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斷尾
宣城伯衛時泰是勛貴，勛貴的利益是與皇帝綁在一起的。
縱然他們會想法設法利用權力，挖大明的根基，充實自家小金庫。
但最不愿意改朝換代的便是他們。
文官集團不是世襲的，唯有他們的爵位能夠世襲下去。
衛時泰等人被叛軍的佛郎機阻擊，許多鉛子打在沖鋒在前的明軍士卒，一下子就讓許多人倒地。
慘叫聲一片。
衛時泰年歲不小，故而沒有沖鋒在前，他又得知了陽武侯薛廉的慘像，想要為皇帝效忠，到但更注重保護自身。
否則命都沒了，談什么效忠？
倒地許多羽林衛，承天門外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叛軍。
他們打著呼哨騎馬而行。
衛時泰舉著刀大吼著：“全散開，你們幾個且先出門去看看，叛軍在哪埋伏？”
被點名的幾個羽林衛對視一眼，然后便往前跑去。
戰場抗命，直接腦袋搬家。
等他們五個人跑到承天門外，搭眼一瞧，天街上哪還有叛軍的影子？
天街上倒是有許多衣服和血跡，不少馬蹄子印子都帶著血。
“伯爺，叛軍跑遠了。”
聽到喊話，衛時泰又大喝一聲：“兄弟們，殺賊啊！”
羽林衛們聽聞叛軍跑遠了，士氣蹭蹭往上漲。
全都嚎叫著，超過宣城伯衛時泰，向著承天門外跑去。
聽著耳邊的呼嘯聲，衛時泰終于倒在自己家丁的懷里。
身上沉重的鎧甲，緊繃的精神，讓他從宮殿內一直跑到承天門前，當真是遭不住了。
“伯爺，咱們還能追嗎？”
“追，追個屁！”衛時泰坐靠在地上，氣喘吁吁的道：
“咱們奉皇上命令，把這伙亂軍驅逐出皇城，皇城外，自是有天羅地網等著他們。”
幾個家丁也不在言語，扶著衛時泰走向承天門，等他瞧著天街上的肉泥以及斷臂殘肢。
養尊處優的宣城伯衛時泰，終于忍不住扶著金水橋欄桿吐了。
這伙叛軍太殘忍了。
當真是天街踏盡公卿骨。
在皇城長安左門辦公的官員，品級可都不低。
全都死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橫禍當中，衛時泰吐了一會。
但愿多死幾個御史，要不然這些人動不動彈劾，著實是讓人心煩。
關鍵皇帝還沒法說人家是錯的，誰讓你祖宗定下了風聞奏事的規矩。
賀今朝帶著高迎祥往長安左門狂奔，要從朝陽門沖殺出去。
南鄉伯張光燦還有那些工匠，全都騎在備用馬上。
現在他想下賊船，也不是能輕易下去的了。
賀今朝左右觀看，就跑在內城的大路上。
京營的士卒雖然廢物，但也扛不住人多。
此時街道周遭的百姓，早就被王恭廠爆炸聲給嚇得神色大變。
方才他們又聽聞皇城方向還有陣陣炮響，著實是駭人的很。
不少商鋪已然是關上門板，暫停營業。
當街道上傳出噠噠的馬蹄聲，這些人全都趴在門縫里瞧。
北京城內何時見過這種一人騎著戰馬，手頭還牽一頭戰馬的情況？
大明官軍何曾這樣富裕了？
“賀老弟，狗官軍沒追上來。”
高迎祥信心滿滿，方才他在皇極門廣場沖殺那些御林軍的時候，如同切瓜砍菜一般。
他麾下士卒也沒有幾個直接戰死的，只不過也有帶傷的人和馬。
這個時候換了賀今朝麾下的戰馬，更是無恙。
“嗯。”
賀今朝應了一聲：“無人追擊是最好的。”
此番在大明皇宮內大鬧一場，就已經達到了戰略目的。
如今就是要順利脫身，以免被官軍給堵在里面。
九座城門一旦關閉，那可就是甕中之鱉了。
“大隊長，有追兵。”王大發急忙匯報道：
“從皇城東面突然跑出上千騎兵，打著勇字營的旗號，纏住了斷后楊茂春等人。”
賀今朝勒住韁繩，看向張光燦。
他急忙說道：“這些是御馬監的勇字營將士，京皇城內御馬監大廳之南的里草場、位于東安門外的中府草場，這些騎兵名為選鋒，較為精銳。”
東安門，是北京皇城的東門，皇城四個大門之一。
賀今朝等人也是正在向東趕路，沖出朝陽門。
“高大哥，你帶人去控制朝陽門，我去救我的人。”
聽到賀今朝的話，高迎祥當即命令三百騎兵迅速前往朝陽門，他跟著賀今朝調頭去救人。
楊茂春等人放完炮之后，便急忙上馬，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大太監呂直在認錯之前，就先派人去通知勇士營的選鋒騎兵，全都出去，攔截這伙叛軍。
選鋒士卒還是武宗留下來的名字。
不得不說，御馬監是有錢的，他麾下有牧場、皇莊、皇店。
每年給皇帝上交的利潤就二十多萬兩銀子，這還是他們貪污之后的數目。
故而這上千人的選鋒士卒，也頗為精銳。
因為沒當皇帝覺得外廷文官集團或者武將集團辦事不力時，便會立即派出內廷宦官越俎代庖，全面參政。
司禮監與御馬監是明代內廷中最有權勢的兩個衙門。
司禮監用來批紅，御馬監便被視為內廷的武職衙門。
下轄的勇士營士卒又都是太監們外出當監軍的底牌，故而多有訓練。
楊茂春等斷后之人，被斜殺出來的御馬監勇字營騎兵打了個措手不及。
一輪箭失下去，楊茂春背后便有了兩三箭掛在上面。
運氣不好的士卒戰馬直接被射死，跌落在地，一時間起不來身，被官軍趁機戳死。
縱然一百人被一千騎分割開來，他們也與官軍殺得有來有回。
這幫選鋒號稱京營精銳，可又多少人真正見過血？
韓小七全身披甲，拿著長槍與狗官軍廝殺。
他是在甘泉縣跟隨賀今朝的老人。
他哥哥韓小六，當初在守衛甘泉的時候戰死，撫恤銀子給了他，如今早已成親生了娃。
中隊長楊茂春自是奮力聚集自己身邊士卒，絕不能輕易放棄自己的兄弟。
可是勇字營的選鋒騎兵也不是蓋的，如此密集之下讓李茂春很難沖破阻礙。
他眼瞅著官軍絞殺韓小七等人，目眥欲裂：“殺狗官軍。”
“殺狗官軍！”
韓小七大聲嘶吼著，槍出如龍，戳死一名勇士營士卒，拔不出長槍來，又有官軍砍他。
韓小七縮回手臂，順勢拔出腰刀，催動戰馬，橫擋一下。
“讓大隊長照顧好我妻兒，你們快走不要管我，我來拖住他們。”
“你們這幫反賊一個也別想走！”勇字營的千總王躍大吼一聲：“兄弟們，一個腦袋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