此言,驚震朝野,文武百官,無不嘩然!”

  “包拯,你放肆!”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竟也敢張狂出口,莫不是要造反!”

  “不錯!”

  蘇問折扇一敲,沉聲說道:“包公直面仁宗,當著滿朝文武:今日包拯便是要造反,這頂上烏紗,項上人頭,陛下若要,盡可拿去!”

  “包拯!”

  蘇問又轉話音,扮做仁宗:“你當朕不敢殺你?”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包拯一人,算得什么?”

  包公直面盛怒天子,仍是無畏而言:“只是陛下可知,百姓一怒,天子授首!”

  “…”

  臺下,張舟道士給自己狠狠灌了一口酒,云真和尚額頭冒出細密汗珠,都不在出聲評論了。

  只有那眾鬼喧囂,攪亂人間。

  “啪!”

  蘇問醒木一拍,壓下雜聲:“百姓一怒,天子授首,此話猶若驚雷,在朝堂之上炸響,百官皆盡失聲不說,連仁宗都被鎮在了椅上,面色蒼白,動彈不得!”

  “這般許久,眾人才漸緩回神,仁宗皇帝一手捏住龍椅,向殿下的包公說道:百姓之怒,好一個百姓之怒,包拯,你真以為你是百姓頭上青天,朕若殺你,便會天下沸反不成?

  “此言誅心!”

  “包公卻絲毫不懼:“區區包拯,自不值得百姓一怒,沸反盈天,便是百姓一怒,沸反盈天,在陛下,在諸公,在滿朝文武看來,也不過翻手可平,那布衣百姓怎敵得過我大宋鐵甲,百戰精兵,君與士大夫治天下,何懼區區草民之怒?”

  “…”

  臺下,張舟道士手一抖,險些沒將酒壇子摔碎,云真和尚身一顫,后脊之處已有些許濕痕。

  蘇問看在眼中,卻不理會:“包公此言,更是誅心,叫仁宗皇帝與滿朝文武僵在原地,道不出半句話來,金鑾殿中只有一片死寂。”

  “如此,包公還是不停,又拱手向君:“陛下,你在這廟堂之上與袞袞諸公共治天下,帝皇心術,權貴法門,皇家世家,把持天關,區區百姓,區區草民如何敢反,如何能反,便是反了,又能如何…這大宋江山定能穩坐千秋萬代!”

  “包拯!”

  包公這一番話語猶若錐心利刃,不僅滿朝文武面色蒼白,龍椅坐上的仁宗皇帝也大汗淋漓,但仍是強撐身體,強撐顏面,外厲內荏的喊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包公在殿下搖了搖頭,說道:“包拯只想與陛下說幾個人,幾件事,在這龐昱案中,有一苦主,名叫田忠,乃是那田起元之父。”

  “田忠此人,目不識丁,乃是農桑百姓,市井小民,比不得諸公,更比不得太師這皇親國戚,但他與太師一般都年過花甲,膝下有兒。”

  “田起元被龐昱誣陷,金玉娘被龐昱擄走,田忠一百姓草民,在花甲之年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告官無門,鳴冤無處,還險被官差打死。”

  “太師,你也為人父,因殺子之仇,可動滔天之勢,要包拯性命,那田忠無你之權,無你之勢,只一農桑百姓,花甲老漢,但為救子,卻能從陳州至開封千里鳴冤,不惜性命,不顧生死!”

  “這是父母為兒女奮發之力!”

  “天下有多少父母,便有多少田忠!”

  蘇問站起身來,面向臺下,拱手向眾鬼說道:“百姓如草,繁多輕賤,君為天子,九五至尊,然天子有人倫,草民亦有人倫,天子為江山一怒,可叫草民伏尸百萬,草民為兒女一怒,也可化為柴薪,焚燃自身,點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勢!”

  說罷,蘇問舉起折扇,如刀如劍指向蒼天:“這便是百姓之怒,能叫你帝皇心術,權貴法門灰飛煙滅,能叫你天家江山,世家社稷改換新顏,能叫你九五至尊,太子王孫血濺三尺,陛下,太師,還有朝上諸公,你們…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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