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魁陸銘黨鞭魏寶增黨部長杜家和本黨市政委員董全,四人可以說是大公黨北關分支的四巨頭了。
此時四人在臥龍小館天字二號院的茶室中秘議著什么。
杜家和神情尤其凝重。
巴克洛停職接受調查,對北關整個市政委員會及議會體系都是一種沖擊。
偏偏,杜家和向東海黨部打探消息,卻什么都沒探聽出來。
現在外界說什么的都有,比如北關議會會被解散重新選舉,比如其余四名市政委員也將會受到嚴格審查,等等。
這些,都不是沒可能。
因為巴克洛所在的自由黨在東海大區一直便很強勢,在大區議會同樣是席位最多的第一大黨。
作為經濟最發達的衛星城鎮的首席委員,巴克洛也算是自由黨的一員干將。
迫于輿情壓力,以及連續不斷舉報材料的勁爆,自由黨雖然看似放棄了他。
但達成這種妥協,其他黨派聯盟,也必然會做出一些讓步。
北關的政治生態,隨著巴克洛暫時失去人身自由,也立時處于動蕩之中。
陸銘慢慢品著茶,心里輕輕嘆口氣。
一切,也在自己的計劃之外。
本來按照自己的計劃,會借著巴克洛的經濟危機,一點點削弱他的威信,用各種手段,潤物細無聲,一步步的,差不多到年底,順理成章的令他鋃鐺入獄。
所以自己還和溫四哥說呢,年底很多事可能會有變化。
可誰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搞得人所周知,是自己一定要搞垮巴克洛。
看杜家和不時蹙眉瞅自己就知道了,定然是覺得自己不適合這個圈子,年輕,太沉不住氣,手段也太激進。
其實,現今攤了牌,也不是全無好處,自己計劃再怎么縝密,又哪里能保證這半年多不發生什么變化?巴克洛這大老虎,只要還在外面蹦跶,就極具威脅。
提前半年多將他擊倒,也是意外驚喜。
就是自己的名聲受了一定損害,當然,這里的名聲是作為合格從政人士的名聲,守舊的老一輩,大概看自己,和現今杜家和差不多的心理狀態。
“千行,你怎么看?”杜家和見陸銘一直不怎么說話,語氣略有不滿,捅破了天,你是真行。
“等吧,我們在這長吁短嘆,也沒什么用不是?”陸銘笑笑。
現在感覺,杜家和這黨部長并不太稱職,召集幾人來,還以為他收到了什么最新消息,誰知道是因為沒收到風,心里沒底,叫大家來合計一下。
但實際上,這種東海最高層決定的事情,自己幾人坐這里發一天愁,也合計不出什么。
看看表,陸銘站起身:“咱們散了吧,我還有個約,去爬山!”
爬山?杜家和眉頭蹙的更緊,但魏寶增和董全這時也都附和,“那就散了吧。”自都需要從自己的渠道去探聽消息。
陸銘來到臥龍小館停車場,坐上一輛極為普通的轎車,車上僅僅有黑頭做司機,再沒別的安保人員跟隨。
陸銘上車后,小車緩緩駛動。
孤龍山位于東海行政區最偏遠的邊緣地帶,屬于南寨這個衛星城鎮,但距離南寨市區還很遠。
孤龍山不高,山上遍布野桃林,現今正是桃花盛開之時,漫山遍野,粉色桃花掩映,景色極美。
此時,山麓小路上,停著幾輛車。
陸銘在一輛車里,看著手里函,在旁邊,坐著一名白胡子老者,微笑和他說著什么。
老者是郁金香城堡顧問大臣,叫弗來丁。
他說的是,北關即將迎來的一些變動。
克莉絲汀公儲提名的新的北關首席委員,同樣來自巴克洛所在的自由黨,是自由黨東海大區議員之一,叫斯科特斯圖爾特。
陸銘知道這個人,同樣是自由黨重量級的大區議員之一。
聽這名字,來自斯圖爾特家族,和潘蜜拉家族沒準幾百年前,還是一個祖宗的。
雖說是克莉絲汀提名,但這類人選,肯定不是克莉絲汀能決定的,而是東海幾大黨派達成的共識,或者說妥協結果。
而同時,自己會自動辭去北關市政委員會委員一職。
想來,明天東海大公黨黨部就會通知自己這個結果。
弗來丁嘆口氣:“少爺,你黨同仁方守望先生,已經為你據理力爭”
陸銘點點頭,上次見面就知道,方老是什么樣的人。
作為帝國大公黨的黨鞭,東海黨部的黨魁,領導一大區六州一省的眾多大公黨員,人格魅力絕對沒話說。
想也知道,他盡力了。
因為,要求自己自動請辭離開市政委員會,應該是自由黨給出的底線。
他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我明白的”陸銘又笑:“實際上,我這應該算是更進了一步對吧?”
弗拉丁笑道:“少爺您能這樣想就最好了!”臉上很是欣慰,小姐看重的這個年輕人,果然和其他人不同,莫說這般年少,便是年富力強沉浸政界很久的老人精,要說本來作為地方市政委員,突然要其自動請辭,那怎么也得變臉,乍然聽到這個消息,抱怨幾句都是輕的,抹淚的都不是沒見過。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罷官時。
但這年輕人就不同了,很樂觀。
當然,從某種角度,這位年輕人在政壇確實可以說更進了一步。
但那是從長遠眼光,從短期看,很多人會難以接受。
東海大區議員,比之北關這個最富裕衛星城鎮的市政委員,政治地位更進一步,但實際權柄要差得很多。
弗拉丁想著嘆口氣,卻不知道,陸銘心里,卻真是有些開心,這還因禍得福了。
算是對自己的補償吧,自己辭去北關市政委員后,將會接替巴克洛在東海大區議會的議員席位。
東海八區,十幾個衛星城鎮,其中,衛星城鎮都是只有大區議員一名,由市政首席委員自動占據該名額。
東海大區議會共七十多個席位,也就是十幾個衛星城鎮加一起才十幾席,其余六十多個席位,被市區八個區瓜分。
而要說人口,這許多衛星城鎮人口加一起,也有三四百萬,市區人口,也不過五六百萬。
所以說,大區議員分配不平衡的話題,每次到選舉年,都會被熱炒。
現在,自己填補巴克洛的席位,也算上層對大區議員名額分配不平衡的呼聲的一次回應。
北關算是第一個吃到了螃蟹,從此在東海大區議會,有了兩個席位。
首席一個席位,自己是第二個席位。
自己本來還想,不知道下一個選舉年時,自己能不能進入東海大區議會。
卻不想,目標提前三年多達成。
很多人可能會覺得,一個大區議員,遠遠不如北關這種經濟發達衛星城鎮的市政委員更實惠。
畢竟,如果熬到首席委員,再自動成為大區議員,那又是什么樣一種狀態?
但對自己,不存在這個問題。
“我要好好感謝一下克莉絲汀大人了!”陸銘由衷的嘆口氣,知我者,還得是老媽啊,她應該知道自己會喜歡這個安排。
而且,想來不僅僅是方老為自己爭取,克莉絲汀應該也在幕后找人進行了協調。
不然,自己很難得到這樣一種“補償”。
弗拉丁又笑道:“另外,你作為大公黨北關黨部黨魁,卻辭去了市政委員職務,大公黨及其黨派聯盟,又在北關議會人數極多,所以,北關議會的副議長肯定要有你一個的。”
陸銘點點頭,這是應該的。
“還有就是,接替你市政委員的人選,自由黨方面,堅決不同意由大公黨員出任,因為北關委員會,大公黨已經有一名市政委員了,你走了,成了大區議員,市政委員再由你黨接任,這就少爺,您說是吧?”弗拉丁苦笑。
陸銘點頭,這倒是,那從黨派的角度來說,好處全被大公黨占了。
“少爺有沒有什么合適的人選,比較中立的人士?”弗拉丁笑容很溫和。
陸銘微微一怔,看了眼弗拉丁,還以為這老先生只是克莉絲汀的傭人,掛個顧問大臣的名字,看來,在這種人事變動上都能參與進去?
當然,肯定是雙方爭執不下,弗拉丁或者其他公爵方面的人,進行了調解。
陸銘想了想道:“孟德柱議員吧,不是大公黨員,資歷也很深,是個不錯的人選。”
當初自己剛剛來到北關的五兄弟,自己劉老財溫四哥趙興旺還有孟德柱。
趙興旺近乎和自己反目成仇,已經隱退。
劉老財現今年入億萬,做起了神仙,當然,這個億萬,是用后世標準來說。
溫四哥也已經徹底洗白,正走在從政的路上。
孟德柱,則從自己成為北關市政委員后,一直積極向自己靠攏。
和其余哥三個比,他多少不夠精明又比較勢利,但也是普通人的常態,自己不能要求過高。
他是北關小團體教育者聯盟的領導者,不是大公黨員,但算是大公黨的聯盟黨派。
所以,自由黨肯定也是反對的,但至少,這應該沒有觸及他們的最底線,就看上層如何博弈了。
這種中途增補的市政委員議員,通常都是上層決定了,然后投票通過。
“嗯,叫孟德柱是吧。”弗拉丁拿起小本子記下了名字,又一笑:“少爺,您早就著急了吧,老頭子要說的已經說完了!”
陸銘一笑:“沒啊,我還沒和你聊夠,咱們再聊十塊錢的!”
老頭一呆,卻見陸銘已經笑著開車門下車,老頭無奈苦笑,看著陸銘背影,眼中卻多了幾分慈祥,輕輕嘆口氣:“不怪小姐每次見到他,都很開心,唉可惜了”
那邊,弗拉丁坐的轎車緩緩駛離。
陸銘來到小路大石頭旁,克莉絲汀一襲雪白登山服,戴著太陽鏡,休閑而又時尚。
而太陽鏡遮擋了她總是很威嚴令人不敢直視的目光,陸銘立時感覺就很輕松,感覺就是和女性朋友登山郊游,那種需要仰視她的感覺澹了很多。
“登山?!你認真的?”克莉絲汀似笑非笑上下瞥著陸銘,太陽鏡里的美眸,想來是有些好笑之意的。
陸銘咳嗽一聲,自己這小身板,她是多看不起?但確實,打網球被她殺得落花流水,還扭了腳,更因為什么逆鱗期,差點痛得掉淚,鄙夷自己也是應該的。
自己本來很是練了練網球,加之最近體力暴漲,還想和她贏回來的。
但卻不想,克莉絲汀已經被正式授予柏漢麗伯爵,確定了公儲地位,從此,處于萬千目光聚焦下。
再和她見面,就要正大光明拜會了,以前那種偷偷摸摸約飯約玩的,被人發現,肯定引起軒然大波。
什么網球館,什么馬術場,這種還是少去為妙。
所以,這次見面,自己和她提議來這邊人跡罕至的地方登山玩。
主要,她大概也擔心自己心理會有波動吧,想領自己散散心,畢竟好好的市政委員要主動請辭,所以,才答應了自己秘密約玩的提議。
而要弗拉丁和自己講,是她還是希望,和自己的關系能簡單些,就像以前一樣,不涉及其他。
和自己講政治術語政治話題,她不習慣,自己也不習慣。
當然,弗拉丁就是提前跟自己通風,一切還要等東海黨部的通知。
“你真行嗎?”要進入登山小路的時候,克莉絲汀又問。
語氣很關切,確實不是譏諷,是真有些擔心陸銘,畢竟,打沒半小時網球都氣喘吁吁更扭了腳要疼哭的選手。
“我覺得你在侮辱我。”陸銘悶悶的說。
克莉絲汀抿嘴一笑,“我是關心你。”
陸銘憋了會兒,道:“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
“哦?好,那走吧!”克莉絲汀腳步輕盈向上走去,白綠相間的小登山鞋也很是優雅漂亮。
陸銘跟在后面。
又有黑頭和另外一名金發碧眸的女保鏢,都走在最后,畢竟是爬山,如果走主人前面,會令主人失去爬山的樂趣。
兩旁桃花開得燦爛,偶有野猴子跳來跳去,嘰嘰喳喳。
“聽尹莎貝爾說,你給她們上課了?”克莉絲汀打破了沉寂。
陸銘笑笑:“是。”
軍校集訓已經是最后一個月,自己要教授“模范法的解讀:內衛部隊的責任和義務”這門課程,雖然找了人代課,但自己還是去了兩次,反正因為巴克洛的事情,自己暫時也離不開東海。
而且,從這里出來的軍官,將來都是自己的學生,怎么也得去刷個臉熟,另外發現出色的苗子,可以提攜提攜。
不過自己時間有限,都是給他們上1500人,也就是全校學員參加的大課。
好像效果還不錯,每次課間時間,都被學員們圍得水泄不通,好多問題問自己。
因為自己,可能在一些知道自己事跡的年輕人眼里,已經是一個傳奇。
作為軍校教育專員,也就等于教學組組長,那么,自己的光輝事跡,學校自然要宣傳,以顯示校方師資力量的強大,便是法律課,都是最頂級的實戰律師,一分鐘千元資費標準的,而不是什么只懂理論的學術派。
校方宣傳欄上對自己的吹捧,自己都不太好意思去看。
神話一個成功者,從來很簡單。
不過,1500人的大課,人太多,自己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小侄女有沒有去上課。
或是,還是存在偏見,自己教課,根本就不去。
“尹莎貝爾,昨天和我吃飯,說你課講得好呢。”克莉絲汀微微一笑。
“哦,那就好”陸銘做抹汗狀,“看來我這大侄女還是很講道理的,不會先入為主,上我的課也滿心抗拒,將我批的什么都不是。”
“尹莎白爾很聰明的”克莉絲汀語氣略有些不滿。
母女就算關系有什么問題,女兒也永遠是母親的心頭寶。
陸銘咳嗽,“是”自己從各種傳聞里拼湊的印象,好像挺莽的,喜歡耍長矛的張飛那類性格?她當班長的班級,班主任都沒老師敢接,最后自己頂缸。
克莉絲汀微微蹙眉:“道歉!”
“啊,風景好美!”陸銘看向遠方。
山坳里,一片粉紅桃花海洋,又仿佛有澹澹云霧繚繞,山腳,銀帶似臥龍河盤旋而過,山山水水,宛如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面撲面而來。
克莉絲汀站在陸銘身旁,摘了太陽鏡眺望美景,美眸里,也有些迷離。
孤龍山山頂上,有一處平臺,擺著野餐地席,白綠格子的,很漂亮。
從這處平臺,極目遠眺,遠方風景更美。
陸銘愜意躺在地席上摸著肚皮,剛吃了好多,克莉絲汀親手做的各種中洲美食,太美味了。
心里更有些說不出的暖意,顯然克莉絲汀很重視這次郊游,那些美食,都是自己喜歡吃的,她看來心細如發,平時不動聲色,但和自己一起吃飯次數多了,漸漸自己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都在她心里裝著呢。
“這里很好啊?你怎么發現的?”看著懶洋洋躺在一旁的陸銘,抱膝而坐的克莉絲汀美眸有慈愛之意,就好像,看著調皮的孩子,被自己喂得吃飽喝足很滿足的樣子,那么,是長輩最開心的時候了。
“我掐指一算算到的!”陸銘一笑,其實,是最親信的幾名手下,將東海境內比較偏僻的山都轉遍了,最后選定的這座山。
“切”克莉絲汀搖搖頭,看向碧藍天空,輕輕嘆口氣。
“老媽,你也躺下吧,舒服!”陸銘笑著說,看得出,克莉絲汀大概也很想和自己一樣,完全的放松,躺在這山巔清泉竹林之旁,看碧空白云悠悠,自是無比愜意。
自從成為公儲的競爭者,她一路前行,應該很累吧,也沒人可以傾訴。
克莉絲汀卻搖了搖頭,又微微一笑:“我很像你的母親嗎?”
陸銘嚇一跳,直覺上,克莉絲汀下一句,怕是就要和自己認母子親,咳嗽一聲,“也不是那意思,比如我上學時,我們幾個人的小團隊,一個女生就是操不完的心也出名的會照顧我們,什么事都考慮的特別周全,我們也都喊她老媽呢!”
“哦”克莉絲汀沒多說什么,看著遠方,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失望。
陸銘看著天上白云悠悠飄過,身旁,更有克莉絲汀這種保護神級別的存在,心里便覺得無比放松,眼皮漸漸有些沉。
朦朦朧朧的,突然就聽克莉絲汀低聲喝:“你做什么?!”
嗯?陸銘慢慢睜開眼睛,“怎么了?”
卻見克莉絲汀滿臉寒霜盯著自己,美眸已經有了殺氣。
陸銘一下就清醒了,心說怎么了,哦,我還抓著石頭呢,忙用力抓了抓,向后甩。
目光看過去,陸銘激靈一下,勐地坐起來,徹底的清醒。
半睡半醒中,好像是手碰到一塊硬硬的石頭,對于有點強迫癥的自己,就想抓起來扔一邊去。
可現在,卻見自己的手,抓的部位,卻是克莉絲汀的臀部,而且,抓的嚴嚴實實的。
“還不放開?!”克莉絲汀眼中要噴出火,可瞟著不遠處兩名保鏢,要動作大了掙脫,會被她們注意到。
陸銘腦袋蒙蒙的,完全嚇傻了,甚至好像,本來就木頭人全身麻木感,這一刻,更都失去了對手掌的掌控力,那條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要怎么松開,大腦的指令完全傳達不過去,而且,好像還傳達了錯誤的信息,又用力捏了下。
然后,勐地知道了怎么松開手掌,迅速松開手,縮了回來。
克莉絲汀咬著紅唇,大概也有些懵,不知道要怎么處理。
“我剛才睡著了,以為抓了塊石頭,硬硬的,想扒拉開”陸銘又趕忙住嘴,不管怎么說,克莉絲汀也是女人,說人家身體部位,還可能是引以為傲的部位跟石頭一樣硬,這 想說我全身木頭人,根本不是正常觸感,你信嗎?
克莉絲汀已經霍得起身,向下山小路那邊走去。
陸銘不敢跟過去,起身都不敢,只能看著她身影漸漸遠去。
隨后,黑頭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走過來,一臉蒙圈的樣子。
陸銘只能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