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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步步殺機

  事情發展到這里,這場發生在江都城里的小規模“斗爭”,已經告一段落了。

  陳知府既然愿意把那一部分錢補給戶部,那么這件事即便傳到京城里去,也沒有人能說他什么,朝廷最多因為江都糧價暴漲的事情,稍稍問責他一下。

  不過陳府尊這一次,也算是跌了一個跟頭。

  因為給戶部補錢,并不是把吃進去的吐出來就行了。

  這一次他陳裕從戶部款項里拿錢,本來是有趙愈趙公子一份,京城里楊公子一份的,他陳知府本人,一文錢都不準備拿。

  既然是要拿去做關系的錢,即便是現在這筆錢要補回去,已經給了趙公子和楊公子的錢,是一文錢都不能往回要的。

  不能往回要錢,又要給戶部補錢,這里面的虧空就只能他陳府尊自己掏腰包去填補。

  這就是沈毅所說的“破財”。

  而且陳知府破財的程度,要比沈毅推測的嚴重得多,虧空也比沈毅想象的要大。

  因為陳裕并沒有從里面拿錢。

  他沒有拿錢,這個虧空就要全靠他自己掏腰包去填,這一次戶部撥款五萬兩銀子,即便是按照一半來算,陳府尊最少要填進去兩三萬兩銀子,才能補上這個虧空。

  兩三萬兩,是一筆龐大到極點的數字了!即便是馬員外這種富商,一口氣掏出這么多現金也會有些肉疼,更何況給陳裕這種一年俸祿只有幾百兩的官員?

  即便是陳府尊做官的這么些年貪了不少,恐怕一股腦拿出這么多錢也會有些吃力,這一次即便沒有到找人借錢的地步,也會掏干凈家底。

  更要命的是,陳裕要花的錢,不止是填虧空那么簡單。

  戶部的那位趙公子,提前幾天回到京城,去戶部幫陳裕活動,在戶部那里幫著陳裕把這件事情擺平,讓戶部那邊不細查這件事,踏踏實實的收錢入庫。

  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畢竟陳裕起先是想貪了這筆錢的,因此并沒有與戶部那邊說起過要用實價買糧這件事,如果朝廷查起來,戶部那里很容易就能查出馬腳,從而把這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有趙公子回京替他陳府尊平事,這件事才能做的圓滿。

  這場事情過去之后,陳裕還要去一趟京城,去結清趙公子替他“平事”的賬單。

  這筆賬單,可不是兩個玉帶湖畔的琵琶女就能一筆勾銷的。

  也就是說,事后陳府尊還得再掏一次腰包。

  不過對于陳裕這種青壯派官員來說,前途無量不無量不敢說,錢途肯定是無量的,因此就算花再多的錢,將來也能掙回來,所以花些錢倒沒有什么關系。

  讓陳府尊擔心的是,這件事傳到京城之后,在京城里當國主事的楊相國,會不會對他這個學生有一些不滿,或者不高興。

  如果讓老人家心里不高興了,他陳府尊的前途…便黯淡了。

  但不管怎么說,陳府尊這一次最多也就是破點財,也就消災了,可是與陳府尊作對的馬員外一家,就沒有那么容易過關了。

  江都糧商,借朝廷購糧之名,勾聯串通,惡意溢漲糧價,江都官府介入之后,更是伙同本地糧商一起罷行閉市,威脅官府,以至于驚動朝廷!

  這些罪名每一個都是可重可輕,朝廷真的計較起來,每一個都能到抄家的地步!

  不止是馬員外等人,他們背后在朝廷里強求彈劾陳裕的御史,也會因為這一次“誣告”而受到波及!

  馬員外臉色難看至極。

  陳知府面帶寒霜,淡淡的看了看馬員外,開口道:“馬老爺,當著欽差的面,你還有什么話,不妨一股腦都說出來,你要不要告訴兩位欽差,本官到江都一年多以來,收了你們多少次賄賂?”

  江都的官員,多多少少拿過一點這些糧商的銀子,包括江都知縣馮祿在內,都拿過馬家的好處,不然當初陳清案的時候,江都知縣衙門也不會這么輕易就放了馬員外的兒子馬俊。

  如果不是馬家平日里殷勤孝敬,想要放馬俊出去,馬家不知道要砸多少銀子進去。

  但是陳裕的確是沒有收過這些糧商的錢。

  最起碼沒有收過現銀。

  一來是他剛到江都府一年多,做事比較謹慎,二來這些糧商背后的關系復雜,一心想要登臺拜相的陳府尊,不愿意跟他們有太多牽扯。

  不過即便陳裕真的收過馬員外的錢,這會兒當著兩位欽差,馬員外也是不敢說的,這是官場最忌諱的事情,現在馬家低頭認栽,將來拿銀子跑關系,說不定還有出頭的機會,要是這個時候攀咬陳裕一口,那么以后整個朝廷上下所有人,再沒有一個人敢收他們馬家的銀子。

  那才是徹底玩完。

  馬員外臉色難看,他先是抬頭看了看陳知府,然后又看了看兩個欽差,然后低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咬牙撲通一聲跪在了陳裕面前,低著頭說道:“府尊老爺,我等不知道事情真相,不知道您高風亮節,誤會了您,誤會了知府衙門,請府尊老爺給草民一個機會…”

  馬員外臉色蒼白,低頭道:“我等回去之后,會立刻平抑糧價,最多三天,江都的糧價一定恢復從前…”

  馬員外跪了下來,另外幾位糧商自然也跟著跪了下來,他們跪在馬員外身后,對著陳府尊苦苦哀求。

  陳裕微微昂起頭,瞥了一眼這些跪在自己面前的糧商,目光中露出了不屑之色。

  “五天之前,本官與馮縣令多次找你們談過,讓你們平抑糧價,免得江都百姓日子難過,那時候你們聽過嗎?”

  “你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江都人,便是這么對待江都父老的?”

  說到這里,陳府尊面無表情:“本來,這件事是我江都府的家丑,本官也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咱們關起門來自己處理好,也就沒事了,可是…”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這些糧商,冷聲道:“可是是誰把這件事捅到京城,捅到朝廷里的?”

  馬員外等人紛紛低頭,不敢說話。

  “恐怕不會是本官罷?”

  陳府尊閉目,緩緩說道:“既然已經驚動了朝廷,朝廷也派了欽差下來查問,那這件事就不是本府能夠過問的了,馬員外,你也不必跪我。”

  陳府尊扭頭看向陸夫子等人,對著陸夫子等人拱手行禮,然后雙手背后,又看了看馬員外等幾個糧商。

  “你我,都靜候朝廷發落罷!”

  說完這句話,陳府尊拂袖而去。

  陸夫子默默的注視著陳裕離開,然后扭頭看了看沈毅,微微嘆息:“看到了罷,這就是官場,勾心斗角,步步殺機。”

  相比于陸夫子的感慨,沈七郎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聽到了陸安世的話之后,沈毅微微一笑。

  “的確是步步殺機,但是也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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