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京城議事

　　在大同鎮總兵麻承息的緊急軍情，林丹汗想要聯合明軍對付錘匪賀今朝的消息，走在進京的路上。

　　皇太極回到沉陽，便派遣阿敏、碩托率兵五千。

　　前去和阿巴泰換防，分別駐守永平、灤州、遷安、遵化四城。

　　后金所占領的四城處于明朝境內，如同汪洋大海當中的孤島，崇禎豈能允許他們落入外敵之手？

　　崇禎三年五月。

　　在孫承宗的指揮下，山西總兵馬世龍（從大獄里放出來補缺），錦州總兵祖大壽，山東總兵楊紹基。

　　副將祖大樂、祖可法、張弘謨等率兵攻打灤州。

　　同時命令周遭各鄉人武裝約三萬余人，自辦行糧，參加攻城戰斗。

　　后金固山額真納穆泰、圖爾格、湯古岱等各駐防地，分陴固守，屢敗明軍，驅之壕外。

　　然后后金兩大貝勒阿敏、碩托在永平城得到灤州被圍的消息，只派大臣把都禮率兵數百人增援灤州，結果被明軍全部殲滅。

　　當阿敏得到這個消息后，大為惶恐，因為他被皇太極派到明軍境內，本就非常不滿。

　　老二代善、堂弟老二阿敏、老五莽古爾泰、老八皇太極，是四大貝勒。

　　自從皇太極上位后，不滿與其余三大貝勒同起同坐，代善實力強橫，他開始敲打阿敏。

　　知道野戰戰敗后，阿敏當即下令擅自將遷安守軍和縣民撤出，入永平府。

　　鄉人三萬人消耗的差不多了，明軍再以紅夷大炮攻灤州城，擊壞城垛，城樓焚毀。

　　灤州的納穆泰、圖爾格、湯古岱等力不能支，然后相約放棄灤州，夜奔永平。

　　當時正趕上下大雨，后金軍不做抵抗，驚慌撤退，秩序大亂。

　　他們二十人、三十人結隊而行，又不熟悉地形，結果到處遭到明軍的優勢兵力絞殺。

　　待到天明陣亡足有四百余人。

　　天明后此事傳到永平府，阿敏、碩托大驚失色。

　　然后他們不派人去營救敗軍，也不等著皇太極派來的援軍。

　　二人當即下令遵化守將察哈喇棄城逃跑。

　　將永平新降漢官巡撫白養粹、知府張養初、太仆寺卿陳王庭、主事白養元、知縣白衍、掌印官陳清華一系列降官全部處死。

　　同時下令屠城，盡屠永平城所有百姓。

　　最后收拾搶掠來的金銀細軟，于當天夜里棄永平，出冷口逃回沉陽。

　　在此明軍攻灤州的時候，皇太極接到求援，便立即派貝勒杜度率領精兵支援永平。

　　可是杜度半路遇到奔逃的阿敏部隊，得到城失的消息，無奈只能跟著一同撤回。

　　永平、灤州、遷安、遵化四城數日之內全部丟失，明朝稱此捷為遵永大捷。

　　皇太極聞訊，大怒。

　　且戰敗的消息傳出后，后金上下是又痛又恨。

　　主要是大家還想進京搶銀子呢，結果把阿敏進攻基地給丟了，誰能不心痛，又氣憤的？

　　皇太極以阿敏自永平敗還，令諸貝勒不許入沉陽，全都在離城十五里外立營，只許士卒回城。

　　然后皇太極命令岳托當著文武眾人的面，宣布阿敏的十六條罪狀。

　　從第十條開始，都是與鎮守永平有關。

　　皇太極派遣阿敏去接替濟爾哈朗鎮守永平，他要求和弟弟濟爾哈朗同駐，被皇太極拒絕。

　　阿敏便在背后和他叔父說：不讓我與弟弟同駐，我便射殺他。

　　叔父急忙斥責他，勿要胡言亂語。

　　阿敏揮舞著胳膊強行解釋道我殺的是我弟弟，誰能奈何得了我？

　　第十一條便是入永平府超過皇太極的規定，迎接官員傘蓋要用倆，阿敏僭越。

　　第十二條，入永平府，深恨漢人，不愿撫育降民，公開宣傳允許麾下兵將囊袋可以裝的滿滿的，肆意劫掠。

　　第十三條驅漢人為奴，故意破壞大業，又在內地屠城殺降，使得不仁名聲傳遍天下，將來還有什么漢人文官投降？

　　第十四條鎮守永平的漢官不愿守在原地，想要與大軍一起走，直接殺了了事，不以國事為重。

　　第十五條，鎮守永平時派人去蒙古科爾沁強行求婚，取兩女為妻。

　　第十六條，明軍圍攻灤州三晝夜，阿敏擁有四城最多最精銳的兵馬，卻坐視不救，任其陷落，只派幾百人去救，白白送死。

　　根據這十六條，主要是棄失永平城七條罪狀，諸貝勒大臣議罪，理應處死。

　　皇太極命令從寬處理，跟他老子舒爾哈齊一個待遇，幽禁，但是待遇要比他爹好。

　　奪取所屬人口、奴仆、財物、牲畜，只給阿敏留下六個莊院，兩個園子。

　　給他的兒子以及乳母二十余人，羊五百、乳牛以及食用牛二十頭。

　　碩托、湯古岱、納穆泰、巴布泰、圖爾格革職。

　　阿敏的垮臺并不是因為戰敗，他是努爾哈赤弟弟的次子（長子被努所殺）。

　　努爾哈赤在位時，阿敏深受器重，等到皇太極上位，凡上朝議事與皇太極并坐。

　　所以皇太極要借著這次機會除掉他。

　　后金皇太極對于“遵永失敗”各有懲罰，明庭對于“遵永大捷”喜出望外。

　　這么久了，終于贏得一場大勝利，驅逐了后金在京畿附近的據點。

　　京城內的勛貴、文臣武將皆是彈冠相賀。

　　此戰是后金初次入塞，歷經七個月。

　　后金勢如破竹，席卷長驅，直到北京城下，幾乎取得了完全的成功。

　　反倒明軍關內防御空虛，兵馬瘦弱，錢糧不足，兵甲朽壞。

　　君昏臣奸，文官愛錢，武官善妒。

　　此間崇禎因為城防工事潦草不能大用，把才轉任不久的工部尚書張鳳翔給逮捕入獄。

　　同樣也有他舉薦山西巡撫宋殷統，結果遇到錘匪賀今朝竟然膽敢用丁憂的借口，回家啥都不管的原因。

　　營繕司的郎中許觀吉、都水司郎中周長應等直接責任人，全都廷仗八十。

　　至于袁崇煥一直都在大牢里待著呢，整個遼東上下自總兵祖大壽到下面五十名遼將，皆是軍心不穩。

　　現在平臺上君臣對揍，大家正因為擊退了遼東韃子高興著呢。

　　結果兵科都給事中張鵬云上奏，言我大明一再失敗，乃是軍事上的指揮食物。

　　崇禎擊退了遼東韃子，正想秋后算賬呢，當即讓他敞開了說。

　　“皇上，敵騎內犯半月，諸臣都能猜到，通州津要，昌平山陵，都知道韃子會來進犯，可卻沒有一絲布防。

　　遵化以南的豐潤，稍北平谷，皆屬間道，未聞奇伏，偵騎不下數百，可連敵軍多寡都不能探聽清楚。

　　各路援軍將如云，兵如雨，每日所費數千石糧，如今還有剩余糧草嗎？他們與韃子打了多少仗？

　　尤其是火炮，鉛石、火藥、滾木皆是沒有多少，如何御敵？

　　最重要的是勤王兵，兵餉缺乏，軍卒潰逃，臣聽聞他們都跑到起義軍的隊伍，與我大明作戰了。

　　如此種種，又是誰的責任呢？”

　　禮部尚書兼任東閣大學士，入參機務的周延儒，當即就出列道：

　　“皇上，此皆是薊遼總督袁崇煥之過錯，若不是他放任遼東韃子在京城肆意劫掠，我明軍豈能有如此大敗？”

　　“袁崇煥擅殺毛文龍，乃是死罪。”溫體仁也站了出來，他剛剛入閣。

　　周延儒要搞袁崇煥并不是因為放了韃子進北京，袁崇煥只是個借口。

　　他們要搞的是錢龍錫。

　　東林黨此時勢大，而周延儒與溫體仁入閣后，兩人聯手，成為東林黨的勁敵。

　　大明自從在沉陽失守后，面對后金的節節進攻，大明內部一直在鬧黨爭，根本就沒空搭理努爾哈赤。

　　自從熊廷弼被殺，所任用的經略王在晉、王之臣都是魏忠賢的私黨，沒有人真正能用。

　　唯有孫承宗和袁崇煥有大將韜略，敢于和后金韃子親自血戰。

　　故而錢龍錫保舉袁崇煥，然后才有了袁崇煥得到崇禎在平臺召見，有了五年平遼。

　　可惜一年不到，就有了皇太極入京劫掠的事情。

　　眾人要給袁崇煥定下謀逆罪，就是要把錢龍錫拉下水。

　　整個朝廷大臣皆是不語，唯有另一位兵科給事中錢家修冒險進言。

　　“袁崇煥義氣貫天，忠心捧日，身居大將，未嘗為子弟祈求一官半職，自從掌兵以來，宅邸如故，衣食無變，希望皇上能夠釋放袁崇煥，照資拔用。”

　　崇禎沒想殺袁崇煥，尤其是祖大壽領兵收復遵化等地：

　　“卿所奏，具見忠愛，待到事了，自是讓他去邊塞立功。”

　　崇禎隨即擺擺手：“朕聽聞大同總兵有事要說，你們也聽聽。”

　　周延儒與溫體仁默默站回去，今天只是個試探，以后會有人繼續上奏的。

　　大同總兵麻承息說蒙古大汗虎墩兔，要求市賞三十多萬兩銀子。

　　又不想拿馬來互換，可以幫助大明剿滅盤踞山西鎮的反賊錘匪賀今朝。

　　“皇上，應該撤了麻承息的職。”當即就有人上奏。

　　“你去大同當總兵如何？”

　　“臣惶恐。”

　　大明文官都這樣。

　　讓他們挑問題那絕對是行家，要是讓他們解決問題，個個開始推脫。

　　然后山西巡撫的位置還一直都沒有人坐呢，大家都不想去那個爛泥潭。

　　去年就因為林丹汗整的好沒面子，大同啥樣，崇禎心里還是有數的。

　　如今左右都有敵人，那小小的驛卒賀今朝，竟然把山西鎮副總兵田兆都給宰了。

　　如此還是我大明鎮壓民變，死的官職最高的武將。

　　“朕記得楊鶴上奏時，這個錘匪賀今朝還是個不足千人的賊頭。

　　他趁著我大明和遼東韃子對戰的時候，竟然攪的整個山西翻天覆地。”

　　崇禎語氣里極為憤怒，他看不上錘匪賀今朝，只覺得他分外礙眼。

　　不曾想竟然做大了，盡管實力不是最大的，可誰讓他殺了副總兵。

　　楊鶴是怎么辦事的？

　　竟然讓賀今朝高迎春等人跑到了山西去。

　　對于山西鎮原總兵張鴻功的事情，眾人皆是沒有言語，指定是那些士卒加入了起義軍干的。

　　因為他是帶著整個山西最為精銳的士卒來勤王的。

　　結果五千人跑的一個都不剩，指定回山西老家了。

　　這群精銳士卒回老家干嘛？

　　當然是加入錘匪或者闖賊，所以副總兵田兆被殺，也說的過去。

　　“陛下，我等還需謹防遼東韃子再殺回來。”

　　兵部尚書梁延棟當即提醒了一句，如今山西亂就亂吧，京城要緊。

　　還是花點錢打發打發蒙古那群叫花子吧。

　　“三十多萬兩的市賞。”崇禎喃喃自語，隨即問道：“還有富裕銀子？”

　　戶部尚書畢自嚴當即站了出來。

　　崇禎瞧著這個豬頭分外感動。

　　因為天下勤王兵馬數十萬云集京師四周，糧草軍餉供應成了嚴重的問題。

　　畢自嚴連續月余目不交睫，衣不解帶，晝夜不停地手批口答處理后勤供應事務。

　　在他的精心籌劃下，糧餉供應及時，為挫敗后金韃子圍城立了大功。

　　后金退走后，畢自嚴累得頭臉腫得像斗一樣大，口吐鮮血不止，被崇禎加為太子太保。

　　根據畢自嚴的統計，太倉的收入已經有固定的數目。

　　大致可分為各省直的京邊錢糧銀、各鹽運司的鹽課銀，鈔官銀和一些雜項收入，約三百萬兩，前兩項是大頭。

　　太倉的支出主要是九邊軍餉和內供、官俸、京支京營米折布花卉并各鎮撫賞銀，京邊年例銀支出七八成。

　　京邊年例銀幾乎耗去了戶部太倉的全部收入，如此一來，便讓邊鎮軍餉的調度極為僵硬。

　　在萬歷年間，戶部老庫優有八百萬兩，太仆寺老庫也有銀一千二百萬兩。

　　可是萬歷朝多次戰事的挪用，到了崇禎元年，已經消耗殆盡。

　　畢自嚴努力的解釋，就是告訴皇上，現在府庫沒銀子了。

　　就算是這次發給將士的賞銀都沒著落呢，更何況是給林丹汗三十多萬兩的市賞。

　　朝廷拿不出來這筆錢。

　　崇禎聽完了戶部尚書畢自嚴的解釋，也是點點頭，沒有為難他，大喊朕的錢那里去了。

　　“既然如此，那只能加餉了。”

　　聽到這話，畢自嚴不過自己腫脹的臉，掏出折子：

　　“皇上，此乃臣的建議，還請勿要輕易加餉。”

　　崇禎皇帝打開畢自嚴的折子，仔細觀看，開源節流，增加鹽引，令商人運粟實邊，裁汰冗兵冗役。

　　檢查軍餉虛冒，開發京東水田，清查天下隱田，興辦軍屯。

　　官屯地畝因年代久遠皆被勢家豪族侵占，賦稅收不上來，必須要嚴查到底。

　　“甚好。”

　　崇禎皇帝全部批準，決定暫緩向百姓加餉：“那山西之事，該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