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對上李自成都沒有勝算,更不用說滅了大順的錘匪了。
對于這幫手下,他有著清醒的認知。
大家也就在這里放放嘴炮了,真刀真槍的打上一場,不戰自潰的場景,左良玉都認為會出現。
轉機?
除非云南、廣東兩條線的主帥先后反叛賀今朝,這樣他們才有被拉攏的價值。
否則沒戲。
眾人被左良玉的話給激的,這就想要去云南找錘匪拼殺一番。
“夠了,夠了!”
左良玉再次伸手制止眾人:
“我年歲已大,沒有賀今朝所說的那種稱王稱霸的心思。
你們都是跟隨我多年的部將,我也不愿意讓你們去送死。
諸位,抵抗錘匪有什么好處?
難不成你們真的愿意為大明效忠陪葬?
就算打贏了我們也就盤踞在廣西這小地方,錘匪還可以再派大軍前來,我們上哪去補充兵力?”
從各方面講,左良玉是一個好領導,也是一個合適的軍閥頭子。
唯獨不是大明的忠臣,賣隊友以及魚肉大明百姓毫無壓力。
鬧得最兇的金聲桓等人也就不鬧了。
“境外那么大地盤,足夠你們分潤了,我前些日子聽人講完了水滸傳,那混江龍李俊都去了暹羅當皇帝,他一個山賊都行,我等如何不行!”
左良玉看著眾人道:“我的話說完,誰贊成,誰反對?”
對于治理軍將,左良玉也頗有手段的。
故而眾將皆是贊同。
三天之后,左良玉等人沿著高杰走過的道路,繼續向著后黎朝(越南)前進。
此時的后黎朝皇帝是傀儡,南北鄭阮紛爭已經打了二十多年。
高杰已經率先同控制北方的鄭氏打起來了,且占據了河江省。
此地以前是唐朝的領土。
左良玉也率先派人與高杰取得聯系,大家都出了明境在外面廝混,以后還得好好合作。
高杰接到左良玉的書信,忍不住長吁短嘆:
“夫人,我們又該走了。”
“不用提前走。”邢夫人卻是搖頭道:
“左良玉比我們人多,此地山林也多,道路又有些難行。
還是讓他們暫且往前走打頭陣,這里深山老林的,并不會讓人久留。”
“好,那便全聽你的。”
高杰、左良玉二部從廣西紛紛撤出,進入后黎朝的事情,最先傳到的便是永歷小朝廷這里。
作為兵部尚書的瞿式耜特意派人去接收他們兩個空出來的地盤,以此來壯大自己。
對于他們莫名其妙的退出廣西,進入番邦境內,感到很是疑惑。
莫不是他們接到了什么消息?
錘匪將要大舉進攻廣西,聽到風聲就趕快跑路了。
這種判斷,讓瞿式耜極為憂心。
左良玉等人跑路,看似他能夠全占廣西,但是需要防守的地盤就更多了,所需要的士卒也多。
兵力進一步被分散。
還要防備時不時犯病的張獻忠那個賊寇。
大明同大西之間相互和平共存,本就是對大明威信的打擊。
你連近在家門口的反賊都打不過,怎么能打得過占據天下的錘匪這個頭號大反賊呢?
瞿式耜對于掛著大明牌子的左良玉都無法控制斥責,搞得原本心向他的那些土司首領們也極為蔑視永歷小朝廷。
畢竟廣西本地土司們聽從瞿式耜等人的調遣,結果被大明武將們給合法傷害了,瞿式耜都不管。
甭說其余的,就算是放個屁都不成。
以至于不少土司聯合起來同左良玉部反復糾纏,同時派人出廣西去聯系錘匪,一旦錘匪進入廣西,他們便想要帶路。
左良玉走了之后,瞿式耜趕緊派人安撫這些土司首領,順便把目標放在了張獻忠的身上。
臥榻之側,豈能容他人酣睡?
張獻忠不僅收到了左良玉撤軍的消息,也收到了錘匪賀今朝的“信件”。
大概就是賀今朝讓他張獻忠也趕盡讓出廣西,不要妨礙他覆滅大明那個狗朝廷的事。
否則,別怪他不顧同鄉之誼,連你也一塊收拾了。
語氣及其不善,一點面子都沒給張獻忠留。
對于賀今朝的這封來信,張獻忠顯得極為憤怒。
廣西應了大西的預言,只要在此地站穩腳跟,就有機會奪取天下。
一旦離開這里,大西帝國豈不是國運都沒有了?
“賀今朝他算個什么東西,一個甘泉縣的驛卒,幸運得到了天下,竟然敢如同差使豬狗一般,差使朕來,他也配!”
張獻忠對于賀今朝如此蠻橫無理的要求,氣得要念信的人直接燒了。
他算個什么東西!
倒是丞相汪兆麟連連阻止:
“陛下,賀今朝斷然沒有把我大西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咱們就跟錘匪掰掰手腕。”
“是啊,陛下。”
眾人紛紛應和,絕對不能同錘匪妥協,一定要殺了賀今朝。
當初江西那批讀書人寧愿投靠張獻忠,也不愿意投降賀今朝,可謂是秉承著慣有的士大夫清高。
誰尊重我們,我們便給誰效力。
可實際上,張獻忠并不怎么尊重這幫讀書人。
只不過礙于他們不投降錘匪也要連夜來投靠他的虛榮心在作祟罷了。
尤其是他發現有人暗中同“大明正統”在勾結,心中已然起了殺心。
也不知道是因為天氣越來越熱,還是怎么回事,張獻忠越發的想要殺人了。
賀今朝這一封信引爆了張獻忠積攢的火氣,掰手腕?
朕要有那本事同賀今朝掰手腕,那當天下之主的就該是朕,賀今朝就該困守廣西部分地區。
你們這幫讀書人,要本事沒本事,要計謀沒計謀,連治理民生也不行,光是會在嘴上叭叭叭。
出口之乎者也,閉口國家大義之類的。
可朕瞧著你們在任上魚肉百姓,背地里還同永歷小朝廷勾勾搭搭。
真以為朕沒有派人截獲你們送給瞿式耜,表明自己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忠心的信件嘛?
朱亨嘉也十分配合,安穩部分土司后,便同早就聯系好在大西內部的士紳階級進行聯絡。
別看張獻忠當了皇帝,但這幫文人,打心底里還是認同大明的統治,人人心向正統。
當廣西境內就剩下兩方勢力之后,根本就不可能相容了,況且也不是一公一母。
永歷朝廷習慣了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萬一自己在抵抗錘匪進攻的時候,反賊張獻忠同錘匪合作,怎么辦?
誰敢打包票說張獻忠必然會全力防守廣西東北方向,不讓錘匪進入廣西來?
廣西的南明小朝廷早就成為了廣西官紳地主心目當中的旗幟,為他們提供復辟大明的精神支柱以及組織系統。
有大明在,誰愿意給一些個沒有經受過孔孟老師教導的皇帝當臣子啊?
隨著張獻忠陣營當中的起義者越來越多,舉出大明的旗幟后,紛紛叛亂,此舉直接迫使張獻忠加緊了軍事掃蕩。
憑借你們這些個腐儒能有本事阻擋朕?
張獻忠大開殺戒,以至于防范過當。
畢竟反抗他的幾乎是士紳階級,而秀才們主要是出身這個階級,故而張獻忠便在大錘三年四月,借口舉行“特科”,召集許多士紳讀書人,一網打盡。
為此,還特意立了一塊七殺碑。
“殺殺殺殺殺殺殺。”
在你迷茫的時候,大西皇帝給了你一把刀,讓你跟著他殺人。
為了斬草除根,大西軍往往又擴大化的砍殺士紳之外的百姓。
或者說張獻忠現在的腦子已經沒有人能夠想明白了,連他的心腹女婿汪兆麟都不敢再勸諫,而是繼續慫恿,既然陛下不高興,那自然是要大殺特殺。
把看著不順眼的人殺干凈了,便再也沒有人反抗大西了。
這陣子張獻忠叫御林軍把汪兆麟手底下的讀書人一個接一個的拉走,全都給宰了。
并且再宰之前,宣布他們背叛大西,同逆明秘密通告消息。
張獻忠的過激行為并沒有得到有效緩解,反倒是變本加厲。
而瞿式耜對于張獻忠如此強硬的手段,只是康慨陳詞張獻忠這個反賊的惡行,對于百姓的遭遇深感同情。
號召百姓們要遠離大西政權,重新回歸到大明的懷抱來,參軍同大西作戰,給自己的家人報仇雪恨。
對于張獻忠的暴行,作為核心養子的孫可望都看不下去,這都叫什么事啊?
如何能胡亂殺這么多人。
尤其是汪兆麟這個丞相,他還一手推動屠戮政策。
對于此人,孫可望等養子對他觀感十分不好,此人是安徽官紳出身,善于逢迎,想法子娶了張獻忠的女兒,討丈母娘歡心,進而吹枕邊風,博得了張獻忠的寵信。
張獻忠都鞭打過孫可望,都沒鞭打過汪兆麟。
孫可望勸諫張獻忠不要殺人,也被打出去了,甚至揚言你是不是也想要跑到野人待著地方去稱王稱霸?
張獻忠曾經給與了這些投靠他的讀書人極大的信任,也按照他們的意思開科取士,希望他們能夠為自己所用,輔左他把大西變得強盛起來,同賀今朝掰掰手腕。
可是這些讀書人全都沒有心,辜負了張獻忠對他們的信任,一個個的吃里爬外,實屬忘恩負義之輩。
怨不得賀今朝一直都不開科取士,反倒對于許多士大夫們趕盡殺絕。
現在張獻忠總算是理解賀今朝的操作了,這幫讀書人沒有一個好人,全都他媽的是走狗!
張獻忠的認知已經走到了死胡同,妄圖把所有人都一棍子打死。
廣西人口銳減,不光是張獻忠的操作,同樣也是左良玉等人的為非作歹。
但是這口大鍋被瞿式耜結結實實的扣在了張獻忠的頭上,在士紳階級的宣傳下,張獻忠在廣西已經成了殺人魔王,連孩童都不放過的惡人。
張獻忠自以為對于讀書人采取信任的態度,就能獲得他們的幫助。
可他們才不認你一個反賊是皇帝,話語權根本就沒有掌握在張獻忠的手中。
底下百姓怎么可能真正聽到張獻忠的政策,全都被底下的官員們給曲解開了。
隨著張獻忠的“發瘋”,瞿式耜抓住機會進攻大西政權的地盤,以至于張獻忠能控制的地方越發的孱弱。
至少殘存百姓們是“迎王師”的狀態來幫助明軍的。
在南明小朝廷的輿論宣傳下,誰愿意在張獻忠治下過活?
稍微不順意就被他給宰了,沒處說理去。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憑借自己能夠推翻張獻忠,不過是希望能夠來一個名聲比較好的君主,來統治他們。
錘匪名聲好也早就有諜子在廣西宣傳了,但是宣傳了快兩年,本地百姓也沒見過錘匪的毛。
同時瞿式耜以朱亨嘉皇帝的名義,針對不同人群發布諭旨,進一步分裂大西。
“張獻忠審時度勢,率眾來歸,朕必然會優待他,世世代代子孫永享富貴,所屬將領兵丁,按照名冊挨個行賞。
莫要觀望不前,不如早降,否則大軍所到之處,必定叫爾等后悔。”
“凡大西文臣武將兵丁,來歸順我大明,仍舊給予錄用。
倘若抵抗到底,必會用以重典,妻子皆為奴,投降大明者,恩及子孫,有擒賊首者,必有爵位賞賜。”
在大西如此窮盡的狀態下,當然也有跳反的,想法子投奔到另一個陣營去。
當然不排除,錘匪進入廣西后,他們再次跳反。
活著才是第一要務,哪管什么忠誠以及道義。
打了這么多年仗,早就沒有那些東西了。
隨著地盤越來越小,張獻忠終于把孫可望等人召集回來,應對接下來的事情該怎么辦。
“明軍短時間內征召士卒,實力必然會下降,以我之見,還是要選精銳士卒與之交戰。”
艾能奇率先提出自己的觀點,目前是滅有什么希望退出廣西,也不會走。
那就只能同永歷朝廷進行爭奪對廣西的控制權。
就算錘匪在外邊虎視眈眈,可目前這種選擇,終究是沒有別的辦法。
明軍都打過來了,大西再裝孫子,士氣便沒了,人心也就散了。
張獻忠像是殺紅了眼一樣,恨不得親自上陣砍殺那些狗明軍。
可他納了三百多個妻妾,至今都沒有寵幸一輪呢。
隨著年歲的增長,身體也已經稍微有些吃不消了。
“你覺得呢?”
張獻忠看著孫可望,自從上次鞭打了他一頓,就幾乎沒有出現在自己面前。
“父親說怎么打,我便怎么打。”
孫可望覺得張獻忠他已然接受不了忠言逆耳這件事了,索性就同汪兆麟一樣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