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水師,賬面上的人差不多是十萬人左右,如果統統發上一遍,也就是八十萬兩銀子。
這筆錢不是小數目,甚至可以說是很大一筆數目,大到即便是上報戶部,戶部也不一定會批下來的那種。
不過沉毅自己有錢。
他離開建康之前,建康城外的琉璃廠已經能夠制出接近純凈透明的玻璃了,也就是說,這東西很快就可以變現。
不說特別多,以建康那些“土豪”的財力,卷個大幾百萬兩,一點問題都沒有。
雖然這東西現在沒有變現,不過許復那里有不少現銀,可以暫時調一些過來。
而且,現在鳳陽府淮河水師大營的人數并不多,一萬多個人,最多也就是花十幾萬兩銀子,以沉毅現在的能力,三天時間調十幾萬兩銀子過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在淮河水師撒幣的行為,并不是沉毅一時興起,而是他跟皇帝提前商量好的。
畢竟這種事情,也必須要得到皇帝的同意才能做,不然你私人給邊軍發錢,是很犯忌諱的。
有皇帝點頭,才能撒幣。
在淮河水師撒幣,是一種手段,一種非常有用的手段。
首先,如果按照淮河水師各個千戶營的名單來發錢的話,一定程度上可以查出來淮河水師到底吃了多少空餉,虛報了多少人頭。
更重要的是,可以代表天子,施恩于淮河水師最底層的將士。
趙閥盤踞淮河水師多年,淮河水師從上到下,從指揮使到千戶再到百戶,甚至更底下的隊正隊副,可能都跟趙閥有一些絲縷牽連的關系,但是最底層的將士們,跟趙閥是沒有多大關系的。
因為,這些淮河水師的底層將士,待遇并不是很好,有些時候,上官還會克扣他們的餉錢。
雖然這些人里,有些是在淮河水師幾年乃至于十幾年的小兵,也跟自己上面的基層將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但是他們的利益關系畢竟不深。
沉毅直接發給他們的這八兩銀子,可能就是他們一年兩年,乃至于好幾年時間,才能拿到的餉錢!
再加上,這份錢是以皇帝的名義發出去了,皇帝這個身份,在這個普遍有忠君愛國思想的時代,天然有一些印象加成。
大多數人還是覺得,皇帝生來就是好的。
有了這一層關系,皇帝再給了他們一大筆錢…這些淮河水師底層將士,自然而然就會對皇帝生出一股好感。
不過不得不說明的是,這份好感絕對不足以讓他們脫離趙閥的掌控。
但是有了這一點好感,將來趙閥當真要拉著這些人一起豎旗造反,干殺頭買賣的時候,他們心里就會多一份猶豫。
有了這份猶豫,到時候這些人軍心,就不會穩了。
因為這個原因,趙涿才會有些失態,甚至直接開口,讓沉毅把錢給他,他代沉毅下發。
現在,趙閥跟朝廷還沒有翻臉,也就是說,代表天子的沉毅,現在在這里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被沉毅懟了一句之后,趙涿欲言又止,最后沒有說話了。
沉老爺看向這些聚集在校場上的將士們,笑著說道:“大家放心,本官代表皇帝陛下來的,一定說到做到,三日之后就在大營門口,一個千戶營一個千戶營發錢。”
說到這里,他扭頭看向趙涿,澹澹的說道:“少將軍,一會兒還要你把淮河水師的花名冊給本官,本官按照花名冊上的名字,犒賞三軍。”
身為欽差,沉毅提出來這種要求,趙涿是沒有辦法拒絕的,他只能無奈點頭,開口道:“是,稍后末將就把麾下千戶營花名冊,交給欽差大人。”
沉毅皺了皺眉頭,開口道:“少將軍,本官是要整個淮河水師的花名冊。”
趙涿苦笑道:“欽差大人,末將只是淮河水師千戶,其他的千戶營,末將管不到啊…”
“那你就一個千戶營一個千戶營去跟他們要,就說我要的。”
沉毅面無表情:“所有不配合的,一路按悖逆朝廷論處,本官會親自上書參奏。”
說完這句話,沉老爺瞥了趙涿一眼,拂袖而去,來到了淮河水師門口,上了自己的坐騎,回鳳陽府去了。
見沉毅騎馬離開,趙涿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一個指揮使,站在趙涿身后,微微低著頭說道:“少將軍,真要把花名冊給這姓沉的么?”
“不然呢?”
趙涿剜了一眼這人,悶聲道:“你想要忤逆朝廷?”
這個中年指揮使連忙低頭:“末將不敢…”
“好了,去準備花名冊吧,記得,要按報給兵部的名單來準備。”
趙涿無奈道:“那姓沉的就是兵部的,要是有出入,就有大麻煩了。”
“少將軍,按照那個名單來算的話,人數可能不夠…”
趙涿無奈道:“他要是問起人數的事,就說一部分人被調去巡淮去了。”
“是。”
這指揮使點了點頭,他思索了一番之后,開口道:“少將軍,那姓沉的既然要給咱們送錢,那咱們收著就是,到時候那些將士們的錢,都得送交上來…”
“你瘋了?”
趙涿瞪了這人一眼,罵道:“利欲熏心了你這是!”
“人家到手的錢,你再給摳出來,誰能跟你愿意?”
罵了兩句之后,趙涿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好了,你下去安排吧,這事我會盡快報到父親那里去,相信父親應該有妥善處理的法子。”
說到這里,趙涿又看了一眼沉毅離去的方向,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些個讀書人…”
“心眼真是多啊…”
回到了鳳陽府欽差行轅之后,沉老爺回到自己書房里,寫了兩封信,寫完信之后,他吹干墨跡,小心收好,然后把信交給了蔣勝,開口說道:“這封信是給宮里的…記得從內衛的路子送出鳳陽府,眼下也只有他們,一定能把信送到建康了。”
蔣勝點頭,然后開口問道:“公子,另外一封信呢?”
“是給許復的,讓他調點錢過來。”
沉老爺微笑道:“過兩天要花不少錢,咱們手里的錢可不太夠用。”
“這封信,也讓內衛給捎到建康去。”
蔣勝點頭,把兩封信小心翼翼的收好,揣在了袖子里,下去送信去了。
寫完這兩封信之后,沉老爺打了個哈欠,讓人燒了熱水,洗了個澡,上床睡覺去了。
之后的兩天時間里,他再沒有去淮河水師大營巡營,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鳳陽府里,吃吃喝喝。
第三天一早上,沉老爺帶著兩輛載滿銀子的馬車,來到了淮河水師大營門口。
因為天氣很熱,他讓人搭了個涼棚,然后讓人拿著淮河水師的花名冊,坐在涼棚底下,準備給淮河水師撒幣。
因為是欽差老爺發錢,很快,涼棚前面就排起了一條長長的隊伍,一眼看去,排了數百個人。
沉老爺看了一會兒發錢的流程,確定沒有問題之后,走到淮河水師大營門口,看了一眼大營里的校場,然后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看向旁邊一個淮河水師的將士,緩緩說道:“去把你們的少將軍叫來。”
約莫一柱香之后,一身甲胃的趙涿,才一路小跑,到了沉毅面前,對著沉毅深深低頭。
“欽差大人找末將?”
沉毅點頭,問道:“人呢?”
趙涿愣了愣,問道:“什么人?”
“你們大營里的人去哪了?”
沉毅的目光看向大營里的校場,皺眉問道:“看起來,似乎少了很多人。”
“欽差大人慧眼。”
少將軍微微嘆了口氣,低頭道:“昨天,大營里的兄弟們,的確被我父親調走了大半…”
“這兩天,齊人突然大舉襲擊擾沿淮,可能…”
趙涿抬頭看向沉毅,神色嚴肅。
“要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