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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換湯不換藥

  四個煤井,大概百畝地的范圍,高地丘陵,被兩人高的鐵絲網圈了起來,雖然不像大的煤礦修了碉堡之類,但礦工進出,都要搜遍全身,一個煤渣都不能帶出去。

  下午三點的時候,數百名煤黑子聚集在了礦區的一排木屋前,木屋是管理人員的辦公區。

  十幾名已經被摧殘的不成人形的黑工已經被送去了衛生院,這些礦工們,已經隱隱感覺到,要發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站在半截木樁上穿著短袖襯衫正聲嘶力竭喊話的花白頭發老頭,便是劉思禮的父親劉敬堂。

  “陸先生致力于打造文明礦區人道礦區!實行安全下井制度!發放足夠的安全勞保用品!”

  礦工們都聽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劉賬房在講什么。

  站在更高一處木樁上的陸銘也是無奈,但好像礦工雖然聽不懂,卻吃這套,劉老先生這種文明人講話高深莫測,他們太愚笨聽不懂,但人人都會敬仰劉老先生。

  劉敬堂的講話終于到了尾聲,“來,我們歡迎陸先生給我們講話!大家鼓掌!”

  礦工們立時熱烈鼓掌,新的大老板,至少看起來比胡旅長和氣多了,也沒剛來礦上就問誰家婆娘長得俊。

  “劉經理把我要講的都講了,我就簡單說幾句吧!”陸銘略略提高聲音,“我來后,就一個變化,大家的收入,肯定會比以前高,每個月,十四歲以上工,加兩元獎金,十四歲一下,加一元獎金。”

  陸銘不想用童工,但現在的形式就是,你不用童工,就會斷了很多人的生計,有的家庭就會入不敷出破產,更小的孩子甚至會被餓死。

  只能一切都慢慢來。

  “什么是獎金呢,就是只要你們和以前一樣,不早退不遲到,完成了正常的工作量,就可以拿到這兩塊錢的獎金,另外還有浮動獎金,獎勵每個月表現出色的工人,13元不等。”

  見礦工們大多臉上迷茫,陸銘笑道:“簡單說吧,就是大家如果和以前一樣好好工作,十四歲以上每個月加薪2元,十四歲以下加薪1元!”

  “好!”“好!”礦工們立時激動的鼓掌,“陸先生是好人!”“陸先生大善人!”

  “陸先生慈悲!”帶頭喊這個的,應該是有點墨水又半瓶子晃的工頭。

  劉敬堂略帶沙啞的聲音又喊起來:“好了,工段長們留下,其余大家散了吧,也別離開礦區,明天陸先生正式開礦,會請來很多縣里的尊貴,還會放炮仗,大家都來,越熱鬧越好,今天晚上呢,礦上有開礦喜菜,豬肉燉粉條!白饅頭!管夠!”

  “好!”“好!”立時爆發出陣陣歡呼,大小礦工們眼睛都綠了。

  如果說加薪什么的,很多大老板都會開空頭支票,最后還不見得怎么回事,但開礦餐,豬肉燉粉條和大饅頭,管夠,這個是不會假的,老板們都圖吉利,不會在開礦菜上作假。

  陸銘看著這一幕心下苦笑,可能說加薪之類的,還不如說每個月給發一斤豬肉更讓他們踏實開心,雖說2塊錢,在這龍崗,能買10多斤豬肉了。

  木屋里,陸銘和劉敬堂喝著茶水,隨意的閑聊著。

  “陸先生,那些黑工,您真要出所有醫療費啊?”劉敬堂詫異又敬佩的看著陸銘。

  “墊付!”陸銘笑笑:“縣里不下來通緝令了,還要查抄胡二狗的所有財產?到時候,從查抄的財產里給我報銷就好了。”

  劉敬堂點點頭,心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胡旅長這種惡霸,卻不想,遇到這位陸先生,都沒超過一天時間,就成了喪家犬通緝犯了。

  上午他還指使手下鼓動礦工們圍攻陸先生,到下午,縣公署已經來了通緝令,加之查抄其家產的公文。

  現在思禮,正帶人查封其住宅呢吧。

  “陸先生,您明天主持完開礦儀式就走?”劉敬堂欲言又止。

  陸銘笑道:“是啊,東海我那攤子事也離不開我,過陣子再過來,就辛苦劉叔你了,有你在,我也放心,另外,明天會有十桿火槍送過來,黑頭會留下,訓練咱們礦工及家屬們用槍,選選忠誠可靠的,平時保持有一個十人的護礦隊,所以,應該也不會有什么麻煩。”

  劉敬堂擔心的就是礦上的安全問題,此時展顏一笑,“陸先生什么都想到了,老頭子除了用心幫陸先生做事,也沒什么可操心的了。”

  陸銘看了眼劉敬堂,笑道:“劉叔,聽說二十多年前涇陽礦剛發現時,是您幫著第一任礦主操持起來的?對現在的涇陽礦,您也應該很了解吧?”

  涇陽礦是龍崗四大煤礦外最大的煤礦,煤層極淺,發現卻最晚,二十多年前才開始開采,現在已經采用露天開采的方式。

  涇陽鎮也是龍崗縣十年前剛剛設的鎮建制,其在龍崗最東部,再往東就是崇山峻嶺的黑山山脈。

  時隔幾十年,黑山山脈里,又鬧起了山匪。

  好像現今的涇陽礦,為了安全,就在向山匪每月繳孝敬錢。

  劉敬堂聽陸銘說起涇陽礦,深深嘆口氣,“我那老東家不錯,當年我們賓主也很是融洽,可后來進來新的大股東,賬房一定要放他的人,那人和我每天都要爭吵,我明明知道是要擠兌走我,但那時候就是沉不住氣,所以憤而辭職,說起來,還怪對不起我那東家的。”

  目光閃爍,好像在回憶很多往事,又嘆口氣:“現在我和他偶爾還有通信,五年前省里換總督的時候,那強入股的大股東撤股,我那東家幾乎傾家蕩產,才將那大股東的股份贖回來,不贖還不行,你說,唉…”劉敬堂搖頭。

  頓了下,又道:“現在我那老友還沒緩過勁兒來,這兩年,又要將一半的收入交給山匪,我老友身體又不怎么好,上次他通信好像是說,煤礦的大部分事務,都交給小兒媳打理了,兒媳很能干,維持著各方面,勉強還能活下去。”

  “他兒媳叫何默君,很有書卷氣的名字,一看就上過學,所以我記住了,希望,老友家真的后繼有人吧!”

  陸銘點點頭,又微微一怔,何默君?和自己前大嫂一個名字,四年前,大哥醉酒墜湖后,大嫂就改嫁了,但應該就是嫁去了臨縣。

  現今北方新女性取名字,都愛君啊什么的,默君這個名字也很常見。

  那邊劉敬堂猶豫了一下,斟酌著說:“陸先生,你下次來,是在縣里落腳?老頭子妄語,您聽聽就算,我覺得,本鎮您也該有一個落腳點,您是老板,要常回來看看才對。”

  陸銘笑道:“劉叔說的對,我本來也想呢,在本鎮買個宅子,現在正好,胡二狗家不被查封嗎?一會兒我見到思禮跟他說,宅子就賣給我就行了,按照市價,這樣,他往縣里財政繳納逃犯查扣財物時,還能受表彰,辦事情干凈利落。”

  劉敬堂呆了呆,這倒是個好主意,就是,“陸先生,您倒沒什么忌諱…”劉敬堂贊嘆。

  陸銘笑笑:“一個小小地痞這點罪罰,又有什么可忌諱的!”

  “哦,說曹操曹操就到!”陸銘抬頭一笑。

  木屋外,劉思禮正大步走過來,看他走路的姿勢,比上午的時候,已經變得自信滿滿。

  胡旅長的宅院在鎮上一眾土屋茅舍中極為顯赫,高高的青磚院墻圍起來的大院子,石頭臺階上的黑木門有碩大的門環,臺階下兩旁,是兩頭猙獰的石獅子。

  東西各兩間廂房,正房六間,進去是過堂屋,東西各一間房,過堂屋往里走,又是三間內室。

  現今,院內高懸的瓦燈明亮,正很多婦女和兒童清掃每個房間,用清水沖刷。

  陸銘在里面轉悠著,跟在身旁的是一個齙牙婦女,張阿狗的婆娘,也姓張。

  黑頭會暫時住在這里,張嫂給她做飯收拾房間之類的,一個月6塊錢,和以前成年工一樣的薪酬了。

  這些來收拾宅院的婦女和孩童都是她找的,一個晚上的時間收拾好,找了十幾個婦女孩童,每人1元錢,去哪里找這么優厚的活兒?是以大伙兒干的極為起勁,見到陸銘時紛紛站到一旁低頭不語。

  只是西廂柴房里,不時傳來女子的咒罵聲,也沒人理會,但好像又都有點怕里面的人,都躲得遠遠的。

  是胡二狗的姘頭王氏,龍崗一處暗娼館的頭牌來著,只是漸漸人老珠黃,又恰好胡二狗發跡,便將其帶來了三沙鎮。

  現今其被抓起來,鎮公所沒地方關,就暫時鎖進了這里的柴房。

  等劉思禮查扣財物整理清楚,便會一起押送去縣里。

  陸銘自也不理會她,而且雷暴和黑風留守在附近,如果胡二狗來救其姘頭,正好將其抓獲。

  “老爺,要我說,這樣的賤人,就該扒光了游街!”張嫂在旁咬牙切齒的說,“晚點,我們就去收拾魏春麗那小浪蹄子!”

  陸銘怔了怔,但沒說什么。

  第二天的開礦典禮盛大隆重,縣公署頭頭腦腦幾乎都來了。

  有消息說,拿到三沙煤礦后,龔主任這位親戚陸小先生就回東海了,許多人自然大大松口氣,皆大歡喜。

  陸先生也在下午離開了三沙鎮,令鎮上人不解的就是,陸先生留下的隨從黑小姐,本來是說張嫂為其幫傭,可最后,卻換成了死掉的魏三的年輕太太。而就在昨晚,魏三的這位年輕太太,被一幫人剪了頭發綁在樹上,被人扔狗屎潑尿的,就在人們叫囂著要扒光其衣服時,黑小姐來了將其救下來,然后,魏太太就成了黑小姐的幫傭。

  龍崗縣城的友誼飯店雅間。

  陸銘對面坐的穿長衫的中年男子叫李玉龍,也就是李玉梅的那位遠房堂兄。

  在佐敦煤礦做工頭,從龍崗縣來說,算是混的不錯的了。

  陸銘品著茶,心里輕輕嘆口氣,民智未開的時候,上層統治階級往往換湯不換藥,其實有時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如張嫂,人根本沒什么分寸,又壓抑太久,真做了黑頭的女傭,在三沙鎮,那怕立時就會變得說一不二,其兇殘霸道勁頭,怕會比以前的胡旅長團伙的太太團,有過之而無不及,原本的太太團,多少還受過教育見過一些世面,張嫂卻只會按照本能好惡行事了。

  就說那魏春麗,縣里讀過幾年學堂,被魏三霸占的而已,本來也是可憐人,人也溫順,可魏三一死,就成了被任意欺壓的對象,好像對魏三的懼怕,現今都要反噬發泄在她身上。

  偏偏那慣常作威作福的王氏,余威尚在,很多人還是很怕她。

  雖說大多數時候,惡霸乃至一些罪犯的親人從來不是完全無辜,至少他們曾經受過很大利益,古代刑罰的一些連坐,也不是沒任何道理。

  但具體案例,還是要具體分析,更不能說,親人和罪犯同罪。

  三沙鎮,自己已經著人策劃建礦工子弟小學的事宜,但很多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

  想著,陸銘搖搖頭。

  李玉龍,正說著佐敦煤礦的情形。

  堂妹的信里,說這位陸先生,在東海都是上流人物。

  那想也知道,陸先生見自己,怕是對佐敦煤礦有了興趣。

  現今佐敦煤礦,情形也實在不怎么好,三兩天就被黑山礦務局下來通知停工整改。

  好像是,省城的胡司令霸占了四大煤礦中的南平礦后,又盯上了這佐敦煤礦。

  老板也是犟,就是不同意其入股。

  李玉龍心里嘆著氣,也不隱瞞,事無巨細,向陸先生講述著。

  陸銘默默聽著。

  雅間外,傳來腳步聲,孫伯輕聲道:“少爺,龔主任派來的信使。”

  陸銘應了一聲,孫伯拿了一封信進來。

  拆開看,確實是龔師爺的筆跡,說是黑山市府的秘書長胡德旺給他打電話,要其撤銷對胡二狗的通緝令,重新調查胡二狗的案子。

  龔師爺說,他已經很快寫好了正式回函,拒絕了對方的要求。

  陸銘看著信點點頭,看來胡旅長,和胡家多少還是能拉上點關系,而且,耳根軟的,肯定會覺得胡旅長在外面就算是拉虎皮做大旗,但那也是打著胡家的旗號,現今竟然被抄家通緝,胡家臉上也不好看。

  抬頭看了眼李玉龍,“玉龍,今天謝謝你了,來來,喝酒喝酒,等以后啊,還少不了麻煩你。”陸銘笑著舉起酒杯。

  李玉龍忙雙手捧杯,站起身一飲而盡,“陸先生以后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小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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