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無價嗎?
當然是無價的。
只不過當遇到某些特殊情況,得特殊處理。
譬如——
車禍。
眾所周知,假如在交通事故造成人員傷亡,只要不是在全責或者主責的情況下,都是可以用錢來處理的。
至于多少數字。
三者險一般綽綽有余。
所以,在一些意外情況中,生命,是可以和金錢進行關連的,并且“匯率”還不能太過夸張。
而涂磊夫婦因為老母親的死,索要的五百萬賠償,雖然超出了大部分車主的三者險,但無疑勉強還算處于合理的范疇內,談不上離譜。
但是99999999…
那就有點搞笑了。
超級富豪說說笑也就罷了,普通人還真敢聽進去?
真拿一個億當小目標了?
拋開意外,世界上還存在著很多地方,把人當商品,器官明碼標價,深受江老板影響的緬底北部就是其中之一。
在那種地方,又有多少人質,能值一個億?
就算貪得無厭的詐騙分子,都不敢如此獅子大開口。
特么的,屬于是比詐騙分子還瘋狂了。
這不是敲詐勒索,是什么?
所以,當聽到江老板手筆的時候,饒是方晴,都給予了“肯定與贊揚”。
“你什么時候這么懂法了?”
有句話說的好。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一個商人、慈善家、企業家,不讀經濟學,人文學,倒研究起刑法了。
“耳濡目染,和你這么一位大律師待久了,總會受到熏陶。”
江辰一副不足掛齒的模樣。
方晴神情自若,隨即問了一句:“打算判他們多久。”
打算判他們多久。
這個提問方式,存在很大的歧義。
當然。
也是因為他們此時在酒店,此間別無六耳,不擔心泄露。
怎么能這么問呢。
判多久,那是法官說了算,或者說法律說了算,某人怎么能夠決定。
方晴作為政法大學出身的行業尖端人才,更不該犯這種低級錯誤才是。
或者。
她可能只是玩笑。
江辰聳了聳肩,“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條的規定,敲詐勒索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數額巨大的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張嘴就來。
這哪里只是受到熏陶啊,簡直就是滾瓜爛熟嘛。
不過也是。
商業和刑法,本來就密不可分。
絕大多數成功的企業家,一定都通曉法律。
原因嘛。
很簡單。
最賺錢的生財之道,一般都寫在刑法里。
不懂的話,稍不留神就容易進去。
一個億差一塊。
算不算“數額巨大”?
以如今神州的平均收入,月薪過萬,就超越了99的人口。
而月薪過萬,想賺一個小目標,得耗費多少年月?
一輩子肯定是不夠的。
所以答案毋庸置疑,勒索一個億,數額肯定是相當巨大了。
而如果確定是“數額巨大”,代價是什么?
刑法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
意味著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牢獄之災。
想都不用想,那兩口子屆時哭天搶地時會呼喊什么。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偏找苦命人啊。
老母親不久前跳樓而亡,現在,他們夫妻倆又要去雙雙去踩縫紉機,簡直是人間慘劇啊!
只留下一個可憐的未成年兒子,孤苦伶仃,該怎么生活?
殘忍。
實在是太殘忍了。
“怎么不干脆把那個小孩一起送進去。”
作為被告的律師,對于原告的家庭情況,方晴肯定清楚。
“網癮大又不犯罪。”
江老板稀疏平常。
其實根本不用擔心那小伙,以他表現出來的冷漠與自私,沒了父母,對他而言或許是失去了約束,會感覺更加自由。
“這個案子,換個人來,你就不要出面了。”
江辰補充道。
“合理合法,我為什么不能出面。”
以方大才女的聰慧,這么問,明擺著是刻意裝傻啊。
合理合法,但不合情啊,十有八九得挨罵,公眾可不會去歸根溯源,因為思維的慣性與階級的立場,他們會本能同情“弱者”,仇視資本家。
“我的法務團隊又不止你一個人,你干再多活,我也不會多給你發一分錢工資。”
江老板這人,非常奇葩,明明那么能說會道,可是到了青梅面前,卻總是胡言亂語,言不由衷。
“查清楚誰在幕后主使了嗎。”
方晴轉移話題。
江辰搖頭,平淡道:“沒有必要。”
就像江城星火醫療中心就診大廳墻上那盤棋一樣,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一目了然。
那倆夫妻不過是推出來的道具而已。
明擺著有人在背后花錢,指使他們往星火醫療中心潑臟水,不然這一家子的紅龍、大金鐲子、4090顯卡從哪來,
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了。
很容易迷失自己,拎不清自己的斤兩,沒有足夠的分量,盲目摻和進神仙斗法中,那還不得被刮起的狂風巨浪撕得粉碎。
想法很美好。
還妄圖兩頭撈好處。
人家敢給,你就真的敢拿啊。
“涂磊這家人,以后可能會連續不斷的蹦出來,你打算怎么辦?真就準備打地鼠?”
“萬事開頭難,開辟新路,總得刮剮蹭蹭,受點小傷在所難免。”
京都星火醫療中心好像安安穩穩,那是因為曹公主的背景,以及,偏安一隅的局限性。
全國只有這么一家這樣的醫療機構無所謂,影響不大,對整個醫療體系構不成太大的威脅或者說沖擊,但如果要大操大辦,在全國范圍鋪開,那就不一樣了。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躺著賺錢的醫院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有人來打“價格戰”。
所以根本犯不著去查究竟是何方神圣。
固有的醫療體系基本上都是敵人。
“端木小姐呢。”
江辰意外,“在東海,怎么了?”
“你現在應該是不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方晴直言不諱。
開辟新路,不止是小磕小碰那么簡單,還得提防被人冷不丁暗算啊。
才“劫后余生”的江辰哂然一笑。
“不至于。都是為了圖錢,要是拼命,還怎么掙錢。”
就算老外看他不爽,動起手況且都需要制造空難遮遮掩掩,更何況自己人。
就像游戲里的安全區。
野外怎么打打殺殺都可以。
在安全區里,任何深仇大恨都被壓制,你可以踢我一腳,我可以打你一拳,但烈度有上限,是不會死人的。
“那我的任務是不是結束了?”
方晴也爽快,既然某人讓她不要再管,她就不再堅持,從小到大她都是這樣,無論做什么,都不太喜歡在陽光下。
“童丹干的怎么樣?”
江老板確實是大心臟,眨眼間便開起玩笑,“最近我去了趟東瀛,見了潘陽,人家表示童丹現在是大忙人,對他愛搭不理,我們要是好心辦壞事,那罪過就大了,對于女人來說,可以沒有事業,但是不能沒有愛情。”
方晴靠在沙發上,“那你舉一個例子,你身邊的女性,哪一個是只要愛情不要事業。”
律師不愧是律師,刁鉆尖銳,一下子就讓江辰無話可說。
他身邊的異性真不少,而且個頂個的出類拔萃,但是只要愛情不要面包的戀愛腦,當真沒有。
一個都沒有。
包括精神有點不太正常的施茜茜。
又不是拍電影。
施董事長固然對他非常有好感,但假如讓人家把金海實業拱手相讓試一試。
沒準人家就是倆大耳朵瓜子。
當然。
江辰肯定也不會那么做。
舔狗,和軟飯男,是截然不同的倆物種,雖然二者都不受大眾待見,但說不準前者往往還會狠狠地鄙視后者。
“我得出去一趟。”
裝模作樣看了眼表,江老板做起身狀,適時結束了這場對話。
方晴什么都沒問,跟著起身。
這是某人的房間,她的房在隔壁。
出了門,走廊上要分別的時候,見方晴要進房,江辰輕咳一聲。
“有時間不?”
方晴平靜回頭,“有事?”
“我去看看曉宇,要是不忙,一起?”
表弟洪曉宇光著屁股的時候就總是跟在他們后面跑,對方晴來說,也算是親人了。
“換身衣服。”
方晴利落干脆,毫不忸怩,說完開門進了屋。
一個小時后。
江城地質大學。
換掉了法庭上的莊嚴正裝,襯衫搭配煙管褲的方大才女瞬間溫柔下來,雙手隨性的插在褲兜里,氣質優雅、舒適,令人賞心悅目。
“曉宇讀大幾了。”
美女與帥哥,哪里都會成為焦點,這對青梅竹馬的搭配頻頻引起周圍學生側目,但二人視若無睹。
“大三吧,我也不是太清楚。”
這個哥哥當的,有點太不稱職了,但也可以理解。
江老板的事務確實太多。
方晴還是通情達理的,并沒有借機貶損,兩個明明走出大學校門沒幾年,好像又過了很久的男女在都不屬于自己母校的校園里走著。
下午的光景,枝丫剝落陽光,撒在人頭發上,江辰甚至能嗅到一股清新的茉莉花香味。
“還專門洗了個頭?難怪我等了那么久。”
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女孩子洗個頭,加吹干,少說不得一時三刻,再加上方晴的發量從小就多,要是真洗頭,這個時候只怕還沒動身。
方晴壓根不搭理他。
“江…辰哥?”
忽而。
前方傳來一道遲疑不定的聲音。
江辰望去,只見幾個妙齡女孩盯著自己,其中一位,有點熟悉。
方晴先是朝前看了一眼,然后瞟向他,當然,神色如常。
江老板表情板正,立即做出解釋:“那姑娘是曉宇的前女…不對,準確來說是曉宇之前喜歡過的女孩,只不過人家沒看上曉宇,叫什么來著…反正水很多。”
江老板的記憶力確實超群,還有印象,只是名字的確有點記不太清了,畢竟上次見對方還是幾年前,陪剛接管金海實業的施茜茜來江城視察的時候。
對方的父親,好像是依賴金海這個巨大生態系統生存的細胞生物之一。
只不過他的這句水很多,實在太過雷人,就連方晴都臉色微變。
等不到江老板回憶、或者說解釋了,對方和幾個同學已經走了過來。
他記得對方,但對方對他的印象好像更為深刻,起碼直到今天,都還準確記得他的名字。
也是。
家里差點因此破產,怎么可能不深刻。
“江辰哥,好久不見。”
女孩沒有記恨,落落大方,其實幾年前見面,江辰記得這姑娘就是這樣,心智比較成熟,待人接物都很得體,反正不是當時曉宇那小子可以媲美的。
女孩一般情況下,都會比同齡的男孩成熟。
更何況她還出生在商賈之家。
“好久不見。”
江辰微笑點頭。
“江辰哥是來看曉宇的吧。”
江辰面帶微笑,“嗯”了一聲。
女孩看了眼旁邊的方晴,不知道她還記不得當初一起吃過飯的施大小姐。
“男生寢室在那邊,直走200米再右轉下臺階。”
她對方晴禮貌的一笑,沒有過多打擾,幫忙指明方向后,很快道:“江辰哥,那我們就先走了。”
“謝了。”
女孩不以為意的抿嘴一笑,帶同學們繼續往前走。
雙方背向而行。
“任淼,他是洪曉宇的哥哥?”
原來是叫任淼。
確實,水很多啊。
江老板并沒有說錯嘛。
“聽說洪曉宇的女朋友是金海實業高層的千金,家里資產上百億…”
“行了。別說了。”
幾個女孩偷偷瞟任淼。
“這么看我干嘛,我和洪曉宇是好朋友。他那么善良,遇到那么好的女孩子,不是應該的嗎。”
“可是…洪曉宇不是普通家庭嗎,而且那個女孩子又不是我們學校的,他們是怎么認識的啊。”
聽到這,任淼才露出些許情緒,像是有點點懊惱,無奈般嘆了口氣。
“所以你們以后不要隨便把男孩子的話當真,要有自己的判斷力,再善良的男孩子,也是會撒謊的。”
好了。
不白之冤了。
不愧是兩兄弟。
連在女孩子心里的評價都一脈相承。
當初艾倩對某人的指責,不大同小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