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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章矛盾激化

  馬元利這才抬起頭來,皺了皺眉頭,盡量不讓汗水滴進自己的眼里。

  “大將軍,小人并不是來投降的。”

  “嗯?”

  左良玉眉頭一皺,臉上有些不喜。

  張獻忠都被打的妻離子散的,連重要謀士都被他所俘虜,還不認命!

  “大將軍容小人說話。”馬元利壯著膽子抬起頭快速的道:

  “楊督師之所以重用大將軍,是因為有張獻忠在,大將軍為何不深思熟慮一二?

  更何況大將軍一向任憑部下肆意掠殺,引起楊督師的猜疑。

  若是沒有張獻忠在,大將軍的死期便不遠了!”

  馬元利快速的說完軍師徐以顯交代的話,便死死的盯著左良玉。

  饒是左良玉多年戰場上的歷練,可涉及到自身的時候,依舊露出了遲疑之色。

  畢竟李國奇已經把楊嗣昌的操作告訴左良玉了。

  若真的順利滅殺張獻忠,接下來是不是得打錘匪賀今朝去?

  誰腦子有病才去招惹賀今朝呢!

  雖然左良玉沒有與賀今朝交過手,可他先后與洪承疇手底下的大將。

  諸如曹文詔、王承,盧象升手底下的大將靖遼侯吳國俊,以及一些關寧系的共同作戰過。

  他們大多都敗在了錘匪的手中。

  甚至關寧系的傳言,關外韃子說死在吳國俊手里的莽古爾泰以及一系列重將,都是死在賀今朝手中,然后把腦袋賣給吳國俊的。

  當然關寧軍諸將透露的這一點消息,左良玉是有些懷疑的。

  畢竟他們在遼東那塊地界每年吞了那多銀子,清軍的實力反而越來越大,往吳國俊神色潑臟水也太正常了。

  最重要的是左良玉與吳國俊詢問過錘匪的戰力,讓他極為印象深刻。

  若是小規模的戰事,他吳國俊定然能與錘匪殺的有來有回。

  可一旦人數超過五千往上,那你就別想著贏了,全都得死在錘匪的刀下。

  再加上賀今朝滅殺四川秦良玉三萬白桿兵的戰例,更是左助了吳國俊的說法。

  故而左良玉雖未交戰,但對于錘匪有著極深的忌憚。

  當然其中的某些將領與賀今朝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自是要竭力宣傳錘匪難纏,讓“明軍袍澤”心里產生畏懼感。

  還有諸如曹文詔真想為大明出力的,被賀今朝痛打一通。

  他又親眼看見錘匪與清軍打的有來有回,而他率領的明軍只能龜縮在城中做壁上觀,這種觀感更為震懾人心。

  所以來自“袍澤們”的良言,無論是正反饋,還是負反饋,都能讓左良玉對錘匪極為警惕。

  畢竟他左良玉才是最擅長坑人的人,想的指定會多一些。

  此時他聽著來使的話,左良玉揮揮手,讓親兵帶馬元利下去歇著,等他再仔細思考一二。

  “爹,若是我們真的殺了張獻忠,那楊嗣昌指定更加猖狂,想要趁機進軍四川,與錘匪大戰。”

  左夢庚是他目前存活的唯一的兒子。

  左良玉小時候是孤兒,長大后又遇到兵變,家人都被殺。

  “況且我們在前線絞殺張獻忠,那楊嗣昌出了什么力來了?

  若是爹從一開始就聽他的安排,焉能有如此大勝!

  爹平賊大將軍的職位,還得被李國奇頂替了呢!”

  左夢庚這話說的沒錯。

  要不是他爹突然就大敗張獻忠,李國奇可就順利頂了他爹。

  在外督師支持,在京師皇帝的任命都下來了。

  但事情出現了變故,楊嗣昌才出爾反爾,做了兩面不討好的做法,導致左、李二人對他皆是怨氣極重。

  因為左良玉打了打勝仗,楊嗣昌的尾巴直接就翹起來了。

  “我病了。”左良玉站起身來道:“大軍返回竹山修養。”

  “是。”

  左夢庚直接去與馬元利對接。

  待到馬元利從左營當中出來,整個人猶如洗了次熱水澡一般。

  這種不要命的活,實在是太難了。

  下次換個人來吧。

  不是誰都能有一顆大心臟的。

  徐以顯的三條計策針對當地百姓、盟友錘匪、追擊的明軍都極為出色。

  為張獻忠贏的了更大的喘息時機。

  張獻忠有了糧食供養,明軍放他離去,使得他在山中得以收集更多的潰散士卒,重整旗鼓。

  他對于徐以顯也更加倚重。

  徐以顯也算是松了口氣,目前急切的難關總算是過去了,下一步就得往恩施走了。

  畢竟錘匪虎視眈眈的,可不會白送糧食的。

  因為他們送糧的船只,已經把八大王的旗號接了過去,幫助他們金蟬脫殼。

  “大王,為今之計,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徐以顯摸著胡須小聲道:

  “畢竟假扮錘匪騙百姓吃食這事,若是被當面抓住,總歸是不好看的,只要離開此地,就算事發,咱們也不承認,大家都有臺階下。

  那李定國是賀今朝的外甥,年輕氣盛,說不準就及其容易沖動。

  尤其是手握重兵,大王不可不防。”

  占了便宜就別賣乖,這才是正常的做法。

  張獻忠也是連連點頭,也不敢在翹尾巴了。

  否則他面對的是錘匪與官軍的前后夾擊。

  張獻忠脫身之后,便帶著自己的人馬直接跑路恩施。

  李定國站在船上,看著一幫人遠去,又瞧了瞧船上八大王的旗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等這么久的官軍,終于等來了。

  于是,張獻忠大張旗鼓的沿著水路奔著忠州等去,像是直奔重慶與錘匪前后夾擊的陣勢。

  四川巡撫陳士奇一下子就慌起來了。

  本來錘匪的圍困就讓他極為難受,好不容易下定決定分兵按照楊嗣昌去駐守夔門,現在張獻忠繞過那里,直接奔著重慶來了。

  這哪里能抵擋的住啊?

  陳士奇連忙派人去通知楊嗣昌,請求他帶兵來援。

  楊嗣昌急忙派人去告知左良玉繼續追擊,爭取把張獻忠一舉消滅,那賀今朝指定是想要借刀殺人,必然不會輕動。

  但楊嗣昌不知道的是此時以他這個督師為主的指揮頭腦當中,文官武將之間的矛盾已經激化了。

  楊嗣昌命令左良玉乘勝追擊,但他按兵不動,派人告訴楊嗣昌自己回了湖廣竹山等地養病。

  楊嗣昌長期在朝廷里廝混,見左良玉如此行為,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鍵,便是李國奇把消息透給左良玉了。

  畢竟這個消息實在是瞞不住了。

  左良玉一直都被楊嗣昌視為剿滅賊寇的王牌,左良玉托病。

  他猶如失去臂膀一樣,為此不得不降下身段,去給左良玉寫信解釋。

  “陛下圣意所重,全在逆獻一人,四川地形險峻難逃,正是適合圍捕的地形。

  將軍在彼,嚴督搜索,定然能夠擒獲此賊。

  可現在竟然引兵東還,這是為什么呢?

  本督師猜想大概是將軍軍中無糧,大兵難駐,將軍不得已才會如此做的。”

  楊嗣昌明明知道左良玉托病的原委,故意避開,把引兵東還歸結為軍中無糧,為左良玉留下體面的臺階。

  但是“平賊將軍”的事畢竟難以回避,楊嗣昌挖空心思地掩飾:

  “兵部發文以李國奇代將軍,不知道是哪個佞臣上疏,幸虧有本督師制止了。

  獻賊在湖廣之間,欲深入巴蜀,曹操等四股亦伏大寧,乃將軍上報皇恩的大好機會。”

  左良玉聽著文書讀楊嗣昌的信,嘴角微撇,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聲。

  就算楊嗣昌說李國奇代替他掛平賊將軍印是兵部的主意,還是他上疏制止這種臨陣換將的行為。

  如此顛倒黑白的詭辯,他楊嗣昌真以為我左良玉是三歲小孩,隨便忽悠?

  皇帝的話,我有時候還懶得聽呢,你一個督師,算個屁啊!

  更何況李國奇早就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了。

  楊嗣昌私底下向李國奇許諾用他來代替左良玉為平賊將軍,觀音巖戰役之后反悔食言。

  告訴李國奇此事稍后再議,李國奇大恨,早就和左良玉全盤托出了。

  所以面對楊嗣昌親自寫信的催促他出兵,左良玉就在竹山一帶按兵不動。

  反正爺病了,就是不能出兵,就是不能配合你楊嗣昌齊心協力去圍剿張獻忠。

  不僅左良玉開始擺爛不配合了,連李國奇、鄭崇儉都不配合。

  他們都有一個共識:進四川,你不要命了?

  不曉得那已經是錘匪的地盤!

  你楊嗣昌想死,可別拉上我們。

  所以不僅僅是左良玉、李國奇消極觀望,各省督撫也想乘機從圍剿中抽身,陜西總督鄭崇儉便是突出的例子。

  他雖然是陜西總督,可老家是山西的,也有機會與家人通信。

  自從接替洪承疇擔任陜西總督后,他就沒機會去陜西上任過。

  現在楊嗣昌叫他入川,保不齊就與錘匪碰上了,誰愛去誰去。

  楊嗣昌事先已經傳達皇帝的圣旨。

  令秦督鄭崇儉、副總李國奇留蜀協剿。

  鄭崇儉依舊是陽奉陰違,寫信給楊嗣昌聲稱。

  他率陜西兵與左良玉派來的偏將汪云鳳在川東境內搜剿張獻忠,持銀買米三月不得升合。

  咱官軍跟川東百姓花錢買糧食都買不到,這讓我們怎么追擊張獻忠?

  鄭崇儉以此為借口,按兵不動。

  氣得楊嗣昌詰責四川巡撫陳士奇:

  “川東境內,讓你經營的如此模樣?

  你日日夜夜叫援軍,現在朝廷大軍來援。

  左帥無糧而歸,又見秦督無法夠糧,汪云鳳等人兵正嗷嗷待哺。

  數年巨寇費盡心力,剛有機會到手擒之,若令脫逃,你還有什么臉擔任巡撫?”

  陳士奇看見楊嗣昌苛責的信,整個人都懵了。

  他娘的,當年自己費盡心思才堪堪保持川東沒有落到錘匪手中,堅持與賀今朝對抗,才讓他沒法子輕易攻克重慶。

  我苦等堅持如此長的時間,就是不見有朝廷援軍到來。

  難不成我陳士奇手中的士卒都不配吃糧食,他們在援軍沒來之前,都吃草葉子喝長江水活著嗎?

  再說了造成今日這種局面,他們為何不聽從你這個督師的命令,就不能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非得把鍋提給旁人?

  陳士奇自是也沒客氣,反正他是為大明才堅持到現在的。

  我陳士奇對大明忠誠的很,可不是對你楊嗣昌一人忠誠,有本事你就撤了我!

  正好,爺不想干了!

  楊嗣昌被懟的焦頭爛額。

  手底下的人,沒有一個人肯聽他調動的。

  鄭崇儉干脆也學左良玉稱病,楊嗣昌調他會師夔門(奉節)。

  他不應,反而想要退回河南。

  不錯,大明堂堂陜西總督的辦公地點:

  在河南!

  這還是前任洪總督特意選的辦公場所。

  要不然前兩次李自成在河南搞事,都被洪承疇給快速按死了呢!

  實在是他洪承疇沒機會回陜西,不給李自成發展壯大的機會。

  李國奇也以“兵瘦馬缺弓失皆乏”為借口,跟隨總督而去。

  楊嗣昌多次寫信催促,毫無效果。

  楊嗣昌又掏出皇帝的圣旨來恫嚇鄭崇儉。

  說皇帝已下達“留蜀”之旨,你竟穩坐河南。

  顯然是委君命于草莽,造成“各將觀望,逗留不前”的后果最主要的元兇。

  到時候陛下怪罪下來,你定然逃脫不了干系。

  鄭崇儉看見信件忍不住發笑,誰才是造成這種局面的主要元兇,還用別人說出來嗎?

  左良玉、李國奇依然我行我素。

  然后楊嗣昌調集左良玉的偏將汪云鳳追擊。

  已經退休的原內閣大學士、四川巴縣人王應熊,對家鄉的哉況牽腸掛肚,寫信向楊嗣昌打聽。

  楊嗣昌在回信中把張獻忠入川,全部歸咎于川軍的無能!

  “賊在秦楚間,檄川中節鎮拒擊還不能阻止。

  賊子逼進蜀境,令其守險而又不能。

  以故賊盡歸蜀,不得不以客兵驅逐。”

  客兵是指從各地調來的軍隊,令他們從后面追擊。

  前面的川軍如果堅守,則可形成一個包圍圈。

  無奈川軍既不能拒擊又不能守險,客兵又三心二意,不愿人川圍剿,名副其實的驅逐而已。

  這就給張獻忠一個機會,使他與錘匪會合,然后金蟬脫殼。

  王應熊得到回信,深感無奈,他是知道川兵的難處的。

  在川東邊界,李定國率領冒充張獻忠的部隊,一舉大敗官軍。

  只有左良玉的偏將汪云鳳真的信了楊嗣昌給畫的大餅,且膽敢孤軍深人追擊張獻忠殘部。

  左良玉、李國奇遠在別處隔岸觀火,致使汪云鳳全軍覆沒!

  如此戰果一出,直接讓楊嗣昌麻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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