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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有人哭就有人笑

  高迎祥站起身來仰面抬頭,讓大雨痛擊他的面部。

  “啊!”

  待到大叫一聲之后,他哈哈大笑起來,嗆了幾口雨水。

  痛快!

  當真是痛快。

  天無絕人之路。

  周遭的起義軍首領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個個開懷大笑,然后被雨水嗆的喘不過氣來。

  誰說老天爺光罩著賀今朝,不罩著他們這群人的?

  如今炎熱的夏天,數萬人被困在峽谷當真,飲用水都缺乏,當真是一場及時雨啊!

  就在眾人沉浸在喜悅當中時,高迎祥大叫著讓所有人都儲存水源。

  緊接著整個起義軍都行動起來了。

  在下雨之前。

  陳奇瑜面帶喜色,這下子可把李自成、張獻忠等人給堵在里頭去了。

  他想要讓延綏總兵王承進入車廂峽與起義軍混戰,但是被王承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就算圍困也能圍死這幫人,為何要浪費手底下的士卒進去與敵血戰?

  萬一稍有不慎,便會縱敵逃出。

  兔子臨死前都會奮力一蹬傷人,更不用說一幫手拿刀槍的賊寇了?

  困獸猶斗,不可不防,此時只要好好守衛即可。

  最重要的是損失士卒后,朝廷還有多少餉錢給士卒?

  我說總督大人,咱們得把錢用在刀尖上,比如對付山西的錘匪。

  賀今朝的部下,可比被困在這里的賊子難纏的很。

  王承這個觀點一出來之后,陳奇瑜連連點頭。

  事實就是這樣,圍困也能困死車廂峽里的大部分賊寇,然后竭盡全力去對付賀今朝。

  當初與前任延續巡撫張福臻吹過的牛逼,很快就要實現了,陳奇瑜極為興奮。

  他索性就先把住前后兩頭,讓峽谷內的反賊自相殘殺去。

  王承則是派了一個心腹,前往山西報告賀今朝此處的情況。

  畢竟唐通那小子帶來了重要的軍情,賀大帥大敗皇太極,殺敵將近上萬。

  王承也是從遼東出來的,聽到這個消息整宿都沒睡好覺,賀今朝他也忒厲害了些。

  結果讓陳奇瑜對王承的觀感大為改觀,畢竟王承夜里又沒有睡姑娘,完全是憂心眼前的戰事,才會徹夜不眠。

  否則他為啥不睡覺呢?

  王承并沒有因為遠離山西,就覺得可以甩開賀今朝的威脅,反倒主動開始往前靠了。

  高迎祥等人無法把消息送出來,自是有官軍前來幫你送。

  陳奇瑜又聽聞車廂峽里沒有河流,那人吃馬嚼的,渴也能渴死那幫賊子。

  自從把群賊堵在車廂峽里,陳奇瑜的捷報就往京師送過去了。

  他又開始把練國事、玄默叫來一起圍堵,讓盧象升回去修復勛陽本地的生產,這里用不著大軍圍剿。

  你且在外面好好待著,防范其余零星小賊寇。

  盧象升前期和陳奇瑜分路夾擊反賊,已經斬首五千六百余人,如今綴在后面。

  得到陳奇瑜的命令,盧象升提出了十議八則,要求官吏集思廣益,以及安撫當地百姓。

  陳奇瑜與練國事等人沾沾自喜。

  陳奇瑜面有驕色,諸賊不足慮,唯有錘匪賀今朝方才是他最終的對手。

  畢竟他才出任五省總督數月,便把大批流賊逼入絕境當中去,此等手段和運氣,超過洪承疇不知幾倍。

  特別是練國事還是戴罪之身,行陜西巡撫之事,并無陜西巡撫之名。

  若是能剿滅賊寇,不說官復原職,也得更進一步。

  正在官軍洋洋得意之時,突然就下起了大雨。

  陳奇瑜與練國事臉上的笑容直接消失不見了。

  什么意思?

  官軍剛剛獲得了決定性的勝利,老天爺就來搗亂,不讓他們渴死,還給送水來了。

  陳奇瑜抿著嘴,臉色難看的嚇人。

  這是上天不想滅亡這些賊子嗎?

  總兵王承看著天降大雨,忍不住咋舌,這幫賊子運氣還真好。

  這場大雨要是下在山陜良田之地,想必會增產許多糧食吧?

  要是有吃喝,他們也不會總是造反。

  一場大雨,有人哭就有人笑。

  但大雨連綿幾日后,還是有人哭有人笑。

  只不過哭與笑的對象都變了。

  車廂峽內的諸多起義軍先前盼望著下大雨,讓他們免除口渴的窘境。

  結果一場大雨下了五六日都不帶停歇的,根本就用不著儲水。

  特別是外面下大雨,峽谷內就下特大暴雨,山崖兩側的雨水都跟小型瀑布一樣,全都流下來。

  高迎祥等人皆是陷入了苦惱當中,縱然是想要生火做飯,也當真是沒有多少柴火可以燒。

  陳奇瑜等官軍忍不住哈哈大笑,原來老天爺當真是有眼的。

  這是要淹死峽谷里的那幫狗日的賊寇。

  山西近幾日也是陰雨連綿。

  小冰河的氣候著實是駭人,干旱就一直干的要死。

  下雨那就要下成洪澇不可。

  賀今朝坐在大廳,感受著屋子外面傳來的涼意。

  許多人帶著蓑衣來回奔波,向賀今朝匯報河流是否暴漲,是否有淹沒農田的危機?

  以及田里的積水是否即使的排泄出去。

  低洼之地的百姓,在農會的帶領下,有沒有進行自救等諸多問題。

  賀今朝看著吏員們整理的文書,汾水、黃河等大河幾乎沒有什么問題,畢竟從今年開始就沒有下過一場雨。

  百姓還總是從河里通過水車往田地里搞水澆灌,水位下降嚴重。

  至于要整治黃河決口的事,以賀今朝如今掌握的人力物力而言,那鐵定是個大工程。

  如今靠著雨水補充一波,還沒有恢復原樣。

  至于其余些許小河流,本來干涸的差不多了,倒是被填滿需要多加注意。

  聽說蛤蟆整晚整晚的叫,叫的人心煩意亂的。

  賀今朝合上文書,繼續看著雨落。

  “大帥,你什么時候收了神通,讓龍王爺不要在下雨了啊?”

  一旁的劉二虎看著唐詩冊子,準備也要學習寫詩。

  “多下下雨不好嗎?”賀今朝收好文書:“給你們放放假,省的總是冒著太陽訓練。”

  “主公,這大雨總是下,會讓人覺得龍王爺發怒了,要不再打幾炮,趕它走?”

  軍師吉珪同樣捏著胡須笑了笑。

  他雖然擅長相人,但對這種事情的占卜,一點把握都沒有。

  “以前干旱盼望著下雨,這才下了五天的雨,已經由暴雨轉為淅淅瀝瀝的雨了,縱然再下還能下幾天去?”

  賀今朝就不相信那云彩有那么厚重,還不會移動的,光在山西這下。

  下雨這種事,總歸是有些高興的。

  至少山西百姓們,對于賀大帥的神通極為佩服。

  如今下了幾日雨,卻依舊沒有爆發洪澇災害,反倒讓干涸的地,吃透了水分。

  田里依舊有許多身著蓑衣忙碌的百姓,倒是學堂里的學生因為連日下雨停了課,撒歡似的在雨里穿梭。

  以前因為大水沖挎了官軍,幫助錘匪,山西百姓認為賀大帥是龍王爺的兒子。

  但今年賀大帥炮轟龍王廟,威逼龍王爺下雨的事讓他們認為。

  原來龍王爺是賀大帥的兒子,敢不聽話,咱這當爹的就揍你一頓。

  現在這連綿不絕的雨,就是明證!

  賀今朝對于這些傳言也有所耳聞。

  畢竟百姓有些時候擁護一些人,并不是把他當成平等的,而是要把他推上神仙的位置上去。

  就必然會有“神化”現象。

  孫守法站在門口瞧著外面的大雨,嘴里止不住的說著神了,神了兩個字。

  去年那場大雨,今年這場大雨。

  龍王爺咋全都幫著賀大帥辦事的?

  饒是曹變蛟也是神色微變,先前他就覺得賀今朝揚言放炮轟擊龍王廟的事極為不靠譜。

  他在軍中打仗十年,盡管殺人入切瓜砍菜,看著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可他每次臨戰前都會在心里默念一句神佛保佑之類的吉祥話,然后沖上去廝殺。

  “小曹將軍,你說賀大帥他是不是真命天子?”孫守法拽著自己的大胡子:

  “要不然老天爺咋總是幫他呢?”

  “我怎么知道。”

  曹變蛟沒好氣的道,連他的親衛隊長曹萬都跳槽了。

  他屬實是被綁在火架子上烤。

  孤身一人回去,縱然是叔父也保不住他。

  主要是叔父目前自身難保。

  曹變蛟心里打算的是既然逃不掉,不如暫且先在錘匪這里安穩下來,以待將來尋找機會。

  “我倒是覺得賀大帥是。”

  孫守法一臉嚴肅的道:“小曹將軍,你想想,當今大明天子昏庸無道,老天爺才不下雨,懲罰他治下的百姓。

  反觀賀大帥治下百姓,吃得飽飯,穿的暖衣,縱然老天爺干旱無語,賀大帥也要替百姓請命,向龍王爺開炮,讓他下雨!

  如此種種,還不是天命之子嗎?”

  曹變蛟忍不住點點頭,隨即又搖頭道:“你都是從哪里聽來的這種胡話?”

  “什么叫胡話,這就是事實,你別不承認。”

  孫守法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面的雨水:

  “我老孫這輩子沒啥大愿望,既然跟著大明無法搏出子孫富貴,那我自是要跟著賀大帥博富貴,當然希望他是真命天子了。”

  曹變蛟心里五味雜陳,即使他有所動搖,但不得不承認,如今的世道當真不像是大明能夠繼續延續下去的。

  如果真要改朝換代,曹變蛟也愿意賀今朝能夠功成。

  至少從遼東韃子、秦地諸賊、晉南諸賊治下的百姓,皆是沒有錘匪治下百姓活的更好。

  他那些投效的兄弟們,即使戰死或者傷殘,將來也能有個好結果。

  更不用提那些一直活著的士卒了。

  第七天。

  天晴了。

  路上依舊是濕漉漉的。

  袁時中站在在家門前,摟著他的媳婦,忍不住笑道:

  “咱家大帥大炮一方,就嚇得龍王爺連下七天雨,可把咱們家的地給澆透了。”

  他媳婦依偎在他懷里,同樣心情大好。

  泥濘的道路,偶爾響起孩子的慘叫聲,雨停了就該去學堂了。

  這樣的日子,總歸給人生出許多希望。

  賀今朝單手扶著他兒子,勝明穿著開襠褲,拽著小木車,慢悠悠的走路。

  一旁的晉王妃站在一旁,時不時的捂著她自己的小腹,忍不住發笑。

  這么多年,總算是有了孩子。

  “大帥,緊急軍情。”

  牛有才站在后花園的門口叫了一聲。

  賀今朝把兒子還給高桂英,示意她繼續帶著。

  等他走到大廳內,就看見一個人立在那里,頗為狼狽。

  “大帥,此人自稱是延綏總兵王承的心腹,叫王利。”

  牛有才在路上給他介紹過了。

  “見過大帥。”

  “原來是王總爺麾下,他在湖廣等地剿匪可順利?”

  “回大帥,順利。”

  “西北玄天一片云。”

  “烏鴉落在了鳳凰群。”

  賀今朝聽著暗號對,這才笑著差人給他上茶:

  “你把自己搞得這樣狼狽,所謂何事?”

  信使王利便給他說了高迎祥、李自成等數萬人,被困在車廂峽的事。

  他從漢中府一路趕來,便是大雨連綿,走到黃河渡口差不多一個月的時候。

  直到渡過黃河,才被錘匪給送了過來。

  高迎祥幾次派人偷偷跑出來請求錘匪支援,都被官軍抓住了。

  王承索性就派出他自己的心腹,詢問賀大帥怎么辦?

  是否要出兵解救這波起義軍!

  要不然按照目前的形式,都不用官兵動手,他們都得被困死在車廂峽內。

  “主公,我們得救他們。”

  張福臻聽完之后便直接建議出兵救援。

  要是沒有這波造反的同行在朝廷腹地吸引視線,那崇禎就該重點圍攻山西來了。

  那就更別說往外擴張了。

  遼東一地由朝廷各處增援,縱然后金軍戰力不俗,可也比不過底蘊豐厚的大明。

  同樣山西若是有了遼東的那種待遇,自家主公的局面也會十分緊張。

  “車廂峽!”

  賀今朝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幾遭。

  這個地名他十分熟悉,因為是比較有名的詐降事件。

  據說是李自成等人,遭遇大雨連綿足有兩個多月。

  以至于刀劍生銹,弓箭濕透松散,戰馬久無飼料死傷過半。

  要是他們狠狠心直接往南方走,而不是想著回到陜西來,也就不會有這么一遭,陷入巨大的被動當中。

  稍有差錯,這批強橫的造反武裝,都得死在這里。

  誰知道陳奇瑜他這次會不會同意招撫呢?

  “事情緊急,先派人渡河去陜西放出風聲,說我準備要打過河去,給官軍施加壓力。”

  賀今朝先吩咐一句,畢竟他此時得到消息,就已經是起義軍被圍困的一個月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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