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光灑在眾人臉上,沈家廢園已經變了模樣。
一切陰風妖氛盡皆蕩去,只剩下斷壁頹垣記錄著十數年的風霜。曾經的繁華種種,宛若一場幻夢。
在寶瓶破碎的瞬間,愿靈消失,由他衍生的一干陰物也都煙消云散。楚梁幾人擒下的那白衣女鬼和徐子陽擒下的那黃衣女子,全部都哀嚎崩碎。
那白衣女子消失之后,在原地遺留半枚玉佩,自空中落下。
楚梁將其接過,發現上面刻的應該是個“沈”字,但是被一分為二。看上去似乎還有一些微弱的靈性,不知有什么用。
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錢東西,楚梁也懶得跟大家分,翻手就收了起來。
這種不完整的道具,他拿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留著萬一日后有用呢?像上次蒼龍秘境的半塊鐵牌,就曾經救過大命。
像是前面漂浮的那團血,就不是他能獨吞的了。
不止是他,在場這幾個人,誰都動不了這滴血。
姜月白上前,想要將這滴血收容,可是真氣剛一觸碰,立刻就引起一絲沸騰的反應,真氣立刻就被消融了。
“收不了?”徐子陽想了下,取出一個盛裝靈藥的法器玉盒,將里面的藥材先拿出來,用那玉盒去從下面慢慢兜住這滴血。
一住http://m.9biquge
嗤——
玉盒瞬間就被腐蝕了一個大洞。
可以預想,如果他們的肉身接觸到,應該也是多穿一孔的下場。
不僅如此,這滴血上附帶著邪惡、恐懼、憤怒、殘忍、貪婪…種種負面情緒,離得稍近一些,幾人立刻就感受到了影響。
多虧他們是修行者,對于心境的變化比較敏銳,立刻就選擇遠離了這滴巫神精血。
“難怪這愿靈如此邪惡,它以此物為力量本源,不邪就怪了。”楚梁道。
“這滴血能吞食人的欲望,所以每當一個人向那愿靈許愿,將一滴帶著欲望的血融入其中,就能給那愿靈提供力量。”徐子陽又道,“他當年在沈家應該是剛剛蘇醒,很快就被沈家人的欲望喂養出強大的實力。”
在先前的過程中,他已經從黃衣女子口中大概了解了沈家的事情。
黃衣侍女最先接觸愿靈,用第一個愿望與白衣夫人交換了軀體,這才開啟了之后沈家的噩夢。
她變成夫人以后,將此事對之前的心上人講了,所以那個府外的人才會有機會接觸到愿靈。后來還去官府,舉報了此事。
而后大禍臨門。
他們不知道的是,只要愿靈替他們完成了愿望,就等于是完成了交易,那他們就會成為愿靈的奴隸,那一滴血就是契約。當監國府的人想來收走寶瓶時,愿靈將整個沈府的人都獻祭成了怨靈,以此力量殺死了那兩個監國府的高手。
之后就是一名路過的大能級別強者,雖然奈何不了寶瓶,卻也奪走了它一滴巫神精血,之后將此間封禁起來。她算好等二十年左右,這愿靈之前汲取的欲望之力就會消失殆盡,那時她打算再來收掉這整尊寶瓶。
按照陳洛補充的說法,這個大能強者應該是南音坊主。
南音坊主顏瓔珞在多年之前也是風靡九州的一代女神,巔峰時期盛傳半座禹朝都是顏家擁躉。
可她卻在巔峰期急流勇退,宣布不再巡演,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之后不久就繼任了南音坊主之位,眾人這才明白,原來她是在修為和地位上都有了大的突破。
“可是前不久還有第二人,也取走了一滴巫神精血。就是因為這個人打開了此間禁制,那白衣怨靈才能逃離出去在簪花節上殺人。”徐子陽又道。
至于這個取走第二滴巫神精血的人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關于沈家的事情,楚梁聽下來還是有一絲疑惑的。
譬如愿靈是只有實現了愿望以后才能讓許愿者成為自己的奴隸,幻境中聽那沈家少主許的愿望可是成為宰相。
如果沒實現,那他不應該也成為了怨靈;如果實現了,這十數年間禹朝可沒有出過任何一位姓沈的宰相。
再譬如沈家既然是因前朝外戚身份遭到朝廷調查,而且又死了兩名監國府高手,那朝廷對于此時就再沒有后續動作?那南音坊主都能取走一滴巫神精血,監國府強者如云,肯定有人能夠處理這里的事情,為何也任由此間封禁二十年?
不過都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也只是偶然截取到些許片段的局外人,想了解事情全部真相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也沒必要多想。
最后還是眾人守在這里,楚梁單獨回去通知了蜀山的長輩。傳劍長老帶著一尊專用的法器,才將這滴巫神精血收容了起來。
蜀山高層對此極為重視。
第七境真龍的一滴精血,就能讓凌傲在第三境獲得躋身蜀山四強的力量。第九境巫神的一滴精血,其中蘊含的已經超越了靈性…可以說是神性,若是落到心術不正之人手中,很可能又是一場災禍。
按道理韶南鎮駐所也應該將此事上報,說不定監國府的人會來爭一下。在這種重要物品的爭奪上,朝廷和仙門彼此也都不會大度,紛爭也是不少的。
可是陳洛一對戀人都是在沈家廢園里被救了性命,自然不好意思再與幾位蜀山弟子爭。只是回去經此事寫在了上書中,稱自己趕到時巫神精血就已經被蜀山派收走。
那位木兮姑娘后來醒了。
她說自己就是擔心陳洛的傷勢,才走出月桂林想去看看情郎。這個時候背后突然有人打她,她本就膽小,一下子心里就怕得要死,連頭都不敢回就飛快逃開了。
其實當時蜀山四人正在警戒,嚴陣等待邪祟出現,突然有妖氣竄出,也難怪徐子陽會追過去…
在木兮姑娘的視角里,她越逃,那人越追;那人越追,她越逃…就這樣慌不擇路逃進了禁制消失的沈家廢園,之后被別的怨靈誆騙進入寶瓶之內。
那黑袍老人立馬現身讓她許愿,還沒等說話,膽小的木兮姑娘直接被嚇暈了。
可能也正是因為如此,當楚梁和姜月白再進去時,那黑袍老人才演繹了一段幻境。興許就是為了讓他們先知道這里是干什么的,不要太害怕…
至于那個將木兮姑娘追到沈家廢園的壞人是誰?
提起這個,陳洛義憤填膺。
幾名蜀山弟子則紛紛轉過了頭。
“我突然想起在山上還晾著衣服,陳兄,先走一步了。”楚梁拱拱手,趕緊告別。
“家里有事。”凌傲言簡意賅。
“此間事了,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向山門匯報,也就不回駐所了。”姜月白一本正經。
徐子陽一言不發,已經御劍起飛了。
陳洛攬著木兮姑娘,遙望遠天,嘆氣道:“怎么都走得這么急,還想好好請一頓酒席感謝恩人們呢!親愛的,這次可真是多虧這些蜀山弟子,要不是他們,咱們倆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木兮姑娘也道:“他們可真是好人吶。”
韶南鎮外,桂子江面上飄著一座外觀奢華的畫舫。
畫舫的甲板上鶯歌燕舞,十數名衣著輕紗的舞姬正在翩翩扭動,周圍一圈賓客坐在四周的桌案邊,撫掌欣賞,彼此間觥籌交錯,一番熱鬧飲宴的景象。
一門之隔的船艙內,卻是陰氣沉沉。
一名須發皆紅的高大漢子,身著袒露胸膛的黑袍,盤腿坐在桌案前,皺著眉毛:“那滴巫神精血被蜀山的人取走了?當真是氣煞我也。”
在他對面,則是額頭上有一塊銀色鱗片的清秀少年,皮膚白如美玉,整個人仿佛雕塑。
少年的眼中,是金色的瞳孔。
桌案上擺著酒菜,他輕輕斟上一杯,微笑道:“你打破了禁制,那外人注意到沈家廢園、取走巫神精血也不奇怪。”
“那你還只讓我拿一滴?”紅發漢子埋怨道:“當時若是將那愿靈殺了、取走兩滴豈不是更好?你知道一滴巫神精血對我來說裨益多大嗎?”
“伱殺得掉那邪靈嗎?如果殺得掉,你會不動手?”清秀少年嗤笑一聲。
“你幫我不就殺得掉了。”紅發漢子瞪眼道。
“我干嘛要幫你,那玩意對我又沒用。”俊秀少年眨眨眼,“你搞清楚,上面是派我來看著你,不要讓你再惹禍,而不是來幫你打下手。”
“你…”紅發漢子氣結。
“陸成仇那蠢貨忍不住發動,現在只剩一縷殘魂生不如死。徇陽公子就因為一時心軟接濟了他,也被連累的九州通緝,跑到極西之地茹毛飲血去了。”俊秀少年語氣冷冷的,“我可不會為你的任何愚蠢行為買單,一旦你出事,我絕對第一個跑得遠遠的。”
紅發漢子被他說得語塞,半晌才道:“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個態度?既然入了熒惑,我們就也算是同門…”
“誒——”俊秀少年抬杯打斷他的話,“你搞搞清楚,我們不是同門,而是同伙兒。”
“那也是并肩作戰…”紅發漢子道。
“是狼狽為奸。”俊秀少年毫不留情,冷聲道:“你不會還要跟我講同伴情誼吧?那我會覺得很好笑。”
“哼!”
紅發漢子斗嘴完全說不過他,又感覺自己蒙受了巨大損失,氣得一拍桌子,酒水菜肴灑落了出來。
俊秀少年輕輕手指一揚,這些灑出來的酒菜全部停滯在空中,接著又自行落回杯盤之中,像是有靈性一樣。
他繼續說道:“就像現在,如果你有殺掉我的能力,會不動手嗎?”
紅發漢子聽了這話,氣得起伏的胸膛忽然又平緩下來,沉吟著點點頭,道了聲:“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