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沖不怎么了解崇禎,只聽說他是一個勤政的人。
但目前而言,他越勤政,把國家治理的越亂。
對外不僅被遼東韃子都打到京城去了。
至今還占據京畿附近的四座城,怕是不好退了。
遼東韃子也想在京畿附近站穩腳跟,然后等著適合出兵的季節,再來大肆劫掠。
一旦后金在這里站穩腳跟,朝廷花重金修建的關寧防線就算是廢了。
草原上的蒙古韃子林丹汗因為打不過后金韃子,跑到宣化一帶來欺負蒙古右翼韃子。
結果被大明順勢關閉了互市點,可是林丹汗去歲殺的大同鎮雞犬不寧,逼得崇禎重開幾個互市點。
對內,陜西群盜不僅沒有被剿滅,反倒越剿越失控,實力越來越大。
崇禎皇帝親筆寫下“楊鶴相機招安,允協朕意”的批示,楊鶴自然是遵從執行。
可現在這個世道,當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遺骸。
在陜西,誰造反,誰有理!
只要被三邊總督楊鶴招撫,就能成為“官賊”。
何為官賊?
便是被楊鶴招降的起義軍,在撫局羈縻下的起義農民,一方面對大明懷有希望。
另一方面他們為了眼前不被餓死,又不得不四出打糧。
因為明廷雖然宣布了招撫政策,并沒有解決農民們迫在眉睫的生活問題。
大家又變成了朝廷的“良民”,可朝廷不會解決良民的吃飯問題。
楊鶴手里又沒錢,本地士紳也不會往外掏錢,因為“受傷”的便是他們的產業和財富!
那些賊寇為了活著,只能繼續披著官衣劫掠。
所以陜西當地百姓對陜西當局官員也十分不滿,紛紛加入賊寇。
只要我加入了賊寇,朝廷就不敢傷害我,我還能去劫掠別人過上好日子。
民變完美的閉環就此出現。
故而陜西民變越發混亂起來。
先前出了秦地的反賊勢力也不斷壯大。
賀今朝從陜西流寇變成山西坐寇了!
他斬殺山西副總兵,接替明軍在這一片的所有軍事設施。
陳沖覺得崇禎還不如學他爺爺,不上朝,興許還能好一點。
畢竟大明的王爺都是當豬養的,崇禎早年間也沒有什么帝王之術的傳承,全靠自己暗中摸索,老師也不會教他這個。
可惜大明沒有下一個張居正,給他打下不上朝的基礎。
陳沖聽說當即皇上朱由檢的為人,頗有點乃祖萬歷皇帝朱翊鈞之風。
說他收稅則喜,請兵食則怒。征榷之使,急于星火,搜刮之命,密如牛毛。
縱然是陳沖也曉得,百姓哪里還有錢吶!
就算把他們骨頭敲碎了搜刮,也搜刮不出二兩油來。
不用想就知道誰有錢,看看賀今朝如今的勢力,不就是吃大戶吃出來的嗎?
陳沖覺得崇禎不敢,他需要這些人幫助他穩固統治。
可誰會把崇禎真正放在眼里啊?
以寧陽侯為代表的勛貴,皆是嘴上稱呼忠于皇上,實際上背地里都拼命挖著大明的根基,充實自家。
賀今朝難得享受這種閑暇的時光,烤羊羔子吃多少一件美事啊!
他還不曾烤過小羊羔子呢,頂多夏天烤烤小羊肉串過過癮。
“賀老弟,秦晉之地的驛卒,是不是全都來投靠你了?”
陳沖覺得心里微微得意。
畢竟眼前的可是名震山西的賀今朝,親自給他烤羊肉吃。
這種磕,對外他能嘮一輩子!
不止陜西的驛卒苦,晉地的驛卒也苦不堪言,多有逃走。
“不是這樣。”賀今朝用小刀子,刮了刮烤羊羔子的焦皮:
“秦地驛卒投奔我的少,我在甘泉的時候,周遭都是官軍。
他們不敢過來,倒是晉地驛卒聽說我的出身,多有爭相投效,甚至還有從中州(河南)跑來的。”
這些人很好辨認,其肩有痕。
因為驛卒不僅是要傳遞公文,更多時候被官吏驅使做沙僧,給他們當牛馬挑行禮。
陳沖暗暗點頭,連中州都有人過來投奔,錘匪名聲在外!
“對了,陳大哥,陜西情況如何?”
賀今朝刷了些油,又坐了回來,等著火候。
陳沖有模有樣的扇著蒲扇:“一地雞毛。”
“撿要緊的說說。”
聽到賀今朝的話,陳沖想了一下:
“你們陜西起義軍的老大哥王嘉,如今兵強馬壯,借著沿邊五路大軍勤王接連出現差錯的機會。
他不僅在陜西一地作亂,還流竄到了甘肅,去征召甘肅的那些邊軍精銳士卒加入他的隊伍,據說有三萬人多精銳。
而且他借助這些人,正面擊潰了洪承疇一次。
如今在陜西,氣焰囂張的很,他都稱王了,自號陜西王!”
“王大哥干的這事,還是‘不錯’的!”
賀今朝笑著點點頭,陜西率先舉起義旗的是王二,可惜死了。
緊接著便是王嘉。
無論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還是自己,都得認人家那個老大哥。
當初明面上勢力弱小時,追隨過人家。
至于王嘉這個老大哥接下來能活多久?
賀今朝不記得。
反正初代目以及后續的起義軍領頭人,死的都老早了。
“賀兄弟在山西發展的如此好,不妨挑起大旗啊,免得這西北錘王的稱號,讓人以為是假的。”
聽到陳沖的話,賀今朝哈哈笑了笑:
“什么稱王稱霸的,我只想帶著我麾下的人活著,如果有個小目標,那就是更好的活著。”
“呵呵呵。”
陳沖笑了笑,便知道賀今朝是個謹慎的人。
不出意外的話,王嘉必然會率先遭到朝廷的剿滅。
一個小小的邊軍,擊潰了洪承疇一次就翹起尾巴來。
還敢稱王?
等著吧,出頭鳥是最先死的!
無論是秦晉之地的官員,還是朝廷,都在等著擊退遼東韃子騰出手來,對付陜西民變。
而且因為陜西山西民變鬧得越來越大,許多人都不滿意楊鶴的招撫策略,想要絞殺王嘉之流。
所以就算是楊鶴在招撫,洪承疇與杜文煥也一直在籌集糧草兵馬,去和王嘉干仗。
“賀老弟倒是對自家事清楚的很呀。”
賀今朝扇著扇子笑了笑:“還不都是朝廷逼的,我們只想好好活著。”
“對了,你可知左掛子與不沾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