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防衛行為…
都有必要的限度。
唯有無限防衛權,沒有這個限度,對于防衛人所造成的任何后果都可以不用承擔刑事責任。
公訴人提出的這一點…
也正是基于一死三傷事件的判定,將其定性為防衛過失致人死亡,并非惡劣的殺人事件。
為此。
公安機關特地詳細調查了黃蘭以及死者陳權等人之間的社交關系。
發現他們在鬧婚之前,素不相識。
公安機關也對此進行了詳細調查,最終確定了黃蘭并無故意蓄謀殺人的嫌疑。
折疊刀也不屬于管制刀具。
普通人可以隨身攜帶。
不存在違法問題。
之所以發生這件事…
也是由于婚禮上鬧婚這種不法侵害行為引起的。
“對方公訴人的說法,我方并不認可。”
律師席的張瑋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方當事人當時遇到了突發情況,屬于猥褻罪的強制暴力行為,嚴重侵犯了人身安全權利,應當判定為暴力犯罪,而非不法侵害。”
“按照刑法的相關規定,不法侵害需要有社會危害性,指的是不合乎法律規定的侵害行為。”
“意思是說,只要是不合法的具有侵犯性并且可能造成危害的行為就屬不法侵害,其相較于暴力犯罪,具有明顯輕微的特點。”
“而暴力犯罪,指的是暴力行為引發的系列危及人身安全的犯罪,本案中鬧婚者的行為,就構成了猥褻罪,危及了人身安全,且以暴力行為…”
當著公訴人的面。
張瑋侃侃而談,闡述著己方觀點。
并且將公訴人的觀點一一反駁。
從法條講到了法理,再講到了立法思想,天理人情和公序良俗。
尤其是針對婚鬧的行為…
將婚鬧的最初起源,再到如今借婚鬧之名,行犯罪私欲的現象公之于眾。
當庭斥責鬧婚者的無恥、下流的本性。
話音剛落。
公訴人還沒來得及反駁,公訴席旁邊的陳導光又坐不住了。
猛地站起來。
冷笑著反駁道:“胡扯!我們那明明就是普通婚鬧,怎么就成了暴力犯罪了?”
“敢情你是想將婚鬧污蔑成暴力犯罪,好為這個殺人兇手洗脫嫌疑!”
“家家戶戶都是這么鬧婚,你們憑什么說我們是犯罪?”
“你們這些當律師的,心都是黑的,居然在這里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呸!”
“等哪天你兒子死了,我看你還能不能這么冷靜的說出這番話!”
只見陳導光指著張瑋的鼻子,不斷指責。
怒不可遏。
在他看來。
鬧婚只是小輩們的玩笑,可張瑋卻非要將這個玩笑,上升到了暴力犯罪的層次。
明顯是想要幫助黃蘭脫罪。
“當事人,請注意你的言辭!”
張瑋尚未開口回應。
公訴人便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沉聲道:“這里是法庭,現在雖然是自由辯論環節,但發言時,禁止對他人展開人身攻擊!”
這個階段。
屬于質證之后的自由辯論,雙方所有人都有權發言發表觀點。
陳導光的發言,也是在準許的范圍之內。
他的發言,和辯論沒有半毛錢關系。
全程都是在攻擊對方。
“我的言辭怎么了?”
陳導光聞言。
轉過身,看著己方公訴人,不滿道:“他說的有問題,我還不能反駁嗎?”
“剛剛法官也說了,現在是辯論環節,我說句話還不行嗎?”
“法官都沒說什么,皇帝不急,你太監急什么?”
“你…”
公訴人被他這一番不講理的話,懟的啞口無言。
面色通紅。
“咚——”
法庭上。
法官也看不下去了,敲響了法槌。
沉聲道:“法庭乃法律莊嚴之地,你可以參與辯論,但請有效發表你的觀點,不要撒潑打諢。”
陳導光聽后。
冷哼了一聲,還嘲諷似的看了眼公訴人。
把公訴人氣得渾身發顫。
隨后重新看向了張瑋,像模像樣的開始了反駁。
“我有三點不服,第一點,我們村都是這樣的,每家每戶結婚都要鬧婚,這是一種婚禮習俗,就跟結婚請伴郎伴娘一樣。”
“這十幾年來,村里每戶人家都是這么結婚的,我當初也鬧過,也沒見出什么事,所以問題全部在這個行兇的伴娘身上!”
“第二點,我們這是鬧婚,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犯罪!”
“你們見過犯罪這么明目張膽的?你們見過犯罪在光天化日之下進行的?這怎么可能是犯罪?”
說完這一點。
他還有些驚嘆自己的辯論才能,覺得自己發揮的非常出色。
越說越上頭:“第三點,自古以來,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殺了人就要付出代價,不然要法律干什么?”
“你們這群律師,收了人家的錢,也不能顛倒黑白,昧著良心打官司。”
“這樣會遭報應的!”
說完之后。
他便重新返回了自己的席位,對著周全民說道:“好了,我該說的都說了。”
“殺人要償命,你們這些當法官的不可能不知道。”
“希望你們不要被這個律師的花言巧語蒙蔽了,做出正確的判決。”
而他的這番操作…
直接使得整個法庭,再次鴉雀無聲。
公訴席上。
兩個公訴人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
他們公訴過許多案件。
這是他們第一次…
見到受害者如此囂張,居然敢對審判長等人指點江山。
而且剛才的辯論詞…
看似講了三點,實則一條法律法條、法理、立法思想都未曾涉及。
完全是鄉下村婦之間的口角之爭。
嚴格說起來。
這番話說了和白說一樣,既不能攻擊對方的觀點,也不能捍衛自己的觀點。
可陳導光還洋洋得意,自以為他的“辯論”十分精彩。
而在律師席。
張瑋同樣瞪大了眼睛,望著自己的“對手”。
除了震驚之外。
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陳導光開庭之后,先是怒懟公訴人。
后是怒懟他。
剛才…
又對周全民代表的合議庭等人指指點點。
可以說,陳導光現在成了庭審最大的變數。
他本以為自己帶過那么多屆被告,可以算是見多識廣了。
沒想到…
一山更比一山高。
他的這種不配合公訴人的行為…
完全是在拉低他的受害人身份,降低合議庭對他的同情度。
不會起到任何正面作用。
而眼前這一幕…
他似曾相識。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當初自己的隊友,和陳導光極為相似。
動不動就背刺他。
“難道…我轉運了?”
張瑋咽了咽口水,神色有些古怪。
而在旁聽席。
陳導光的“精彩辯論”頓時贏得了一致叫好。
“二哥就是二哥,別看沒讀過幾年書,道理講起來一套一套的!”
“大家注意沒?二哥發言之后,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都不敢再和二哥爭了。”
“咱們是有理的一方,咱們怕啥?反而是他們,試圖幫殺人兇手脫罪,放在咱們村,這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還是二哥講的東西簡單易懂,那個律師還有公訴人說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兒,云里霧里的,就是想把咱們整懵!”
劉梅為首的旁聽婦女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對陳導光剛才的發揮…
十分滿意。
尤其是看到法庭鴉雀無聲的一幕,都覺得他們幾乎不可能敗訴。
“果然是無知無畏。”
秦牧坐在旁聽席的一角,忍不住搖了搖頭。
陳導光漏洞百出的發言…
居然能得到一致的喝彩。
可以說,陳導光以一己之力,試圖將法庭辯論的檔次拉低到農村吵架的層次。
“咚——”
法庭上方。
周全民鐵青著臉,再度敲響法槌。
盯著洋洋得意的陳導光。
氣得有些發顫。
但還是耐著性子,沉聲道:“請受害人不要發表和爭議焦點無關的話題,本階段的爭議焦點,需圍繞無限辯護權以及防衛過當展開!”
陳導光剛才吵架式的發言…
全是在胡攪蠻纏,沒講到任何法理、法條相關的理論。
根本不能稱之為辯論。
雖然這是法庭自由辯論環節,所有訴訟參與人都可以進行發言,但無關話題是不被允許進行的。
不然…
莊嚴的法庭,分分鐘就會出現潑婦罵街、農村吵架的場景。
“你什么意思?”
陳導光聽后。
卻再次不滿道:“我剛才說了三點,怎么沒圍繞案子的討論焦點?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們說的句句在理,說不過我們,現在就說我們沒有圍繞焦點?”
“這個官司還有什么好討論的?剛才證據都拿出來了,視頻也證明她殺了人,直接判就完了。”
“你們是不是欺負我們是鄉下人,就故弄玄虛,把簡單的案子搞得這么復雜?我看你們就是想幫她脫罪,讓她逃脫法律的制裁!”
說著說著。
他昂首挺胸,環顧整個法庭,一副傲立群雄的姿態。
剛才他已經用事實證明了…
他的辯論能力,遠勝己方公訴人,以及對方律師。
他一開口…
所有人都沒再敢說話,明擺著說不過他。
現在卻反過來用這種方式,說他沒討論在案情的焦點上!
在這個辯論環節。
誰強誰弱,已經是一目了然了!
“怎么?”
陳導光瞥了眼法庭上的周全民,又接著冷笑道:“被我說中了?不說話了?”
“我告訴你們,別以為我們鄉下人就好欺負!”
“這個案子你們直接判就完了,別給我整這些有的沒的!”
他身邊的其他三個“受害者”父親見狀,也激動不已。
跟著陳導光一起,給合議庭“施壓”。
“二哥說的沒錯,你們雖然是法官,但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
“他們殺了人,你們要是敢徇私枉法的話,我們就去你們上級那里投訴你們!”
“我們非法拘禁都被抓了,他們殺了人,必須要受到嚴懲!”
“我們雖然不懂法,但殺了人,必須要償命!”
陳導光四人你一言我一語。
對著周全民以及其他幾個審判員,提出了“判決建議”。
言語之中。
并沒有辱罵和擾亂法庭的行為。
卻把周全民氣得七竅生煙,渾身發顫。
陳導光四人無比自信的一幕…
完全超出了他和合議庭眾人的想象。
“肅靜!”
無奈之下。
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氣,盯著陳導光四人,沉聲道:“從現在開始,法庭辯論環節,你們四人未獲得允許,不得參與辯論!”
作為審判長。
為了保證案件庭審的正常進行,他有權利這么做。
若是繼續讓陳導光四人胡攪蠻纏…
那這個案子,怕是要審到明天了。
然而…
他話音一落。
“憑什么?”
陳導光更加不服了,質問道:“法庭上也要講道理吧,辯論環節為什么不讓我們說話?”
周全民黑著臉。
干脆沒有搭理他,而是看向了公訴人。
繼續推動審理進程:“剛才被告方律師說,黃蘭的行為,屬于面對暴力犯罪時的防衛,不應當判定為防衛過當。”
“你們檢察院在認定防衛過當時的依據是什么?”
審理了這么久。
這個案子的核心關鍵…
已經很明朗了。
若是判定為無限防衛權的正當使用,那黃蘭就無罪。
若是判定為防衛過當,那黃蘭就犯了故意傷害罪,以及過失致人死亡罪,兩者從一重罪處罰。
這兩者的判刑區別,是極大的。
按照檢察院的量刑建議,差不多是八年有期徒刑!
這種防衛致死…
并非出自于惡劣動機,是不會上升到死刑層次的。
陳導光口中所說的殺人償命…
針對的是故意、蓄謀、惡劣性質的殺人事件。
若是情節輕微的過失致人死亡罪,量刑區間甚至在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審判長,我們院仔細核查過現場,和公安機關的人員比對過錄像、錄音資料,目擊證人的口供。”
“可以確定,當時的婚鬧行為雖然有些過分,但不應當判定為暴力犯罪。”
“刑法明確規定,暴力犯罪指的是殺人、搶劫、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犯罪,對方的鬧婚行為屬于民俗,不應當上升至殺人、搶劫、綁架的惡劣性質犯罪。”
公訴席上。
其中一個公訴人簡單平復了一下被陳導光攪和的情緒,繼續回道:“嚴格來說,這應當屬于不法侵害。”
雙方的討論焦點…
再次回到了不法侵害和暴力犯罪的區分上。
張瑋見狀,同樣不甘示弱。
上前一步。
據理力爭:“審判長,公訴人,不法侵害和暴力犯罪的明顯區別,就是有無用暴力手段危害他人的人身安全…”
法庭上。
最精彩的自由辯論環節,終于進入了正軌。
而被禁止發言的陳導光四人…
則是全程被法警盯著,防止他們打岔。
這個環節…
每個人訴訟參與人都可以發表意見,參與討論。
但陳導光的討論方法…
卻是胡攪蠻纏的吵架式方法。
這樣辯論是得不出結果的。
而陳導光被自從被禁言之后,只能坐在椅子上。
看著己方公訴人和對方律師“心平氣和”的討論,卻無法插嘴。
搞得他心癢難耐,滿臉孤憤。
這群人說不過他,就用這種盤外招,禁止他發言。
若是他可以上場辯論的話…
這次庭審,早就結束了!
與此同時。
晉城。
養老院里。
張清源等人圍坐在院子里,目不轉睛的看著投影屏幕。
看的是目瞪口呆。
“這個審判長怎么回事?怎么不讓陳導光發言了?”
“可惜了,他的表演這么快就結束了。”
“說實話,我挺想看他辯論的,雖然聽起來能把人氣個半死。”
“他的素質其實挺不錯了,就是有點盲目自信,居然認為別人說不過他…”
張清源等人搖了搖頭,都有些哭笑不得。
陳導光并沒有像之前那對判刑二十年的中年夫妻那樣咆哮法庭。
相較之下。
一直試圖“講道理”。
只不過他的道理,沒有法律法條的依據,只是主觀判斷,和吵架沒有什么區別。
所以才會獲得禁言套餐。
“你們…以前看庭審,都會發生這種事嗎?”
混跡在老人中間的萬中元咽了咽口水,突然問道。
這次庭審…
的確是和連續劇一樣,跌宕起伏。
熱鬧的旁聽席,此起彼伏。
還有刺激的“受害人”,怒懟公訴人,再是積極參與辯論,榮獲禁言套餐。
和他想象中的枯燥庭審環節…
截然不同。
他印象中的庭審現場,應該是壓抑、低沉、枯燥、乏味的。
遠沒有這么精彩刺激。
搞得他都想看完庭審了。
“這種事都是常有的事,副院長,你是不知道,以前還有對夫妻,全程不配合,連庭審都進行不下去了…”
幾個老人點了點頭,回道:“最后被判了二十年,也是目前小秦送進去的人里面刑期最高的。”
“不知道小秦什么時候能破紀錄,都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
眾老人們說著說著,不由露出了期待之色。
把萬中元聽的一愣一愣的。
二十年有期徒刑!
這不殺幾個人,應該也達不到這種刑期吧?
晉城法院。
第二刑事審判庭。
雙方就防衛過當和無限防衛權,展開了各個方面的辯論。
各執一詞。
始終堅持己方觀點。
“公訴人,被告方辯護律師,你們是否還有新的觀點要補充?”
辯論環節持續了三個小時后。
周全民望著雙方,沉聲詢問。
張瑋搖了搖頭。
公訴人也搖了搖頭。
三個小時的辯論,他們已經將所有該說的都說了,能爭取的都竭力爭取了。
接下來…
就看合議庭的商討結果了。
“既然如此,那暫時休庭半小時。”
周全民點了點頭。
隨后帶著合議庭眾人,離開了法庭現場。
進入了法庭后方的合議庭會議室。
會議室里。
七人坐在了各自座位上。
每個人的神情,都非常凝重。
這個案子…
非常棘手。
沒錯。
就是棘手!
案情雖然明確,證據也足夠充足,說是鐵證如山也不為過。
但如何判刑…
卻是一個大難題。
認定為防衛過當,那就意味著要判處黃蘭八年有期徒刑。
這對黃蘭而言,又顯得極不公平。
因為…
當時鬧婚的視頻,他們也一一看過。
鬧婚者的行為,撕扯裙子,上下其手,極為惡劣!
“說說吧,大家對這個案子的看法。”
周全民見其余六人沒說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我覺得…防衛過當和無限防衛權都符合認定條件,但判處八年有期徒刑,卻顯得司法過于死板。”
一個審判員皺了皺眉頭,發表了意見。
另一個審判員也跟著提出了個擔憂:“若是判處無限防衛權,意味著要判處黃蘭無罪,這對社會會不會起不良影響?”
“不良影響肯定會有的,若是判處無罪,日后借無限防衛權無限度反擊的事件,恐怕會多起來。”
其余陪審員也站在各自的角度,分析了起來。
和公訴人以及被告律師不同。
他們做出的判決,需要在維護司法的公平正義的前提下,保障社會的穩定,倡導正確的價值觀。
這也是為什么在幾十年來的司法實踐里,無限防衛權僅僅判處了十余例的原因!
無限防衛權判處的多了…
社會難免會變得更加動蕩,不利于和平穩定的發展。
其實。
在法學界,一直在倡議廢除無限防衛權。
在世界各國中,只有少數幾個國家還保留著無限防衛權。
許多學者認為,無限防衛權對于暴力犯罪的定義模糊不清,容易引起混淆混亂,導致不必要的傷亡。
一些普通人難免將不法侵害,認定為暴力犯罪,從而進行盲目自衛。
此外。
無限防衛權可能被濫用,成為某些犯罪人實現其非法目的的工具。
對防衛人而言,在獲取此項權利的同時…
意味著他可以針對不法分子,進行不負責任的、無限度的反殺,過于極端,無法保護犯罪分子的權益。
即便是實施了犯罪行為的不法分子,也應當享有法律的保護。
若是一棍子打死的話…
不利于犯罪分子的改造、再教育。
“這個案子…要不再折中一下吧,判定八年過于嚴苛,判定無罪,同樣過于極端。”
最后。
有人提出了一個量刑建議。
周全民皺了皺眉頭,望著眾人:“諸位,我知道你們擔心的是什么。”
“無限防衛權不能輕判,但在這里,我想請各位捫心自問,立法的本質,是為了什么?”
被他這么一問。
其余人都愣了一下。
“我們立法,是為了保障公民的基本權利,保障公民的正當權益不受侵犯。”
周全民掃視著眾人,自問自答。
頓了頓。
他又接著說道:“十三年前的鄧玉嬌案,大家應該都知道。”
“在當時的學界引起了極大的爭議,若非有高人指點,鄧玉嬌…恐怕還判不了免予處罰!”
聽到這里。
眾人目光閃爍了一下,顯然都知道這個轟動全國的案子。
當時客人過分的言語要求,外加動手動腳,導致鄧玉嬌施行了防衛舉動,致使一死一傷。
情形和今日的黃蘭…
極為相似。
甚至可以說,黃蘭遭遇的“侵害”更為嚴重!
“在這個案子里,我找不到什么折中的方法,但我只想遵循立法的本心,做出公平正義的判決!”
周全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這是我的想法,現在,大家表態吧。”
最終。
討論了半小時之后。
七人開始進行了表決,針對本案給出判刑方案。
第二刑事審判庭。
被告席上。
黃蘭緊張的低著頭,緊咬著下唇。
時不時看向張瑋。
半個小時的休庭時間馬上就過去了。
她即將迎接她的判決結果。
“別緊張,如果一審沒有無罪,那我們就二審。”
張瑋看著她,輕聲寬慰道。
這個案子…
絕非這么容易打的。
他和秦牧,都已經做好了二審準備。
而公訴席旁邊。
陳導光四人,也在小聲議論。
“二哥,你剛才發言那么出色,這次對方應該會判處死刑吧?”
“也不一定,我感覺法官收錢了,居然這么包庇他們,特別是不讓二哥發言,實在是太過分了。”
“就算不死刑,也得多判幾年,八年實在是太少了,我兒子被他刺成了那樣!”
“應該…能贏吧?”
四人同樣有些忐忑。
盡管他們自己明天還有官司…
但卻一致希望判處黃蘭死刑!
“全體起立!”
半個小時后。
休庭結束。
周全民帶著合議庭全體成員,回到了各自位置。
沉聲宣告道:“今日,晉城法院第二刑事審判庭,對黃蘭刺死刺傷四人一案,進行了公開審理。”
“經合議庭當庭調查、公訴人舉證、被告人辯護律師質證,本院認為該案案情清晰,證據充足,系黃蘭用隨身攜帶的折疊刀進行防衛引發的。”
公訴席旁。
陳導光四人聽到這里,不由抬起了頭。
露出了激動之色。
然而…
周全民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們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該案性質特殊,系婚鬧不當行為引發,死者陳權等鬧婚者,在婚禮現場執行了暴力猥褻行為,嚴重觸犯了我國刑法,系暴力犯罪。”
“黃蘭多次勸阻,以言語及行動的方式表明了己方意愿,在勸阻無效的情況下,施行了防衛行為,導致了一死三傷。”
“按照我國刑法第二十條第三款規定,該行為符合在無限防衛權的構成要件,其防衛行為沒有限度要求,無需承擔刑事責任。”
“現做出如下判決:
黃蘭的行為系正當防衛,且屬于無限防衛,依法不負刑事責任;
黃蘭因正當防衛所造成的損傷、醫療費用,鬧婚者自行承擔;
公訴人控訴的故意傷害罪、過失致人死亡罪與法律不符,指控罪名不成立,駁回公訴人的訴訟請求。”
“若對本判決不服,可在判決下發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內,向本院發起重審或者向上一級法院提起上訴。”
莊嚴的宣判聲。
回蕩在法庭。
被告席上。
黃蘭聽到這個判決結果,激動的掩面而泣。
這么多天來的忐忑、不安…
全在這一刻釋放了出來。
“無罪”兩個字,一直回蕩在她的腦海中。
這兩個字…
實在是太沉重,又太難得了。
請:wap.shuqu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