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毅從洪德五年來到這個世界,至今已經六年有余。
這六年時間里,他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波折,但是如果論壓力…
毫無疑問,要屬這一次守淮安府的壓力最大。
因為這件事,皇帝沒有給他背書,也就是說,完全是有沉毅自己來負責任。
可以說是“自負盈虧”。
不過風險同時也就意味著機遇。
如果沉毅能夠把淮安守下來,哪怕沒有打什么漂亮仗,只是單純的守下來,他也會獲得巨大的政治資本,獲得級別抬升。
更重要的是。
到時候,沉毅獲得的不止是品級,還有地位。
他會一躍成為,朝堂上的“高層”,能夠在關鍵問題上說話的人物。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對于現在的沉毅來說,最重要的是守住淮安,而且是以最小的代價守住淮安。
八月初三上午,沉毅還在沿淮巡視沿淮防線的時候,從鳳陽府一路跟著他到淮安的邸報司司務駱勇,便一路小跑,跑到了沉毅面前。
因為在鳳陽府暴露,駱勇在鳳陽已經混不下去了,所以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跟在沉毅身邊,主要負責沉毅身邊的情報工作。
沉毅與邸報司的溝通,大多數都是通過他來完成的。
駱勇走到沉毅面前,微微低著頭,開口道:“司正!”
見他神色有些不對,沉毅回頭揮退了身邊的隨從,然后看著駱勇,問道:“有情況了?”
“是。”
駱勇緩緩呼了一口氣,然后抬頭看著沉毅,低聲道:“根據內衛的情報,還有邸報司的兄弟搜集到的一些情報,有大量船只,正在淮安府西北方的淮河岸上集結…”
聽到這個消息,沉毅并沒有如何慌張。
因為這是他,早已經預知到的事情,只是分遲來和早來而已。
沉老爺瞇了瞇眼睛,看了看河岸,緩緩說道:“距離咱們的防線,有多遠?”
“東西方向…差不多一百余里。”
駱勇微微低頭道:“估計是怕引起我們的注意,他們的船只集結點,距離淮安府還很遠。”
沉毅默默點頭,然后開口道:“知道了。”
駱勇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的看著沉毅,問道:“司正,要聯系北岸的邸報司么?”
邸報司八個小組里,有一整個小組都被沉毅安排到北齊境內去了,這在邸報司內部高層,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過沉毅到底派了誰去,怎么個去法,就幾乎沒有人知道了。
沉毅看了駱勇一眼,微微搖頭:“這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事情,北岸的邸報司,你也不要去想,只當…”
“只當他們不存在就是。”
“好了。”
沉老爺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開口道:“繼續去探聽消息罷,有什么急事,立刻派人送來給我。”
駱勇恭敬低頭,轉身下去了。
等駱勇離開之后,沉毅扭頭對著不遠處的蔣勝招了招手,開口道:“去,把凌薛兩位將軍找來見我,就說我有要事跟他們商量。”
說到這里,沉毅頓了頓,開口說道:“還有,薛威麾下的那個蘇定,也一并叫來議事。”
蔣勝點了點頭,立刻轉身下去了。
此時,沿海都司的主要領導層,包括沉毅,凌薛等人,都在淮河沿線上巡查,叫人還是很容易的,中午沉毅還在一處營帳里吃飯的時候,凌肅等三人就陸續到來,進了沉毅的帳篷之后,對著還在吃飯的沉毅恭敬低頭,抱拳行禮。
沉老爺放下飯碗,指著帳篷里幾個墊子,開口道:“這里沒有椅子,將就將就坐罷。”
眾人都是武官,沒有讀書人那么多事,很痛快的都坐了下來。
等大家都落座之后,凌肅抬頭打量了一眼坐在薛威身后的中年人蘇定,對著蘇定微微一笑,點頭示意。
蘇定這會兒雖然已經實任薛威的副手,但是品級并沒有提上去,還是千戶級別,對著凌肅微微低頭表示還禮。
三個人都坐下之后,沉毅也沒有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諸位,最新情報,齊人的船只,已經在北岸集結。”
“雖然他們集結的地方,距離淮安府尚有百余里,但是不出意外的話,目標就是我們。”
說到這里,沉毅看了一眼凌肅,問道:“凌將軍,何以對敵?”
凌肅立刻低頭,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沉公,兄弟們已經完全接手了淮河防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從今天晚上開始,末將親自帶人夜巡淮河,一旦發現有齊人靠近,末將立刻組織麾下將士們迎敵!”
沉毅沒有說話,而是扭頭看了看薛威,問道:“薛將軍,你呢?”
“凌將軍所言,自然是正理,不過…”
說到這里,薛威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跟了自己沒幾天搭檔,思索了一番之后,微微低頭道:“沉公,這淮河非是齊人的淮河,他們可以在河岸集結船只,咱們也可以,咱們在樂清的戰船,目前已經開到了淮安…”
“屬下覺得,咱們是不是可以把船只開到淮河上,時時刻刻盯著那些北齊的船只,一旦他們有所異動,能夠第一時間警覺不說,”
“咱們的船上是有火炮的,必要的時候,可以直接開船迎敵。”
薛威的話音剛落地,蘇定就站了起來,他對著沉毅躬身抱拳,開口道:“沉公,明州衛沿海,屬下在明州衛的時候,還算熟悉水戰,也開過一些戰船,屬下請求開船,去盯住北岸的齊人。”
沉毅看了薛威跟蘇定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蘇定身上,澹澹的說道:“咱們沿海都司的戰船,比起一般的船只可大上不少,蘇將軍熟悉過么?”
“回沉公…”
他低著頭說道:“戰船剛開到松江府港口的時候,屬下就上去看過了,的確比普通的戰船大上許多,不過末將還是會使的。”
沉毅點了點頭,開口道:“那就這么辦。”
他看向蘇定,開口道:“記住,不能離他們太進,北齊的戰船上,估計也是有火炮的,那些齊人相比較咱們來說,要話更加肆無忌憚一些,離得近了,說不定會直接開炮炸你。”
沉老爺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北齊的船只距離你太近,意圖不軌,那么不必請示,直接開炮炸他們。”
蘇定恭敬低頭,聲音里帶著激動的顫抖。
“屬下遵命!”
沉毅又看向凌肅,開口道:“凌將軍,你總領防線西部。”
“薛將軍領東部。”
“一旦齊人有動作,不必臨機請示,就把他們當成倭寇打就是。”
“另外,要注意一件事情。”
沉老爺也站了起來,他看了看這三個下屬,開口道:“上前線的,務必是著甲的,身上沒有甲胃,或者只有皮甲的,暫時留在后方,不要讓他們去直接面對齊人。”
“報信的煙花,也給你們制好了,你們各自手里都有。”
沉毅頓了頓,繼續說道:“三種顏色煙花的意思,務必牢記于心,見到求援的煙花之后,能支援的當立刻支援,不能支援的,放煙花給別處報訊。”
“要做到整個防線渾然一體。”
說到這里,沉毅低喝了一聲:“明白了么!”
三個人都站了起來,對著沉毅畢恭畢敬的躬身抱拳:“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