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羅小勇

　　“我是太陰教門下的人間行走，這趟來蜀山是專程來找你的。”

　　黑衣女子…額，性別存疑的黑衣人對著楚梁，開口說道。

　　太陰教的人間行走，就類似于蜀山的首席弟子，讓年輕一代最優秀的人在外辦事，代表著教中門面。

　　楚梁和林北的神情都很愕然，因為眼前人明明是純粹的女相，怎么一開口…有點粗獷啊？

　　“你…”楚梁看著對方，正想要怎么開口詢問一下這件事。

　　就聽他又用低沉雄渾的嗓音道：“我叫羅小勇。”

　　好么，不用問了。

　　沒聽說過誰家姑娘叫這名。

　　“不好意思啊，羅兄。”楚梁坐下來，先道歉，“我朋友先前還以為你是…有些冒昧，只是伱這也確實太具有欺騙性，實在抱歉了。”

　　“沒事，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羅小勇淡然道，但又話鋒一轉：“不過在我遇見過的諸多好色之徒里，像他這么冒昧的牛馬也不多。”

　　“呵呵。”楚梁唯有訕笑。

　　“可是…”林北仍舊有一絲疑惑，“太陰教不是從來只收女子嗎？你是怎么加入的？”

　　羅小勇道：“我是來打探事情的，應該沒必要向你們解釋這些。”

　　林北撓撓頭，眼中滿是憧憬的光芒。

　　美女如云的太陰教里唯一的男弟子…這聽著也太幸福了。

　　楚梁道：“不知羅兄是來問我什么事情？”

　　“前日里有一個自稱騎鯨仙人的男子來到太陰教，想要我山門禁地中的前輩棺槨，教中長輩自然不會同意。他就當夜闖墓，盜走了那具玄冰古棺。”羅小勇道：“如今我教已經發布了人間追殺令，九州四海追緝此人。聽說你先前在南海與此人打過照面，不知道能不能提供一些線索。”

　　“騎鯨仙人…”楚梁沉吟了下。

　　是那個疑似姜師姐父親的人物？

　　說起來，他當時釣起的燈籠魚也可以看做是天元大能的古墓，現在又去盜太陰教的墓地…這人不會是個專業倒斗的吧？

　　要是全盤托出，確實有一些信息是可以給到太陰教的，比如他身邊帶著的神秘小女娃、比如他和姜師姐的聯系…可楚梁當然不能全說。

　　需要時間思考一下。

　　于是楚梁反問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其實我也想知道羅兄你是怎么加入太陰教的？”

　　羅小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世人皆知太陰教只收女子，羅兄你的身份存在懷疑的情況下，我確實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你的問題啊。”楚梁道。

　　“…”羅小勇沉吟了下，道：“其實告訴你們也無妨。”

　　他講述道：“我家本是北地一處山村地主，我爹娘覺得我天資聰穎，若是蹉跎一生太過浪費，希望我能踏入修行者的路途。我爹花費重金從黑市求購了一份，號稱出自九天仙門的前三境功法，回家給我修煉。”

　　“我自己摸索著修到了第三境巔峰。”

　　聽到這話，楚梁微微驚訝。

　　要知道在沒有任何人指點、也沒有修行資源的情況下，隨便給你一份功法，一萬個人里可能九千九百個都無法入門。

　　那些艱澀繁復的修行路徑，常人可能連看都看不懂，更遑論修煉。而羅小勇自己摸索著修煉，居然不止入門，還能修到第三境巔峰！

　　簡直驚世駭俗！

　　這份天賦，已經可以用近乎妖孽來形容了。

　　“修行幾年之后，我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我的樣貌越來越女相、性情也越來越淡漠，這份功法似乎在改變我。”

　　“但是我也不曾出門歷練過，對于修仙界幾乎一無所知。直到功法修到了盡頭，我才想到要去外面尋找第四境的功法，在江湖上闖蕩了一陣子，我也加入過一些小門派。可是很快我發現，無論是哪門哪派的功法都無法與我從前所修行的適配。”

　　楚梁隱隱猜到發生什么了。

　　通常那種混搭的功法都是可以修行的，甚至那些非主流修者多數都是混搭。除非是比較極端的功法才難以匹配下一境功法，比如太陰、太陽…

　　“過了一段時間我才知道，原來我爹買的功法貨真價實，它確實出自九天仙門…只不過是出自太陰教！”

　　“噗。”林北忍不住笑了一聲，立馬收住。

　　“你笑什么？”羅小勇瞥向他。

　　“沒什么，我想起高興的事情。”林北立刻解釋道。

　　羅小勇不再理他，繼續道：“我就找上了北地陰華山，希望能向太陰教要到下一境的功法。也是到了以后我才知道，她們教中只有女子…教中長輩見到我，都十分震驚我居然能修行到這一步，也很震驚我居然是個男的…尤其震驚于一個男的居然都能修行教中功法到這一步…”

　　“噗。”楚梁也忍不住撲哧一聲。

　　真得好慘。

　　一個真正的絕世天才，居然因為誤修功法，走上了太陰之路…想來確實有些心酸。以羅小勇的天賦，如果修行蜀山功法，進境估計不在徐子陽之下。

　　但是又好笑。

　　這一笑可能要耗損十年的功德。

　　“你又笑什么？”羅小勇又瞪向他。

　　“我也想起高興的事情。”楚梁用手撐住半張臉，不再露出面色。

　　羅小勇繼續道：“她們也商議了很久，最終決定讓我留下，教我結成太陰金丹。我也沒有讓長輩們失望，修為很快冠絕同代弟子，教中無人能比，于是被選為了這一代的人間行走。”

　　這一點倒是不奇怪。

　　站在羅小勇的角度上，當時若是想要改修其他功法，除非廢掉全部修為，直接從鍛體再次開始。可那樣也相當于毀掉他的根基，極有可能此生都結丹無望了。一個當世天驕，將就此斷絕。

　　而站在太陰教的角度上，能留下一個天驕自然是好事。

　　盡管是個男天驕。

　　但又怎么樣呢？

　　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

　　“羅兄如此經歷，當真驚世駭俗，堪稱絕世天才了。”楚梁調整了一下心情，正色恭維道。

　　“現在我已經把我的身世告訴你了，希望接下來你能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羅小勇道。

　　“好。”楚梁頷首，“那個騎鯨仙人我確實遇見過…”

　　“之前是去仙人澤尋找升仙草，我因為想要救一個落水的小女孩兒，跳入大澤深處，闖入了一座存在于魚腹中的古墓，在其中意外尋到了升仙草。”楚梁將自己方才整理好的措辭，緩緩講出：“不久之后，當我從魚腹中脫身，發現竟然已經來到了南海汪洋。就是那個人將那條大魚釣了上來，他自稱騎鯨仙人。之后他就帶著那個小女孩走了，而我則回到了蜀山，中間并沒有太多的交集。”

　　楚梁所述基本就是實情，只是隱去了關于姜師姐的一部分。若是隱藏太多的話，前后就不會太連貫，羅小勇也會發現端倪。不如就如實講述，只省略一些部分。

　　羅小勇點點頭，突然問道：“你對那個小女孩的身份有了解嗎？”

　　“沒有。”楚梁立刻答道：“當時只是納悶仙人澤里怎么會出現小女孩，我還想是不是什么邪祟化形，后來發現并不是。所以她落入水中，我才會下去救她。”

　　“所以你是跟著那個小女孩進入了魚腹中的古墓，你是意外闖入，她也是嗎？”羅小勇繼續問。

　　楚梁感覺到一絲壓力，這人果然敏銳。沒有糾結在自己對騎鯨仙人的淺薄印象，反而專門問一些邊邊角角。

　　他如實回答道：“她應該不是，感覺她像是有意進入。”

　　這已經是很保守的回答了，實際情況是那小女孩像是回家一樣。楚梁也不想透露墓主人屬于姜家的事情與升仙草的來歷秘密，所以稍微有所收斂。

　　“那你知道那墓穴的主人是誰嗎？”羅小勇又問。

　　“不知道。”楚梁搖頭。

　　羅小勇的眼瞳中似是有一道波紋蕩漾，太上之心清明似鏡，他立刻道：“你在說謊。”

　　楚梁立刻明悟，對方應該也有類似映心燭一樣的手段。

　　先前自己省略掉關鍵部分，其余經歷都是真實的，所以沒有被發現。但是現在自己說出了違心之言，立刻就被逮住了。

　　于是他輕笑了下，道：“因為此事關乎升仙草的來歷，是極為重要的秘密，卻又與那個騎鯨仙人身份沒有關聯，所以我覺得不好對羅兄明言，還請見諒。”

　　羅小勇輕輕點頭。

　　楚梁大大方方立刻承認了自己在撒謊，這反而打消了他一絲懷疑。畢竟他是上門來請求對方幫助給予消息，也不是在盤問犯人，對方沒有義務將一切都告知自己，尤其是在與山門利益有關的情況下。

　　“你說他是釣起了那條大魚，那他使用的釣竿肯定也是法器吧？”羅小勇突然問道，“你記得樣子嗎？”

　　好刁鉆的問題。

　　但是楚梁立刻明白對方為什么這么問，因為釣竿這種古怪法器是少之又少的。只要他不是自己煉制的法器，那不難找出來歷，順著這個來歷就有可能調查出對方的身份。

　　想要滿世界抓一個大能級別的人物，簡直比登天還能。可如果查出對方的身份來歷，那就有跡可循了。

　　楚梁也沒有隱藏，大概形容道：“就是白色的竿、金色的線，看上去材質挺值錢的樣子。”

　　“好。”羅小勇道：“那就差不多了，多謝你的配合。”

　　看著他起身就要離開，林北突然問道：“羅兄，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

　　“嗯？”羅小勇轉身看著他。

　　那眼神仿佛在說，我倒要看看你的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就聽林北一臉真誠地問道：“其實我是想問，你們太陰教既然招了第一個男弟子，也算是破了例了，那還有沒有可能招收第二個了？那個…我可以不修教中功法，單純地出一份力…因為兒時就有一個太陰教的夢想…”

　　羅小勇看著他，再度用低沉的聲線吐出那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