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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一章救不救人

  陳沖。

  賀今朝想了一下,已經好幾年沒聯系了。

  或者說當洪承疇出任三邊總督后,他跟陳沖之間的商路就斷了。

  洪承疇的威脅下,陳沖能夠保住一條小命就算燒高香的。

  有些人一旦長久的不聯系,關系也就淡了許多。

  「叫他進來,確實是老相識。」

  賀今朝回了一聲。

  牛有才這才派人出去叫人。

  他方才聽到麾下匯報,說是陳沖給他們遞銀子求見大帥。

  牛有才自是不慣著這種臭毛病。

  越送錢,也把事情給你排在后面,同樣也告誡手底下的人,別隨意伸手。

  要是壞了律法,定不會讓你好受。

  大帥身邊的親衛,哪個不是手腳干凈之人!

  若是貪圖這點銀錢,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那指定是腦子有泡。

  所以牛有才對陳沖的觀感很是不好,又與賀今朝說了陳沖行賄的事。

  陳沖真沒敢哪涼快哪待著去。

  他就在大太陽底下,瞧著營寨,等著賀今朝接見。

  此一時,彼一時。

  想當年陳沖是想要趁火打劫,根本就沒把大明官府放在眼里,搶在官軍攻城前,盡可能的從賀今朝這里拉走反賊搶掠來的銀子和古董。

  以高于市場價數倍的利潤,再把物資賣給賀今朝。

  在都不把大明官府放在眼里這件事上,讓他們促成了合作。

  雙方都為了各自的利益,至于大明的利益,沒有人在乎。

  隨著洪承疇上位,陳家在三邊的買賣很快就遭到了打擊。

  可昔日那個小驛卒,卻是發展的越來越好,如今又來反攻陜西,興許過不了多久,就要去寧夏了。

  陳沖擦著臉上的熱汗,心里止不住的嘆息。

  無論是誰成功了,宰相門口九品官的舊例全都保存下來。

  陳沖方才給幾個錘匪親衛毫無煙火氣的塞銀子,結果被他們全都扔在了地上,開始往外推人。

  他心中猜測賀今朝的身邊的親衛不是十兩銀子就能搞定的。

  就在陳沖心煩意亂的時候,才聽到有人喊他去見賀大帥。

  陳沖這才進了軍營,被人帶著往里走去。

  軍營布置的很是有序,看著比官軍的還要專業。

  尤其是看這樣子,是想要長久的在西安城外對峙,不攻破西安不罷休。

  賀今朝的帳篷里擺著幾塊冰。

  陳沖進去之后,就瞧著賀今朝在那里辦公。

  幾年不見,他依舊是短衫打扮,一副窮苦人家穿不起衣服的樣子。

  全占山西省,他竟然如此節儉,還真是讓陳沖說不出話來。

  賀今朝身上穿著是潞綢做的大背心和短褲,腳上踩著拖鞋。

  夏天這樣穿,他覺得舒坦。

  「見過賀大帥。」陳沖率先行禮。

  「哈哈哈。」

  賀今朝先是笑了幾聲,站起身來:

  「陳大哥,這三四年都沒有你的消息,我還以為你不想跟大明反賊交往過深,主動斷了聯系。」

  陳沖則是嘆息解釋著洪承疇從中作梗,他們陳家在寧夏,這幾年皆是老老實實,不敢再有什么逾矩的舉動,生怕被抓住把柄給搞死。

  洪承疇心狠手辣,這種事自然是做得出來。

  賀今朝請陳沖坐下:「依我之見,洪承疇大抵是沒機會再回到陜西來的。」

陳沖在心里哦了一聲,覺  得賀今朝有些夸大自身。

  朝廷一直都沒有下定決心要全力攻打山西,可以說賀今朝這幾年有其余反賊給他吸引火力。

  一旦朝廷大舉出征山西,陳沖倒是不覺得賀今朝他能夠守住山西。

  最終也只能落得跟其余賊人一個下場,從坐寇變為流寇!

  但是陳沖在嘴上卻笑道:

  「如此,我便恭喜賀大帥了,這西北錘匪的名頭,當真是實至名歸啊!」

  賀今朝擺擺手:「不知陳大哥,此番來尋我,可是有事?」

  陳沖說了寧夏兵變的事情,以及丁啟睿要他們籌措糧餉,共同抵抗錘匪的計劃。

  賀今朝思考了一會,這種事實在是過于正常。

  錘匪要是所到之處,民眾竭誠歡迎,那就不正常。

  特別是一幫自詡大明忠臣的人,雖然平日里干的都是推倒大明的活。

  但到了關鍵時刻,就拿忠臣來標榜自己,進而對不利于大明統治的力量,給予鎮壓。

  「這事我曉得了,多謝陳大哥提前告知。」

  陳沖想了想,隨即說道:「賀大帥,我陳家有意投靠錘匪。」

  賀今朝直起身子,稍微往后靠了靠:「投靠我?」

  「對。」

  「有點難。」

  「賀大帥這是什么意思?」

  「你應該不曾了解錘匪的政策吧?」

  「難不成也像其余流寇一樣搶掠大戶,分給旁人?」

  「是,也不是。」

  賀今朝叫吉珪過來,給陳沖科普一下咱們錘匪的政策。

  西安城周遭的百姓已經進駐了許多調來的精干的農會成員,還有宣傳隊,一直都在宣傳。

  若是還有懷疑,每個村子可以抽簽出幾個百姓代表,渡過黃河,前往山西瞧瞧,當地百姓活的啥樣子就行了。

  這種事一般是騙不了人。

  賀今朝圍困西安城后,便開始著手釋放周遭的陜西勞動力,開展訴苦大會。

  讓他們重新有活干,有地種,給他們脫離奴籍,登記造冊,組織百姓整修水利,讓一切都步入正軌。

  至于其余想要龜縮久守等待援軍的地主士紳,賀今朝一點都不著急滅殺。

  他們不敢輕易跑出來,派出幾個炮兵小隊,一個一個像敲沙罐似的敲過去,就足以抹平許多人。

  陳沖了解完之后,心里變得遲疑起來。

  首先寧夏也有土地肥沃的地方,這些年陳家巧取豪奪的,甚至大明皇帝賜給他們的,錘匪是通通不認的。

  前朝給你的好處,關我錘匪什么事?

  倒是能保住些許家財,其余的就別想了。

  什么宗族大勢力,幾乎全都要分家。

  這倒是好說,在北方大家族除了嫡系之外,其余也都窮困潦倒。

  上至藩王的親戚就這樣,下面的士紳自然是有模有樣的學習。

  分家之類的,那指定是沒問題的。

  但是分潤土地房屋出去,這一點,陳沖自己就無法做主。

  「賀大帥如此這般行事,容易讓許多士紳都想要殺了大帥的。」

  陳沖最終只說了這么一句話。

  吉珪倒是笑了笑,扇著蒲扇:

  「陳老弟,你覺得山西如何那些士紳是如何反抗的?」

  「無非就是聚兵自守罷了,這樣也不利于賀大帥的統治,況且我與賀大帥乃是舊相識。」

  陳沖還想為自家爭取利益。

  畢竟幾百年傳承下來的財富,憑什么全都讓出去!

  陳沖繼續勸說道:

  「錘匪乃是仁義之師,替天行道,不應該如此搶掠他人財富,與其他賊寇有什么區別?」

  吉珪卻是止住他的話頭:「你剛才稱我們什么?」

  「錘匪?」陳沖揚了一嘴。

  「對嘍!」

  吉珪扇著扇子,語氣卻是一變:

  「我家主公講的道理,定的規矩你就得聽著。

  一幫土豪劣紳跟我扯什么仁義之師,老子用不著你們吹捧這種名聲。

  聽話的便能活著,不聽話的就是個死。

  可別忘了,老子是匪,錘匪的匪!」

  陳沖一下子就愣在原地。

  拳頭大就是硬道理。

  這個道理,陳沖早就明白。

  否則陳家一向作威作福,不可能因為洪承疇升任三邊總督后,就收斂了。

  無非就是洪承疇的拳頭硬!

  現在換到了錘匪的拳頭硬了。

  道理都是通用的。

  吉珪扇著蒲扇看著眼前這個攀關系的人,當初他不也想著從自家主公手里大賺幾筆。

  事實他就是做到了。

  咱們買賣做的是互惠互利的。

  現在你要攀交情,想要得到特權,根本就不可能!

  你是大明的勛貴,又不是我錘匪的勛貴,縱然是開特權,也輪不到你一個昔日船只上的人來開這個先例。

  陳沖帶著錘匪的宣傳冊子直接走了。

  這件事他不是一個人就能做主的。

  可當他看著錘匪的軍營,以及西安城上的明軍,他就知道,不出意外的話,西安城遲早被賀今朝攻克。

  如此錘匪便達到了輕取三王的成就。

  如何抉擇,他心里也沒有答案。

  賀今朝自是沒有起身相送,有些人總是懷著僥幸心里,覺得自己才是最特殊的那個。

  可一通鐵拳砸下來,才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道理!

  陳沖走上了歸路,是抵擋到底,還是認命乞降,主動權在他自己的手里,也代表著自己的結果是什么。

  賀今朝看了軍報,曹變蛟還沒有往寧夏攻去,先解決慶陽府的地盤。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過去。

  賀今朝除了偶爾收到一封有關京師附近清軍的情況之外,最讓他印象深刻的一件事,便是長安城外掛了許多人頭。

  說是想要響應錘匪的內應!

  賀今朝通過望遠鏡觀察過,有老有少,猜測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想要起義,結果被官軍鎮壓了。

  這種情況更會加劇城中的矛盾。

  錘匪的每日炮響都在給城內想要造反人信心,興許過不了多久,便會有更多的人想要投降,只剩下極少數的人要抵抗到底。

  「主公。」

  唐通又發來了最新消息。

  賀今朝看著吉珪臉色頗為不善,開口道:「發生什么事了?」

  「闖王高迎祥被盧象升俘虜了?」

  賀今朝:???

  孫傳庭不是自己手底下茍著嗎?

  大散關也被自己控制在手里。

  高迎祥想要走子午道被俘都沒得機會。

  「怎么回事?」

  賀今朝接過信件,迅速瀏覽了一遭。

  大抵就是他的精銳全失后,便有人暗中投靠官軍,想要求取富貴。

  向盧象升出賣他的位置,且被引誘到官軍的包圍圈內,根本就無法突圍。

  這才被俘。

  崇禎要官軍沿途押送他進京,估摸就是北京烤鴨的結局。

  祥與李自成二人一直都想要推翻大明,這一點與賀今朝無二。

  他們皆是堅定的反賊頭目。

  「我一直都想要殺幾個背叛起義軍的叛徒。」賀今朝放下手中的書信:

  「當初我的老大不沾泥,降而復叛,被官軍給宰了。

  殺了王嘉的人,也一直跟在洪承疇身邊效命,我無從下手。

  至于這次出賣高大人的頭頭,我更是伸手都夠不著。」

  賀今朝走了兩步道:「我得想法子救他。」

  「救他?」一旁的楊文岳頗為疑惑的道:

  「主公是指做出救援高闖王的動作和口號,還是要真正的去救他。」

  「有區別嗎?」

  聽到賀今朝的詢問,楊文岳很是疑惑:「這區別大了。」

  他進一步的解釋道:「主公若是打出營救高闖王的旗號,必定會引得大明的仇視,待到清軍從京師撤軍之后,崇禎就會派人來主打主公。

  當然好處便是能號召更多的起義軍認同大帥!

  可大帥挑選士卒都頗為嚴苛,縱然他們認同主公,主公將來若是收編他們,估摸也不會是風平浪靜,說不準就會動刀子。

  所以我認為,主公打出營救高闖王的旗號,實為不智!」

  楊文岳見賀今朝陷入思考,又繼續闡述另外一個觀點:

  「如果主公歷盡千辛,真的把高迎祥給救出來了,讓他如何自處?

  他可不是一個尋常首領,想必也是對紫禁城那個椅子有所期望,但終究只能一個人坐。

  一字并肩王,多是話本里的故事,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主公把他收在身邊,難免會養虎為患,將來還得自己動手,宰了他!」

  楊文岳的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不去救。

  這個人是煩。

  難不成讓他高迎祥也認賀今朝為主上,楊文岳想想就覺得不可能。

  像他們這種人,皆是不愿意臣服于他人膝下。

  「主公,高闖王被官軍俘虜,對我們而言是一件不利的事。」

  吉珪也站出來訴說自己的理由:「我錘匪士卒雖然實力強橫,但一直都是保持著精兵路線,沒有肆意擴充。」

  「大明兩京十三省,有些地方就得讓其余賊寇去走一遭,才能讓當地百姓知道我錘匪是正義之師。

  高迎祥一旦被殺死,對于其余起義軍的打擊極大,他們許多人皆會被官軍招撫,不利于我們。」

  「主公一直執行的是穩扎穩打的策略,若是突然改弦易轍,極為不妥?」

  楊文岳只覺得以錘匪的利益而言,主公就不該去救高迎祥:

  「沒了高迎祥,還有李自成、張獻忠、老回回等人,在中原各地擾亂大明各地,缺了他高迎祥我錘匪就沒有盟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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