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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一章皇帝之寶

  事情一旦暴露,崇禎不舍得把楊嗣昌推出去背黑鍋,至于陳新甲他就沒那么在意了。

  畢竟陳新甲一個舉人能被他提拔到兵部尚書,知遇之恩極大,自是需要他報答的時候。

  更何況杜勛給他查的貪污罪臣,全都是陳新甲部下的。

  難不成陳新甲這個上官就一點都沒有察覺嗎?

  或者往深處想,他麾下的屬官都拿了,這個主官就沒有拿上屬于自己的那份?

  所以崇禎現在更是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他除了對一文一武兩個大臣外,對其余臣子刻薄寡恩又算得了什么,屬實是正常操作。

  他真正認同的臣子只有楊嗣昌、吳國俊以及其他不重要的,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

  崇禎是不愿意放棄寧錦防線的。

  即使寧錦防線修建的不咋地,但依舊能阻擋清軍從這里入關。

  他也更加不愿意洪承疇后撤。

  所以當陳新甲提出后撤的主意后對他失望至極。

  大明并不具備主動進攻清廷的能力,皇太極想要通過松錦一勞永逸的解決大明,崇禎不想更加被動,就得救援錦州。

  雖然有無松錦都攔不住清軍南下進行劫掠,但是自有這條防線在,清軍占據關內的任何地點都會成為孤立的,無法有效占據。

  就算占據,付出的人力、物力、通信成本也是極高的。

  可一旦大明放棄寧錦防線,在沒有縱深的情況下,山海關怎么守?

  大明只有兩個選擇,要么在京城進行決戰,要么跑路南京。

  但現在西北以及中原各地出現大批成建制的反賊,崇禎沒有機會南遷的。

  就算是南遷,崇禎興許連趙構都當不成的。

  南方還有幾個能聽朝廷的話?

  南遷如此大的工程,依照大明目前的統治能力,會出現多大的亂子?

  更何況因為有大宋的例子在,失了寧錦,一敗再敗,大明還能有天下嗎?

  他只能選擇豪賭一把,寄希望洪承疇在關外能夠速戰速勝,回來吊打其余流寇。

  可是選擇京城附近這個大平原決戰,崇禎更加玩不起。

  他比大宋窮的多,根本就不可能大量裝備重步兵硬抗韃子的傷害。

  陳新甲接下重任,然后便調撥了兩個參將離開京師前去尋找馬紹諭,讓他作為自己的代表去議和。

  剛剛死里逃生不久的馬紹諭大吃一驚,畢竟當年陛下說誰敢提議和,誰就立死。

  現在他怎么又改主意了?

  高起潛與楊嗣昌等人在上一次清軍入邊劫掠后,也發出了議和的試探。

  只不過因為朝中反對聲太大,推行到一半直接就停止了。

  馬紹諭便帶著兩個參將去清軍大營求見統率濟爾哈朗。

  本來該是多爾袞擔任統帥的。

  但是他實在是過于摸魚。

  先前被皇太極寄予重任,但多爾袞表示我們這些離家遠的士卒也要過年。

  于是大過年的他特意離錦州三十里外扎營,跟一幫清軍士卒包豬肉酸菜大餃子。

  總之多爾袞在前線,就是本王帶你吃!餃!砸!

  不僅如此,多爾袞還給他們放假回家過年看老婆與家人團聚。

  以至于清軍士氣大跌。

  又了給洪承疇偷偷運輸糧草,增強錦州糧食儲存的機會。

  但如此有人情味(重大失誤)的事,在皇太極那里是不被允許的。

  先不說你多爾袞沒有執行我的命令,用得著你來當好人收買人心,顯得朕狠辣?

  更何況圍困明軍,大清不需要付出各種成本?

  真以為糧餉都是大風吹風來的,你們就敢如此耽誤正事?

  還有身為前線統帥的你就這般玩忽職守?

  然后多爾袞就被處罰了。

  可是待到皇太極這里,自己的寵妃要死了,他直接就哭著脫離前線,瘋狂趕路回家看媳婦。

  畢竟當皇帝就是我能做的事,你們不能做。

  皇太極也全然不顧他自己先前的命令。

  因為皇太極的改制集中皇權的法子,這些親王對他自然是不滿的。

  不說兄狠弟毒,父死子笑之外的小矛盾外,誰能夠大度無私的讓出自己的既得利益?

  而且皇太極還剝奪親王爵位,以及插手管旗的權限。

  你一個好好的旗主,在自己旗內說的話在皇上的干預下,都不算數。

  這如何能行?

  皇太極的改制行為,極其影響滿洲八旗勛貴的士氣。

  不定幾個人盼著他死呢!

  更何況清軍士卒經過這么多年的搶掠,個個都變得富裕起來了。

  日子過的好了,誰還愿意把腦袋擱在褲腰帶上拼命?

  而且敢戰之卒都是要給足待遇,要不然上戰場拼命收益和風險差不多,誰還愿意拼命?

  一個基本的邏輯每年軍費不斷增長,為了保證常備軍的待遇,如此才能讓他們爆發出更多的戰斗力。

  再加上因為在大同與賀今朝交戰損失不小,皇太極吸收了大批漢人和蒙古降丁加入八旗。

  這些士卒本就是原關寧軍的老底子。

  所以皇太極現在的麾下組成部分,拋除建州女真外,跟對面的明軍軍沒什么區別,都是關寧軍和蒙古夷丁組成。

  但是此時大明主動議和遇到了濟爾哈朗。

  有了多爾袞的例子,濟爾哈朗也不想步其后路,沒有摸魚,而是客客氣氣的接待了大明的使者。

  結果他發現作為使者的馬紹愉沒有崇禎的敕書,拿的是兵部尚書陳新甲的書信,大怒,直接把馬紹愉三人給趕出清軍大營。

  一個兵部尚書也配與我大清議和?

  更何況有先前議和的經驗教訓,沒有大明皇帝的手書,議和這件事就是個屁!

  大明的狗官都敢來消遣你家大清的王爺?

  其實濟爾哈朗內心也是寄希望于能夠議和,不僅僅是因為大清如今被拖入戰爭的泥潭當中,損傷不小。

  再一個大清皇帝皇太極慣行的手段是避實就虛,勇于野戰避免攻城,盡量減少傷亡。

  如今讓他們在前線啃硬骨頭,著實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后金到清,攻打大明的堅城,幾乎都是損失不小,且鎩羽而歸。

  相比于多爾袞認為皇太極是故意讓他麾下旗丁去啃硬骨頭,削弱他的實力外,濟爾哈朗則是覺得大清強攻大明的堅城,著實是損失不起的。

  馬紹愉見事不可為,又拜訪了兩次,得到濟爾哈朗的回復,不是大明皇帝的諭旨,你再敢來,我就砍了你的腦袋,掛在松山外。

  被清軍嚇唬了一頓,馬紹愉再也不敢秉承著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理念,乖乖給京師里去了信。

  同時濟爾哈朗也把這件事上報給后方的皇太極。

  皇太極倒是覺得十分的疑惑,打到這個樣子,莫不會是邊吏故意來欺騙他,讓他放松警惕的?

  他準備先看看,反正現在松山大營已經落入了僵持階段。

  陳新甲接到消息后,當即去請示崇禎。

  崇禎雖然愿意聽從楊嗣昌的建議給皇太極設套,但依舊同處理賀今朝議和一樣,寫了一道敕書。

  這道敕書不是大明皇帝朱由檢寫給大清皇帝皇太極的,而是以“諭兵部尚書陳新甲”的形式寫的。

  實際上是內部諭旨,而不是外交信件。

  等到濟爾哈朗把大明皇帝的諭旨送到盛京,交給皇太極。

  “據兵部所奏,遼沉有休兵息民之意,中朝未有輕信者,主要是因為前線督撫各官未曾從實奏明。

  今卿部累次代陳,力保其出于真心,我國家開誠懷遠,似亦不難聽從。

  以仰體上天好生之仁,以復還我祖宗恩義聯絡之舊。

  今特諭便宜行事,差官宣布,取得準確音信回奏。”

  崇禎的這份敕書頗費了一番心思,他似乎既想與皇太極談判,又不想以平等態度與皇太極對話。

  采取敇諭兵部尚書的形式間接地表示愿意接受清朝方面“休兵息民”的請求。

  通篇充斥天朝大國君主對外藩屬國居高臨下的口氣。

  等皇太極看完了之后大為氣惱,崇禎那個狗東西,竟然認為朕不配與他同等對話?

  等到他的謀臣范文程看完之后,面露疑色:

  “皇上,既然是崇禎給大臣的敕諭,為何一反常例的在文件上蓋了“皇帝之寶”的大印?

  這就有點類似天朝給屬國的敕書!”

  滿清征服了朝鮮,故而也拿到了大明給朝鮮的圣旨,自是曉得是什么樣的。

  何況歷朝給屬國的敕書都是龍邊黃色箋,面此箋卻是中橫一龍!

  過去大印正方,上刻敕命之寶。

  現在的大印卻是長方,上刻皇帝之寶。

  因此范文程懷疑是邊吏偽作的,洪承疇主使的陰謀詭計。

  聽到這種解釋,皇太極滿腹狐疑地叫來以前是大明高官的幾個人前來辨認。

  幾個人一口咬定此寶札是真,并分析道:

  “昔日壬申年(崇禎五年)皇上征察哈爾時,張家口沉巡撫六月二十一日盟誓之事。

  大明皇帝亦悉知之,但為文臣浮議所惑,故將沉啟罷巡撫之任。

  后來復命令議和事,又為諸文臣所阻,遂寢其事。

  此次請和,決非虛語。”

  而且他們都表示,這就是崇禎的行事作風,絕不可能是作假的。

  畢竟大明皇帝的譜,不管目前有沒有實力擺,但一定要擺出來的。

  面子以及名聲這種事,崇禎看的很重!

  聽了這些解釋,皇太極這才深信不疑。

  為了顯示身份,他也如法炮制。

  以敕諭英郡王阿濟格等人的形式,間接的答復明朝。

  雙方都通過中間商聯系。

  馬紹愉立即奏報朝廷,崇禎再次以敕諭兵部尚書陳新甲的形式,準許兵部便宜行事,差馬紹愉等人前往盛京談判。

  皇太極是打算等大明使者到了盛京之后,有什么手段,再決定要不要把消息泄露給松山大營的明軍,放松他們的警惕。

  議和?

  皇太極如今是強撐著,但也不愿意輕易停下戰事。

  明清雙方的沉沒成本實在是過高,誰都不想要放棄先手。

  兩個參將護送馬紹愉前往沉陽。

  為了給談判創造一個和平的假氣氛,皇太極令停止對松山的進攻,退兵一里。

  洪承疇站在松山城墻上,拿著單筒望遠鏡看著清軍出現撤軍的意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當真沒想到楊嗣昌這次回到朝廷后,不僅能打擊貪官,搞出銀子,為了陰皇太極一把,說服陛下同意議和。

  現在就看真議和的大明使團能做出什么讓步來?

  談判中。

  清方代表范文程追述了大清起兵的緣由:“南關負婚,天朝助彼侵我主地,故有擾順、清河之役。

  又增兵殺戮我主,我主乃取遼陽、廣寧。

  我主猶未嘗忘和,慮致書袁崇煥不報明廷,是以入永平、遵化。

  又不遠千里至張家口求成于巡撫沉啟時,我主候命半載,又不報明廷。

  復移書方一藻,又不報明廷,我主才差人走密云,攻山東。

  寧遠治兵不嚴,我主才圍困錦州、松山。”

  這番話被范文程說的都是我大清是被動入侵大明,都是你們大明他媽逼的!

  馬紹愉自是不敢回應,直接抱以干笑。

  在他的思維當中,洪承疇被重兵圍困,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他自然是沒有底氣反駁你們狗韃子是叛變大明的反賊,諾諾不能言。

  經過雙方幾輪談判,最后達成協議,馬紹愉帶著皇太極的國書返回寧遠。

  “大清國皇帝致書明國皇帝,雙方作戰,蓋因爾明國無故害我二祖。

  (被李成梁噶了努爾哈赤他爹和爺爺的腦袋)

  我太祖皇帝(努爾哈赤)于是昭告天地,親征爾國。

  其后每欲致書修好,而爾國不從,事遂滋蔓,以至于今。

  我嗣位以來,蒙天卷佑,臣服蒙古及朝鮮版圖。

  乃昭告天地,受號尊稱,國號大清,改元崇德。

  我大軍每入爾境,攻城陷陣。

  然仍愿和好,是為了億兆生靈。

  若兩國誠心和好,自此以后宿怨盡釋,尊卑之別,何必計較!

  古人云:情通則明,情蔽則暗。

  若爾國使來,予令見面。

  我國使往,爾亦令見面。

  則交情不至蒙蔽,而和事可久。

  吉兇大事,當遣使交相慶吊唁。

  每歲貴國饋我大清黃金萬兩,白銀百萬兩,我國饋人參千斤、貂皮千張。

  以寧遠雙樹堡中間土嶺為貴國界,以塔山為我國界,連山適中之地,兩國于此互市。

  倘愿成和好,速遣使帶和書及誓書來,我亦拿書以往,否則再勿遣使致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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