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只有搶掠官紳藩王這么一條路走。
他縱然想要與賀今朝進行貿易,大頭的鹽鐵根本就沒有法子賣出去,無法獲利。
或者說他控制的地方糧價都不穩定。
河南的糧價賣的不比京師便宜,山東的糧價在二兩左右,曲阜的糧價則是平均在三兩。
而賀今朝控制的南直隸地區糧價也在一兩上下浮動。
清廷糧食的價格也在一路攀升。
除了要供應前方戰事所需,還被大明的“雇傭兵”在后方攪起奴變,四處殺人放火,許多田地都被焚毀,糧價自是節節高。
明代中后期正常年景的糧價一般穩定在米麥每石價銀五六錢至八錢之間,即每石銅錢五至八百文。
南方的稻谷與北方的高粱、谷子等則只相當米麥價格的一半。
長期的混亂,農業、手工業生產都遭到了嚴重破壞,糧食供求過于緊張,糧價長久的高居不下。
民以食為天,糧食價格的穩定,直接關系到他們的生產和生活,有利于各方勢力下社會秩序的穩定。
李自成可以控制部下平買平賣,但他控制不了市場。
尤其是平買平賣的政策外,真正到了下面士卒執行的時候,能有幾個人不愿意少花錢多拿點貨物?
山東經過清軍肆虐后,朝廷依舊要加派,許多農民都整甲整里的逃亡。
耕地大面積拋荒,由于農民軍到達的地方,明宗室、官紳大批地被消滅或者竄往他鄉,出現了大量無主之田。
李自成利用免征三年的口號,給他們劃分土地,就是希望能夠快速的讓農民進行生產。
政策這塊,他是不準備動的。
但是孔家那塊,他也是不想動的,治理天下還需要他們幫忙。
許多讀書人投奔李自成的緣故,也是有賀今朝存在。
他根本就不屑籠絡這些讀書人,甚至有功名算個屁啊?
李自成不僅籠絡這些讀書人,還要開科舉考試給他們功名,讓他們為自己效力。
若自己動了孔家,這些前來輔左他的讀書人,難免會離心離德。
賀今朝有些方面的政策,李自成是完全相反的操作,或者就是想要在這一方面爭取不被賀今朝籠絡的團體,用來幫助他爭雄。
但雙方在打擊地主豪強這方面是出奇的一致。
這些人通過大明朝廷吃的盆滿缽滿,到了大明末期,自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大元帥。”宋獻策瞇著眼睛說道:“我有一策。”
“嗯,你說。”糾結的李自成連忙詢問。
“我們先湊錢從賀今朝那里買來一些綢緞棉布棉花,發賣給麾下士卒的家卷,他們就會自己做新衣服穿,這樣他們也高興,家卷也高興。
得了銀子之后,我們再從賀今朝那購買第二批,再給麾下士卒制作冬衣發給他們。
如此既解決了用錢問題,也用不著去找孔家的麻煩,讀書人依舊能緊緊依附大元帥。”
宋獻策的意思也比較簡單。
如今李自成麾下這些士卒都比較有錢,莫不如讓他們的錢花一花。
這樣士卒以及家卷都有冬衣穿。
闖王給士卒提供冬衣是十分合理的,但是家卷嘛,行軍的時候把她們護在中間,提供過冬的冬衣,那就不怎么合理了。
縱然是賀今朝也只是供養士卒,沒有供養他們的家卷,除非這個士卒戰死了,他的遺霜們需要得到照顧。
臨清綢緞店三十二家已經關了三十家,以及七十三家布店,關閉了六十六家,雜貨鋪六十五家,關閉了四十一家,遼左布商無一至此。
“好計策。”
李巖連連贊了一句,大元帥把軍餉發的足足的,麾下士卒的腰包里鼓鼓囊囊。
眾人也連連贊嘆宋軍師的腦瓜子就是好使。
只有丞相牛金星附和著干笑幾聲,心中十分的不痛快。
無論是李巖還是宋獻策這兩個人都太跳脫了。
不夠尊重他,懂不懂大元帥麾下唯一丞相的含金量啊!
南京城內,賀今朝剛剛接到吳國俊送來的消息。
他已經與洪承疇接上頭了,返回京師的明軍人數大概在十萬。
“洪承疇還是有些實力的。”
賀今朝不得不贊了一句,帶著十三萬大軍出發,返回剩下十萬出頭,還算是加上遼東本地士卒,折損了三分之一。
沒有造成明軍的大潰敗,而是抓住機會,撤回京師。
尤其是他們隊伍內還有王樸這個人,著實是讓賀今朝有些詫異,這個人沒有率先跑路。
“皇太極被搗巢后,也有些亂了節奏。”
待到賀今朝說完之后,張福臻也看完了送來的消息:
“這一仗明清之間損失不小,具體的情況,還得等著唐通整理之后,送回來的情報。
不過最該讓崇禎發愁的是這近十萬人的口糧從哪里找補。”
山西被錘匪所占據,糧食一滴都不會流入京師。
山東被闖賊所占據,李自成還想著接應河南呢,更不會望京師送。
至于北直隸周遭連年干旱,人口流失嚴重,皇親國戚、太監的田莊不計其數,怎么可能會有賦稅往上交呢?
拋去南方供應,算上損耗,山東每年都要往京師運輸近三十萬石糧食。
山東在明清雖然是產糧大省,但人口數量巨大以及距離統治中心過近,本身消耗的糧食就很多,極少能往外輸出。
“不不不,崇禎能不能湊夠這些將士的賞賜,才是最迫在眉睫的事情。”
吉珪抱著自己的肚子大笑起來。
現在的大明已然是日薄西山了。
聽到這話,賀今朝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崇禎現在不僅缺糧,還缺銀子。
要是不能讓底下這幫臭丘八滿意,怕是直接就來個兵變了。
徐以顯拿著西班牙銀元再看,按照自家主公的意思,今后也要弄銀元,用以海外貿易。
大明的錢每千文值銀不過是一錢二分,還不及銅價本身。
主公要價定每錢千文值銀一兩,要制造一批銀元來穩定錢價,以此來避免因戰爭原因導致的銀貴錢賤。
銀價日漲,錢價日跌,首先受害的是寒門小戶、勞動農戶。
錢價日低,商品零售價格必然提高,而勞動人民日常收入,大都以錢計算。
即同樣的錢數,折合紋銀的數字越來越小,比如過去二十天的工資,可兌一兩銀子。
一段時間后,則只能兌八錢、六錢,甚至更少。
反之,豪門大戶,如過去用一兩紋銀兌成銅錢,能雇十幾名勞動力。
過段時間后,銀價高,錢價鐵,兌得錢多了,便能雇二十多名勞動力了。
再者,農民交田賦錢糧,也是用銀折算,銀價越高,付出的銅錢越多。
因此,銀價高漲、錢價下跌,直接威脅著勞動人民的生活。
現在市場上流通的主要是白銀(元寶、銀錠、錁子、碎銀子)、銅錢。
至于金子多是作為貴重物品被人買來儲存,或制作成為精貴器皿、佛像、首飾、被人買來使用、供奉、佩戴等等。
黃金始終沒有成為流通于社會的錢使用。
賀今朝也是用金子制成的獎章給部下發去佩戴,變相的增加他們的財產。
只不過這份財產被綁定在榮譽上!
如今南直隸周遭的糧價依舊是居高不下,縱然是湖廣等地往外輸出糧食,也沒有把每石糧食打下到五錢銀子的價格來。
“主公,這是新造出來的銀元。”
徐以顯對比著手中的西班牙銀元以及大錘銀元,交給賀今朝看。
賀今朝捏著銀元中心習慣性的吹了一下,放在耳邊聽一聽,發現沒有什么聲音。
至于上面的頭像則是賀今朝的正臉,上面是大錘元年四個字,后面則是一個圓圈里面刻著錘子,寫著壹圓。
什圓的后面刻的是龍,壹佰圓后面刻的是雙桅船。
“防偽標記存留了嗎?”
賀今朝問了一句,因為壹佰圓多是對外用的,那些洋鬼子的鑄銀幣手段比如今的內陸要成熟幾十年。
徐以顯則是指了幾處的防偽標記,同時又說了一下銅幣的防偽。
賀今朝發現自己還是小瞧這些鑄造錢幣的匠人了,用不著自己提,他們早就把各種防偽考慮到了。
“嗯,先做出來一批,到時候再各地準備好置換點,提前宣傳一二。”
“明白。”
賀今朝占據南直隸后,一直都在大力恢復和發展工農業生產。
為此還特意按下先進織機的制作,就是為了擴大用工需求,極大的調節供求關系。
在商品經濟發展的情況下,專業化的農業迅速發展。
有的地方以種桑養蠶為業,有的地方以種植棉花為業,有的地方以種植煙草為業,有的地方以種植甘蔗為業,有的地方以種果木為業等等。
所有這些地方的糧食生產,都不足以維持當地口糧,不足部分得仰賴外地供給。
城市經濟有較大發展,手工業工人、商人、無業游民,越來越多地聚集到城市。
非農業人口劇增,加大了對糧食的需求量。
在征收賦稅方法上,對非農業人口改征糧為納銀,加之婚喪喜事需要貨幣開支。
因此,農民急需物暢其流,以糧易錢。
在一個是遇災歉收地方,需要互通有無。
因此,無論買方或賣方都要求糧食在流通領域暢通無阻。
錘匪政權順應形勢發展的要求,十分重視糧食的流通問題。
順便鼓勵商人經商,參與到糧食的運輸當中來。
錘匪制造銀元出來,也是為了讓錢價上來,而不是讓銀價上來。
賀今朝還沒有占據日本,沒法開辟銀礦,把銀價慢悠悠的給打下來。
對于四川邊境的治理,錘匪再對土司以及藏民展開貿易的地方,未曾進行收稅,慢慢接觸,放開體格好的小商販進入西藏境內,打探消息以及進入各處經商,描繪地圖。
一直治理廣東的楊文岳同時給賀今朝上了一道建議,對于外國商人運糧到此,可以免征部分糧食進口稅,還可以按照每船運米多少,依數減免隨船其他貨物的進口稅。
比如可以定例:外商凡帶米萬石以上者,免其船貨稅銀十分之五;五千石以上者,免十分之三。
此項優惠政策若是實行開來,定然能收效很大,可以極大的緩解征戰前的用糧壓力。
同時,鼓勵本國商人到安南(越南)、暹羅(泰國)等國運米回國。
本國商人由外國運米回國者,地方官給予牌照,驗收無阻。
并嚴禁兵吏需索、準許免稅糶賣,還可以規定:若不載米而載貨回國者,則需課以加倍船稅。
最重要的是加強物價通報,定江西、湖廣、四川于歲收之時,將米價每月咨報他省,以便采買。
這項對外貿易的政策,只要稍微延續兩年,待到湖廣全被賀今朝所占據,也用不著為糧食發愁了。
四川的糧食還得供應整個陜西(三個省),氣候對于陜西的影響極大,縱然賀今朝想法子治理,但因為小冰河的影響,也不怎么理想。
楊文岳又繼承了隆慶開海時的稅收政策,稅收非常可觀。
當然比不過鄭氏收保護費的多,鄭芝龍控制了東南沿海,任何船舶,非有鄭氏令旗,不得航行于海上,每只船每年就得上交三千兩,每年收入數以千萬計。
凡中國各船,在海外皆是仰仗鄭氏。
賀今朝當初近乎無賴掀桌子的方式,硬生生的從鄭芝龍手中切下一塊蛋糕來。
除了鄭芝龍有心結交之外為家族多撲一條后路,賀今朝表現出對海外貿易極為感興趣外,錢賺的也足夠多了。
但東洋的控制權依舊在鄭芝龍手中,賀今朝盤踞廣東的勢力,也多是往海南、泰國、馬六甲等方向航運。
再加上賀今朝如今占據了浙江,擁有更多的可以躲避四面颶風的上等港口二十三處,能避兩面颶風的中等港口十八處,可避一面颶風的港口不計其數。
鄭芝龍也不得不把日本這條航向給分出一部分蛋糕來滿足賀今朝政權的需要。
畢竟現在福建省內都有自發性的號稱是錘匪鬧騰起來了,而賀今朝還派人去給他們進行了正確的指導。
以前潮、漳海商連成一氣,以武力共同捍衛海上違禁貿易。
現在賀今朝依靠實力和地利擠進來,不僅用不著像大明政策動用閔、粵兩省的軍事力量去剿滅海南的海盜,他反倒要大力扶持貿易,只要你交稅就行,主動幫助他們洗白身份。
正所謂溫水煮青蛙的試探,海商利益集團對于賀今朝的政權已經放下了一大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