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根子坐在一旁,拍了拍身邊士卒的肩膀:
「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都讓你趕上。
咱們在陜西先遇到大帥,已然是我們的幸運了,若是在老家被大帥俘虜,豈不是連兩塊肉都沒得吃了。」
他們這些先入陷陣營的人,此時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機會以后有的是。」王根子咬著餅子道:「今后就看誰能抓住機會嘍。」
眾人紛紛點頭,錘匪正兵的待遇,誰都羨慕的眼珠子都紅了啊?
攻成都的戰事,有的士卒恨不得立即開始。
對賀今朝的話,吉珪自是點頭,消息早就放出去了,因為成都府內的稻子該收割了。
如此多的田地,光靠錘匪士卒是割不過來的。
特別是蜀王的田地,那更是連成一片。
「割麥子的人連獎賞都下發了,就看有沒有人敢來。」
賀今朝頷首,當年他從陜西跑到山西雇傭船夫。
第一天還不是靠著要錢不要命的那群百姓拿到錢了,口碑才一點點傳開的。
光是給他們的勞動付銀子這件事,錘匪的名頭早就打出去了。
后面沿著汾水千里運輸,以及增援太原,那些船夫才會積極響應。
要不然總靠百姓感恩的情懷,怕是用不了幾次,就跟大明一樣,成為徭役了。
到時候諸多百姓會更加苦不堪言,這根大明的統治有什么區別?
「每人收割六畝就給一石稻米,期間還管飯。」錘匪宣傳隊的譚銘伸著手指道:
「我家賀大帥豪氣的很,一石稻米啊。
才割六畝地,你們自己個算去吧,報名的先到先得。」
譚銘手里打著手勢,臉上帶著笑意,在本地人的招撫下,總算是能見到一些百姓了。
上一次李闖王在四川耀武揚威的時候,可沒少把這些人拐走,最后全都散了。
成都府的稻田肥沃,幾乎一畝地就能產三石左右。
「給賀大帥割六畝稻田,就給咱們一石稻米。」
馮日初滿臉的不可置信,啥時候能有這好事了?
「是啊,我也有點不敢相信。」
這是雇傭咱們干活嗎?
這他娘的簡直是把稻米白送給你的啊!
在家里傳播下來的觀念,那就是你以為自己是地主老爺的牛馬。
可奶奶告訴你,你連地主老爺家的牛馬都不如啊!
真牛馬還能受到良好的照顧,得到有效的休息。
你這個人形假牛馬,那就得吃得少干得多,最好不吃糧食,對地主老爺而言才是最好的。
現在賀大帥要求的六畝地,要是你割稻子經驗豐富,五天左右就能完成。
天天土地里刨食,誰割稻子的經驗不豐富啊!
五天就賺一石糧,上哪找這種好事去?
「賀大帥不會是明著叫咱們割稻子,暗地里叫咱們去墊刀頭吧?」
另一個人小聲的說了一嘴。
畢竟拿他們去消耗官軍的箭矢,或者強迫他們去背負麻袋填埋護城河,李闖王的部下可沒少干吶。
官軍也有這種節目,當民夫才是最慘的。
有時候還得自備干糧。
如此的陰謀論,自是大有市場。
反正前面的大明反賊都是這么干的。
要不然攻城的話,總讓自己的核心心腹上,誰也遭不住。
按照他們的理念,核心心腹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上,跟大明的家丁制 度,沒有太大的區別。
馮日初當真是因為這個雇傭的高價狠狠的心動了,就怕有命拿沒命花。
譚銘聽著一旁川兵的傳話,忍不住嘲笑道:
「就你們這幫人,也配給給我們賀大帥墊刀頭,想得美!」
「就是,我們那么多兄弟都在呢,你們也配!」
「叫你們干活就是干活,想入我們錘匪當正兵,撒泡尿照照自己個,有那個能耐沒有。」
譚銘再次重申一遍:「你們愛來不來,總之機會在這擺著,誰愿意賺糧食就來報名。
誰要是想今后繼續餓肚子,就滾蛋,別在這礙眼,老子這個村子宣傳完了,還得去下個村子呢。」
譚銘的脾氣上來之后,這些百姓頓感親切,就是這個味。
你要是不往外趕我們,我們還真不相信,得遲疑好久。
可一旦要發生趕人的事,那大家就得爭著搶著往前擠了。
馮日初按著手印,拿到了屬于自己的那份契約,然后站在一旁。
周遭的人大多都跟他們一樣,對這件事充滿了緊張和期待。
畢竟干農活這事,他們從小時候就開始干,也沒有干出過能獲得如此高收入的機會。
要是真的,咱以后年年都給賀大帥割麥子。
只要肯賣力氣,今后也能吃飽飯,那就太好了。
錘匪正在大規模的征召農民割稻子,就是為了防止蜀王一脈的良田,稻子全都爛在地里。
反正他們也不敢出城割稻子,用于己方順便收買一下蜀中百姓的民心,那簡直是太好用了。
屬實是損一人而肥成都百姓。
而此時此刻,蜀王正在宮殿內耍無賴。
就是因為左布政使周請他拿出錢財,犒賞軍民,加固城防,被他一口回絕。
「孤庫中錢糧有數,只有承運殿一所,老先生可拆去變賣充餉。」
聽到這話,饒是周涵養功夫好,也被他氣炸了!
這他娘的叫什么事?
蜀王富庶,誰人不知?
光說這蜀王府的規模,就直追紫禁城!
現在讓你蜀王拿出一點點銀子來,還不是能幫你守住富貴的生活?
要是成都被賀今朝攻破,第一個倒霉的準是你蜀王。
誰不知道賀今朝喜歡折磨藩王,讓他們受盡侮辱。
「殿下,承運殿無人買得起,唯有賀今朝是受主!」
周氣得一甩袖子直接就走出蜀王的宮殿。
「呵,本殿下就是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
蜀王對左布政使所言根本就不放在心上,這個老倌盡會嚇唬人。
去年李自成也在城外耀武揚威來著,還不是被傅宗龍和洪承疇給打的丟盔棄甲,差點身死!
如今錘匪賀今朝不過是一樣的流寇,他能攻破成都府?
左布政使氣沖沖的走了,其余文臣武將還想再勸勸。
緊接著就聽到外面跑進來的太監,大叫著布政使氣得跳護城河了。
蜀王驚訝的直起身子,他萬萬沒想到周有這么大的氣性。
眾人紛紛跑向小皇宮外面,大敵當前之際,主心骨可萬萬不能有事啊。
蜀王叫太監上來詢問是不是真跳河了。
「回殿下,真跳河了,順著水流都往下沖走了。」
「你親眼看見了?」
「看得真真的。」
蜀王嘖嘖嘖:「可惜了這種節目,本王竟然沒看到這個熱鬧,太可惜了。」
太監不敢言語,只能站在一旁,畢竟殿 下他說的有點不是很正確。
尤其是還有一個人沒走完呢。
右布政使則是拱手道:「殿下可知我蜀中有多少人馬?」
「十來萬是有的吧。」
右布政使搖搖頭:「總歸是七八萬,去歲李自成入川,我們折損了近兩萬人。
今年敗在賀今朝手里折損的,我猜測也得有兩萬之多,否則傅巡撫與邵監軍,不會不及時來救援殿下。
而我成都城內只有八千左右的官軍,大多都是老弱病殘,
而城外錘匪兵強馬壯,還有火炮,如此情況,我們怎么守城?」
傅宗龍能官復原職是崇禎想起他來了,邵捷春能連連升官,可是蜀王的舉薦。
畢竟四川這么爛,可抓住一個有能力的人,自是要好好用。
特別是上一次李自成在城外耀武揚威,可把他給嚇壞了。
但危機一過,第二次狼來了的事,他便有些不相信了。
蜀王在袖子里自己算,那傅宗龍可用之人,大概在三萬左右了。
「三萬人馬,還要分守各處關隘,如果傅巡撫能夠帶領一萬人馬前來成都能起多大作用呢?」
蜀王微微點頭,上一次可也靠著洪承疇派大批人馬入川,雙方相互配合,才得以擊潰闖王李自成。
「我們還要確保在傅巡撫來之前,指望這八千守軍能夠守住成都呢!」
右布政使嘆了口長長的氣:「殿下可曾聽聞過錘匪賀今朝的威名?」
「倒是不怎么聽說過。」蜀王的胳膊支著自己的下巴:
「本王就記得有人說過他一夜要睡七個黃花大姑娘,身子骨不錯。」
右布政使忍不住要翻白眼,為何總是這種事被傳播的那么廣泛呢?
一聽就是假的,一點生活經驗都沒有,偏偏那么多人就覺得賀今朝真能夜夜干這種事。
他一點都不理解這些人的想法。
「殿下有所不知也極為正常。」右布政使頗為鄭重的拱手道:「那我就給殿下說一說他。」
「你說。」
蜀王露出很感興趣的模樣,不知道賀今朝睡了那么多姑娘。
是不是最后也跟闖王李自成似的,那些姑娘都給他戴帽子了。
畢竟李自成這種事,聽說沒造反前他就被戴帽子,造反后還被戴帽子,他床笫之間是不是不行啊!
「那西北錘王賀今朝虎踞山西,掘開黃河,水淹數萬官軍,被稱為黑帝之子。
且在山西內打的大小曹將軍狼狽而逃,洪總督第一次針對他的圍剿,足足有十萬官軍身死,賠了大量的兵力和物資。
以至于數年內,再也無法組織第二次大規模圍攻,洪總督麾下損失慘重。」
蜀王神色一變,眼里沒了聽八卦的心思。
只聽得右布政使繼續道:「不僅虎踞山西,他還收服了漠南蒙古,被稱為天可汗,在他的指揮下。
連遼東自立國號為清的皇太極都敗于他手,損兵折將,送上擄掠的人口,才得以退出大同。」
蜀王坐直身體,有些局促。
「現在賀今朝占據山陜之地,又入侵我四川,實力強橫,稍有不慎,便攻克成都。」
右布政使再一次拱手:「還望殿下三思而行。」
蜀王扶著黃金寶座的扶手:「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絕無半句虛言。」右布政使長嘆一口氣:「殿下可知賀今朝攻破山陜之地后,那些藩王的下場如何?」
「如何?」
蜀王緊張的攥著扶手,他好像有一點認識到,李自成的實力沒法與賀今朝相比較 「晉王被他扔下煤窯挖礦,還搶了他的王妃,潞王、秦王被扔去掃大街,倒夜香,做卑賤的活計,狠狠的折磨他們。」
右布政使攥著拳頭道:「要不然瑞王怎么會舍棄身家,直接跑到重慶避難的?」
想起瑞王,蜀王便有些氣憤,他沒錢了,憑什么找本王要。
本王寧愿把銀子賞給守城士卒,也給你!
「哎,你怎么走了?」
「臣也準備去宮殿外的護城河,找個地方深點的,跳下去自殺殉國,以免被賀今朝給擒住。」
「官府沒錢了嗎?」
「殿下有所不知,先前的舊餉加上遼餉剿餉,早就沒錢了,還不如早死早省心呢。」
「等等。」蜀王一下子就站起身來:「本王出五萬兩犒軍!」
「殿下,光有銀子沒有用,還得有糧食。」
「給給給,本王出五萬石糧!」蜀王一下子就跑下來,握著右布政使的手:
「幫給我周帶個話,你們可一定得守住成都啊,可不能讓本王的錢糧白花!」
「那賀今朝定然是久圍成都,而洪總督短時間內也不會趕到川中救援,時間怕是很長啊!」
「你是說這點不夠?」蜀王皺著眉頭詢問,他心里已經有些后悔了。
要是個無底洞,誰往里填的起啊?
「自是不夠,但蜀王高義!」右布政使重重的點頭,隨即小聲道:
「蜀王一向有賢王的美名,可此番到了危急時刻,蜀王下還有三支親王以及諸多郡王呢。
難不成城外的錘匪要來殺大家了,光蜀王出錢糧,他們就可以不出了嗎?」
「嘶,你不妨把話說的明白點,本王不是很理解。」
「蜀王可以把他們召集起來,一同捐贈錢糧,這樣將來到了京師,陛下也會知道蜀王這一脈是為朝廷效力,個個都是忠心可嘉。
否則蜀王獨美于前,怕是將來會玉秀于林而風毀之。」
「好主意!」
蜀王眼睛一亮,這個虧可不能我一個人吃。
「可他們聽我說話,不肯捐或者捐的少,這可怎么辦啊?」
右布政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
「待到募捐時,蜀王盡管叫本官前來,定能幫蜀王把這件事辦得好好的,說不定將來朝廷還能有獎賞呢!」
「他能給我獎賞,豬都會上樹?」
蜀王撇嘴搖搖頭,他才不行紫禁城里的那個摳貨會給自己什么獎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