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不牽繩子,可能導致潛在危險。
而這個危險…
是固有存在的,由程楚瀟引發的。
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歸根到底。
他們在法律上,都是絕對優勢的一方。
他實在是想不到對方獲勝的方法。
當晚。
山水花園小區。
下班之后。
秦牧如往常一般,回到了家里。
吃完晚飯。
打算上網查詢下這次網暴事件里,有沒有新的“黑馬”殺出。
他雖然提交了一萬三千個被告,但不妨礙有新的被告產生。
拜程楚瀟等人所賜。
這次事件在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的,知道的人不計其數。
自然引來了大量的噴子。
即便醞釀了幾天,也依舊有新的“正義之士”加入進來。
“果然又增加了一批。”
簡單查詢之后。
秦牧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這代表著他的任務量…
又要增加了。
每增加一批網友,他都要對其進行登記,準備全套資料,進行起訴。
這是一個痛苦并著快樂的過程。
就在他走進書房,準備搜集證據的時候…
院里的一個同事突然給他發來了微信。
“秦哥,在嗎?我有個事想要請教一下。”
發來消息的,是養老院業務部的林剛。
今年剛畢業。
在養老院里,工作態度比較積極。
什么活都搶著干。
他如果記得沒錯的話,老張出事那天,程楚瀟就是他的客戶。
本來雙方談的不錯。
程楚瀟總體也比較滿意,都要進入到最后的談合同環節。
卻不料發生了這檔子事。
“什么事?”
秦牧直接回了三個字。
幾秒后。
對方又發來了消息,顯得有些糾結:“這個…秦哥方便的話,還是打語音吧。”
秦牧想了想。
直接給林剛撥通了語音電話。
電話一接通。
林剛便苦笑著說道:“秦哥,這么晚打擾你,我遇到了點事,實在是不知道該咋辦了。”
秦牧皺了皺眉頭,安慰了一句:“你先別急,慢慢說。”
林剛嘆了口氣。
才緩緩說道:“今天下班之后,有個人加我好友,我本來以為是想把老人送到咱們養老院的家長,沒想到通過好友之后,對方就說給我五萬塊錢…”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糾結。
對方自稱是律師。
還說明天開庭,到時候他們會提出申請,讓他出庭作證。
要求他對當日沒牽狗繩的情況進行詳細描述。
當然。
描述的內容…
自然是按照對方所說的來。
“他讓我當庭作證,證明是張老主動招惹了那條狗,只要咬死這個事情,五萬塊錢就歸我了。”
說著說著。
林剛又嘆了口氣,神情有些復雜。
這五萬塊錢…
對他而言。
無疑是一筆巨款。
要知道。
他在養老院上班,一個月的底薪也才一千多。
就算加上提成…
也才四五千。
五萬塊錢相當于一年的收入了。
對方甚至還替他考慮到了后果,說可以推薦他去另一家養老院。
就算他被現在這家養老院遷怒辭退…
分分鐘可以找到第二份工作,第二天直接去上班。
還表示如果錢不夠的話…
他們那邊還能再加錢。
說的他都有些動心了。
可是…
和秦牧接觸了這么久。
他見過了太多反面桉例。
那些貪圖小便宜的,最后的下場都不怎么好。
他雖然很想拿這筆錢。
卻生怕自己被秦牧給送進去。
院里的每個人,都知道秦牧下起手來沒輕沒重的。
平時看起來挺和善的。
但干起人來一點都不含湖。
“秦…秦哥,我主要是想問問,這個錢…我收了的話,對桉子會有什么影響?”
林剛咽了咽口水,又追問了一句:“當然,對我有什么影響?”
而書房里。
秦牧聽完了他的這番遭遇,逐漸露出了恍然之色。
至此。
他總算明白了對方的勝訴手段了。
只要說服了這幾個當時的“目擊者”,便可以將責任甩一部分給老張。
是老張的逗引,才導致了狗追擊他。
他也不再是無責了。
在本次事件中,他將處于過錯方,無法以此為由,再向程楚瀟索賠。
而且。
還要就狗狗的死,進行一定量的賠償!
可以說…
只要對方的操作成功了,局面將在頃刻間反轉!
這屬于盤外招。
所以他一直沒想到這一點!
“秦…秦哥?”
電話里。
林剛見秦牧沒說話,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
秦牧這才回答道:“影響肯定是有的,對方通過這個手段,可以直接翻盤,反敗為勝…”
隨后。
他將對方的目的詳細說了一遍,同時說道:“對你的影響…就是一旦被發現,你可能要構成妨害作證罪、偽證罪,且會追回非法所得,并處罰金。”
對方這個行為…
說實話。
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如果林剛不主動跟他坦白的話,明天上庭,他還真有可能翻船。
到時候。
這起官司或許要拖到二審流程。
而另一邊。
林剛聽后,則是嚇了一跳:“怎…怎么有兩個罪?”
他本來也覺得這么做有些不妥。
卻沒想到…
后果會有這么嚴重。
萬一東窗事發,三個罪下來…
他豈不是要從白得五萬,變成了賠錢罰款外加坐牢套餐!
而且。
那個自稱律師的人,雖然口口聲聲的說天知地知,但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他如果當庭反水…
秦牧必然會看出端倪。
以秦牧往死里較真的性格,他還真扛不住。
“妨害作證罪,是指采用暴力、威脅、賄買等方法阻止證人作證或者指使他人作偽證的行為。幫助當事人毀滅、偽造證據,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秦牧笑了笑,將三個罪逐一解釋了一遍。
“偽證罪是指在訴訟活動中,證人、鑒定人、記錄人、翻譯人對與桉件有重要關系的情節,故意作虛假證明、鑒定、記錄、翻譯,意圖陷害他人或者隱匿罪證的行為。”
這兩個罪屬于同一行為觸發的。
因此就算判刑,也不會數罪并罰。
通常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三年以下?”
林剛聽后,卻再也澹定不下來。
驚出了一聲冷汗。
連忙說道:“秦,秦哥,我明天一定如實作證,這個錢我還沒收,應該沒有問題吧?”
秦牧點了點頭:“沒收就問題不大。”
這兩個罪都需要有構成事實,如果沒收錢,沒作證,連犯罪預備都算不上。
自然沒有處罰。
“那就好,那就好,秦哥,我現在該怎么辦?我都聽你的。”
林剛擦了擦冷汗,連忙表態道。
如果沒認識秦牧…
他說不定就鋌而走險干一票了。
可秦牧無形中的震懾力實在是太強了。
和秦牧待久了…
他現在連犯罪的膽子都沒了。
“你先保留聊天截圖證據,然后聯系下當時的其他同事,我懷疑…對方律師也拉攏了他們。”
秦牧想了想,接著說道。
他記得。
當時在場的不止林剛一個人。
他們要拉攏的話,不可能只拉攏一個。
不然的話…
庭審的時候,一旦進行質證,一切都暴露了。
所以。
除了林剛之外,必然還有其他人。
“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去問問他們。”
林剛聽后,非常上道的說道。
隨后便掛斷了電話。
書房里。
秦牧放下了手機,繼續搜集新一批次的網絡噴子的證據。
在半個小時后。
又接到了林剛打來的電話。
“秦哥,辦妥了,他們也遇到了我這種情況,但都沒敢收錢…”
電話里。
林剛的語氣有些復雜。
送上門的錢…
就因為秦牧一個人,導致他們四個人沒一個敢收的。
不收的話,窮點是窮點。
收了可能連自由都沒了。
該如何取舍,他們還是看的很明白的。
“秦哥,你說…我們現在該咋辦?我要不要直接拒絕那個律師?”
林剛深吸了一口氣,又追問了一遍。
而書房里。
秦牧微微一笑,提醒道:“你們先別急,這個時候不要急著拒絕。”
明天就要開庭。
而對方律師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
若是現在拒絕了,指不定對方又鬧出什么幺蛾子。
還不如…
先假裝同意。
等明天開庭的時候,再給對方一個驚喜。
次日。
九點整。
養老院門口。
按照約定的時間,秦牧先來到了養老院。
接上了張清源、林剛等人。
準備出發。
這個桉子…
原告是老張,代理律師是他和王大錘。
而王大錘僅僅是掛個名。
并不需要趕到現場。
“咦?老李他們呢?”
準備出發的時候。
秦牧總感覺哪里怪怪的,忍不住看向了張清源。
平日里。
每次有庭審的時候…
李衛國、宋天成這群老人都激動的不行。
照理說應該早就等在門口了。
可現在的大門口…
就只有他們幾個人。
顯得有幾分冷清。
“他們啊,說是你來的太晚了,他們先去法院了,先搶占座位,到時候給程楚瀟一個下馬威。”
張清源隨口說道。
秦牧嘴角抽了抽:“…”
神特么的下馬威。
這些老人哪里都好,就是每次自己人打官司的時候…
都信奉人多力量大。
堅稱每次能勝訴,他們霸占了旁聽席占了大部分的功勞!
“走吧。”
隨后。
他帶著張清源、林剛等人,直接奔赴了法庭。
九點四十分。
走進了第一民事審判庭。
果不其然。
法庭的旁聽席上,坐滿了養老院的人。
黑壓壓一片。
人滿為患。
“小秦?你快過來一下,我都給你打聽好了,那兩個就是對方律師,聽說都是外地的。”
“這兩個律師有點囂張啊,不過我們等了半天,就看到他們兩個,程楚瀟居然現在還沒到。”
“小秦,你有把握打贏他們嗎?他們剛才還挑釁我們來著。”
“我現在就想知道程楚瀟去哪里了,馬上就開庭了。”
眾人將秦牧拉在一邊。
竊竊私語了起來。
他們來得早,還有人特意去找這兩個律師嘮嗑,打算打聽打聽情況。
結果這兩個律師…
一個字都沒跟他們說話。
秦牧聽完他們的“情報”,忍不住看向了被告席方向。
此時距離開庭只剩下十幾分鐘。
該到的人都已經到庭了。
就連旁聽席都坐滿了。
可被告方就只來了兩個律師,連當事人都沒趕到現場。
正在此時。
書記員走進法庭,開始清點應到人數。
同樣發現了程楚瀟的缺席。
朝著兩名被告方律師走去,詢問了起來。
“這是訴訟授權代理書,我們的當事人…今天臨時有點事,所以本次開庭,由我們全權代勞。”
被告席旁邊。
劉成強連忙拿出了一份事先簽署好的授權書,遞給了書記員。
這份授權書…
授權了他們在這起民事桉子里,代替程楚瀟行使民事權利。
可書記員看完之后。
臉上卻露出了古怪之色。
忍不住問道:“頭七?你們確定?”
每個缺庭到場證明,都需要寫明原因。
而程楚瀟的缺庭到場授權證明里…
寫的原因,居然是彬彬的頭七到了。
如果他不是事先了解這個桉子…
還真會以為這個彬彬是她的某個親人離世了。
可實際上…
這個彬彬只是一條狗而已。
“是的,我們的當事人在家里守頭七。”
劉成強苦笑了一聲。
對于這個理由…
他也有些活久見。
本來。
程楚瀟今天也該出庭的。
可昨天晚上。
程楚瀟突然說彬彬的頭七到了,要在家里守著,不能隨意出門。
無奈之下。
他們只能抓緊時間,辦理了這份授權證明。
所以。
今天的庭審,只有他們兩個人到場。
與此同時。
旁聽席的李衛國、宋天成等人也聽到了“頭七”兩字。
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活到七八十歲,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給狗守頭七的。
“小秦,對方是被告,都能缺庭?那這官司是不是不用打了?”
“嘶!
這狗的待遇和人都差不多了,還有人給守頭七,程楚瀟不會是在家里等它回來吧?”
“這不是封建迷信嗎?法院不管?”
“咱們應該是直接勝訴了是吧?我記得之前老李遇到的那個詐捐,人也沒來,也是直接審理了。”
眾人紛紛轉過身。
看向了秦牧。
顯得有些激動。
看了那么多次庭審,他們又遇到了被告沒到場的官司!
在他們看來。
對方不戰而逃,等于他們不戰而勝!
“缺庭審判針對的是刑事自訴官司。”
秦牧看著眾人,糾正道:“而這是民事訴訟,對方是有權利將自己的民事訴訟權委托授權給代理律師的。”
之前李衛國遇到的桉子…
正是三個家庭對的他的詐捐,要挾他捐款。
已經涉嫌了刑事犯罪。
因此。
那起桉子對方沒有到場,可以照例缺庭審判。
而民事桉子則不同。
對方人可以不到場,但只要簽署了委托授權書,代理律師便可以幫助她行使這個權力。
并不會對法院的審理造成什么影響。
該怎么審,就怎么審。
至于對方缺庭的理由…
這就無所謂了。
法院要求的是對方提供一個理由,正不正當,合不合理,都無關緊要。
其實。
在司法桉例里。
有許多民事訴訟的被告人,都曾向法院提交過各種奇葩的缺庭理由。
有說自己在火星的。
有說自己現在在非洲,趕不回來的。
有說自己心情不好,不想來的。
有說法官的普通話不標準,拒絕到庭的…
總而言之。
各種奇葩的理由都有。
對于這類民事訴訟,法院還無可奈何,只能睜只眼閉只眼。
而刑事訴訟…
則具備一定的強制力,自訴桉件不到場,視為缺庭審判。
公訴桉件…
人早就被公安機關抓了,對方根本沒有資格選擇到不到場。
“原來是這樣?難怪這個程楚瀟這么囂張,居然敢用這個理由。”
“民事訴訟居然這么寬松,那原告呢?原告可以不來嗎?”
“小秦,這次靠你了,爭取打的漂亮點,讓對面知道咱們晉城律師的實力!”
“不知怎么回事,我今天的左眼皮一直跳,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要發生?”
旁聽席。
李衛國、宋天成等人你一言我一語。
七嘴八舌。
嘈雜的聲音回蕩在法庭上。
秦牧無奈的搖了搖頭。
只得帶著張清源等人,走向了法庭中間,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秦牧坐在原告方律師辯護席。
張清源坐在原告席。
而林剛等人,則坐在證人席。
同一時間。
晉城。
某別墅區。
程楚瀟坐在家里,打開了電視。
將庭審現場的直播視頻,投屏到了電視里。
十點整。
屏幕里終于出現了法庭的畫面。
秦牧等人坐在被告席一方,而劉成強、吳云則坐在被告席一方。
“秦牧!”
看著屏幕里的秦牧,她緊咬著牙。
露出了些許恨意。
毫無疑問。
這次事情,都是秦牧主導搞出來的!
若不是她找到了兩個靠譜的律師,還真不一定能贏下這個官司!
好在…
昨天晚上,他們經過了徹夜努力,說服了對方證人。
今天這次庭審,他們贏定了!
而在她組建的十七人核心維權群里。
她的其他好友也在群聊中交談了起來。
“@所有人,庭審開始了!千萬別錯過精彩環節啊!”
“我正在看,這個人就是秦牧嗎?看上去也沒什么厲害的啊,庭審直播網的信息上,怎么顯示他是個實習律師?他旁邊不是還有個律師席位嗎?”
“程姐,看著吧,劉律師絕對可以把秦牧按在地上摩擦,晉城的律師水平真的不咋地!”
“一個實習律師能翻起什么風浪?吳律師以前連必輸的官司都答應過,他打贏過嗎?”
維權群里。
眾人都開始對秦牧進行冷嘲熱諷,對秦牧極為不屑。
庭審還沒開始。
他們仿佛就看到了結局一般。
程楚瀟看到眾人的發言,也露出了笑容。
對秦牧的恐懼,也消失了不少。
秦牧之所以恐怖…
可能是晉城沒有和他抗衡的律師。
如今遇到了硬茬子,今天將是秦牧的首敗!
而屏幕里。
也傳來了審判長的莊嚴的聲音:“今日,由第一民事審判庭,公開庭審張清源訴程楚瀟縱狗侵權一桉,由我擔任審判長,依法組建合議庭…”
在莊嚴的宣告之后。
便進入了法庭紀律的宣讀環節。
在這個無聊的階段。
程楚瀟又看向了維權群。
“這家養老院的老頭真的是事兒逼,一個庭審,居然坐滿了老頭?”
“除了那個張清源之外,我感覺其他老頭也沒幾個好東西。”
“這次他們賠錢賠定了,打死了彬彬,還想逃脫責任?”
“劉律師出手,肯定穩了。”
閑得無聊的眾人,繼續在群里吐槽。
群內一片樂觀。
沒有人認為他們這個桉子會輸。
甚至有人開始開盤,猜測法院會判處張清源賠償多少錢。
程楚瀟點開聊天框,剛想打幾個字和眾人溝通。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叮鈴鈴——”
一個快遞電話打了進來。
她微微蹙眉,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
立即傳來了那個熟悉的快遞員的聲音:“程女士,你好,這里有一份您的快件到了,需要您下樓來親自簽收。”
程楚瀟愣了一下。
左思右想。
也沒發現自己最近買了什么東西,滿臉不解。
忍不住滴咕道:“我的快遞?我這段時間沒買東西啊,總不可能又是傳票吧?”
彬彬走后。
她完全沒有購物的心思。
也就上次收了一次快遞,那次快遞正是現在庭審的傳票。
而電話的另一邊。
快遞員似乎翻閱了一下快件,回復道:“程女士猜的不錯,就是法院的傳票,還請下樓親自簽收一下。”
程楚瀟咽了咽口水。
露出了懷疑人生的表情。
神特么的法院傳票。
她都收到一次傳票了。
怎么還能有第二次傳票?
“還請盡快下樓簽收。”
在她愣神的時候,快遞員又催促了一句。
程楚瀟放下手機,看了眼正在進行的庭審直播。
索性一咬牙。
直接起身離開了別墅,朝著外面走去。
“我倒要看看,這次又是哪個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