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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八章 翻手之間覆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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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先走,我來斷后。”

  生君凌空而立,以蓮枝為劍,阻攔身后洶涌的黑潮。

  眾人被月后的神光裹住,迅疾飛向十里外的玄元城。

  他們眼睜睜看著雄起的五指山被黑潮淹沒,漫天繁花轉眼消失不見。

  咚——

  當進入玄元城后,眾人仍是一陣后怕。

  “想不到,幽玄少君竟在玄元城外埋伏,若非伏道友果決斷后,我等怕是要中招了。”

  因為伏衡華只是生君化身在外行走,眾人沒有多想,急匆匆趕往城主府商議。

  東墨陽、于丹青等留守人員已等候多時。

  “咦?”傅玄星看著座椅上的眾人,“怎么不見昌乙?”

  不僅洪昌乙不在,劉墨、全訶子等在座者亦是全身掛彩。

  宇文春秋含笑道:“他傷勢不輕,不過機緣到了。將‘法相傀儡’羽化神相,如今已修成鳳體。”

  “他能羽化了?”傅玄星走到自己座位,“看來他這位‘五鳳道人’實至名歸嘍?”

  “怎么,你還真打算讓我和他一起,給你家六哥開道引路呢——對了,衡華人呢?”

  “六哥本尊不是在玄元城?剛才他的‘生君’化身毀了。”傅玄星大略講述剛才發生的突襲。

  “幽玄在十里外?我們沒察覺啊?”宇文春秋看向于丹青。

  于丹青此番應對隕星,收獲亦是不小。他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能看破心障,或許就可一步登天,返還前世面目。

  “警報沒有觸動,我也沒發現幽玄在附近——可能是這次黑潮,他又有新手段了。”

  于丹青激活玄元城外面的一百零八面“寰宇周天鏡”,大大小小的光幕出現在眾人面前。這套周天鏡是于丹青花費三十年所煉,可觀三大陸山河。

  可眼下,三座大陸的川河幾乎全被黑潮覆蓋。

  星羅魔洲唯有中央的一點銀光。魔宮緊閉,除帝妃外,上下再無一人。

  赤綾魔宮勉強保留了些許人手,亦是宮門緊閉,不曾遣人外出。

  蒲河魔宮最慘,整座魔宮被黑潮淹沒。魔帝冷眼相看,沒有救下任何門徒。蒲河魔帝本人,此刻并不在魔宮內。

  右大陸除赤岳外,唯有天羽山被符箓鎮壓,暫時得以茍延。

  看著光幕上涌動的黑潮,眾人嚇得臉色蒼白。

  “幽玄在干什么?他要滅世嗎!”

  眾人又等了一會兒,幾個重傷員也拖著傷病之體趕來,東方蕓琪真身走來,可伏衡華依舊無蹤。

  這時,嘯魚急忙忙趕來。

  “少爺不在觀星臺和書館。”

  “不在?”

  眾人愣了愣,孟晨道:“是不是出去了?他不會去天羽山救人了吧?”

  東方蕓琪心中連罵好幾句混賬后,方才按照劇本開口:“如果情況比我們預想中更嚴重,他可能已經落入黑潮——化身入劫,本尊亦難幸免。”

  “通過化身神識與本體之間的感應?”于丹青凝眉不解,“伏衡華會這么輕易中招?”

  “一般人自然坑不到他,他可以在緊急關頭切斷神識。但下手的人是幽玄。”

  東方蕓琪一臉嚴肅,繼續背臺詞:“那可是萬魔洲出身的天之驕子。當世唯一和我等匹敵的天魔傳人。”

  所以,伏衡華直接翻車,被幽玄抓走了?

  伏向風、伏桐君等人大為震驚。

  雖然大家都很想看這家伙翻車,但毫無任何鋪墊,他竟然直接被抓走了?

  伏桐君臉上都不免帶著幾分擔憂。

  伏流徽更是低聲與伏瑤軫說話,詢問“玄觀”未來。

  我怎么覺得,整件事透著古怪呢?

  滄瀾子掃視伏家眾人,又看向東方蕓琪,他猶猶豫豫問:“伏衡華不會是為當日在赤淵放下的話,主動跑去觀照魔性吧?”

  你別說,這事他絕對干得出來!

  伏向風眼睛一亮:“難道衡華想要以身入劫,從而找到煉魔之策?”

  “三哥這話沒錯。以六哥的性格,這事做得出來。”

  眾人一聽,也紛紛把懸著的心放下。

  沒錯,那可是伏衡華啊。

  他怎么可能在我們還沒出事的事情,直接第一個栽倒?

  鎮定下來后,眾人開始討論接下來章程。

  “許是礙于第六次伐城的時間在兩個月后,所以咱們玄元城居民并未墜入黑潮。這兩個月,我們要積極準備防御攻城,免得黑潮入城——這可比前頭的洪水麻煩多了。”

  “對了,當日元道不是有六個卷軸,記錄各次伐城的人員?這一次的那個卷軸,是不是可以打開了?”

  “伏衡華都被抓了,他留下的卷軸還管用嗎?”

  “但眼下,你還有其他法子?”

  眾人議論紛紛,最終還是在東方蕓琪主持下,讓恒壽取來匣子,將最后一個卷軸打開。

  只見上面寫道:“玄元上下,俱在劫中。”

  看到血淋淋的八個大字,眾人道心轟鳴。滄瀾子、孟晨都臉色一變,冥冥之中感覺到一重劫氣沾染自身氣運。

  你我,也不能脫劫!

  二人對視,看見彼此的凝重與嚴肅。

  “這場麻煩席卷南洲,怕是赤淵的同道們,甚至霍仙人也難幸免了。”

  失控!

  完全超出眾人掌控。

  因為前面幾次伐城,都穩步按照內定計劃進行。

  大家本以為,真正的重頭戲在第七次伐城,蒲河魔帝率群魔進行最后一戰。

  可誰知,幽玄少君竟把棋盤給踢飛了!

  三大魔宮不滿,赤淵道派不滿,玄元城眾人也不滿。

  “幽玄少君,一個該死的混蛋!”

  “是啊,真該死啊。”東方蕓琪幽幽說著。

  對自家搭檔的“戲精”天賦,她是很無語了。

  在書友時期,距離產生美。對于伏衡華那些從遠方傳入仙藻宮的顯赫事跡,她頗有一些與有榮焉的參與感,為朋友的成就感到驕傲。

  直到近距離接觸。

  這什么玩意!

  整天精分瞎折騰,真不怕哪一天元神兩分,整個人發瘋癲狂嗎?

  東俠前輩整日管束這個禍星,真是功德無量啊。

  本來按照計劃,伏衡華的確需要退場一段時間,以讓東萊眾人自立。

  可他好端端,鼓搗什么幽玄突襲啊?

  弄就弄吧,還非要大義凜然以“生君”身份去斷后。

  末了被黑潮吞噬,還不忘念誦一首舍生取義的詩賦。大家倉促回城呢,你那裝模作樣的詩,有幾個人聽到了?

  “回頭見了他,我定要揮動金鞭,要他好看。”

  見東方蕓琪如此“憤恨”,一心為伏衡華報仇,眾人又是一陣唏噓。

  “諸位回去后,先行準備鎮神符、凝神符、靜心符…還有護神養心珠、辟邪驚魔劍…”

  東方蕓琪接連報出十余種符箓與秘寶。

  “這次伐城兇險無比,黑潮乃南洲魔性所化。四萬載怨念邪祟,非人力可敵。”

  眾人紛紛應是,各自下去準備。

  負責流水線的幾位主事,更跑回去安排新的符箓生產,以確保屆時符箓貼滿城墻,防備不測。

  “姐姐。”

  伏瑤軫低頭往住處走,忽然伏蓬明等人追上來。

  “六哥情況怎么樣?”

  伏瑤軫搖了搖頭:“他沒有性命之憂,甚至…甚至連入魔的危險都沒有。只是——”

  伏衡華為何失蹤,她也看不明白。

  她老早就用“玄觀”觀測過。

  以當下所在的視角眺望未來,雖然因為煞氣覆蓋魔劫,無法看到劫數的具體始末。但她能窺見一年后的伏衡華。

  她目前所觀測的每一個未來,伏衡華都安安穩穩回歸東萊神洲。

  換言之,這場劫數對伏衡華只是有驚無險。

  “你們放心吧。隨著東方姑娘等人相助,衡華入魔的最后一絲危險也已拔除。只要…”

  只要伏衡華不墮入外道,再大的風險也可逢兇化吉。

  孟晨二人將東方蕓琪留下,嚴肅問道:“關于伏衡華,他真失蹤了?”

  “前輩的意思…”

  “不會是你二人演戲,他假借這個機會脫身。讓這群后生自強努力的同時,你二人在背后設局坑幽玄吧?”

  人家就是一體的。

  論坑,也是他倆坑我。

  東方蕓琪一邊腹議,一邊輕搖鬢首:“衡華卷入黑潮,此事應該不假。或許在那面鏡子之下,他的魔性已被照映。兩位前輩,衡華魔性極重,你們遇到了也當萬分小心,盡快與我聯絡。”

  “那把鞭子嗎?鞭子的法力還有多少?”

  東方蕓琪召來金鞭,一臉堅定道:“打幽玄一頓,絕對足夠。”

  接下來十日,玄元城隨時與赤淵道派保持聯絡,但局勢卻每況愈下。

  這段時間,他們已經把當下情況摸索清楚。

  魔道精英全軍覆滅,成為萬魔葫蘆內的天人。也正是靠著這份法力,幽玄少君此刻已經超越曾經的七大魔君,直逼三大魔帝。

  而在南洲四萬年魔性黑潮的加持下,三大魔帝也只能避其鋒芒。

  仙道這邊也十分艱難。

  起初赤淵道派還能派遣劫仙,搜羅各地逃難幸存者。但隨著時間推移,黑潮的能力越發強勢。

  站在鏡子面前,或者觀看自己水中的倒影,黑色的怨念之水便可滲透而來,將整個人吞沒。

  甚至最近,連赤岳仙山都無法避免“天魔鏡”的照映之力。

  這一刻,他們才明白天魔一脈合力打造的“魔寶”到底有多么可怕。

  他化自在,無影隨行。

  只要存在“照映之物”,天魔鏡的效果便隨之發動。

  哪怕第一次,第二次,你能斬殺鏡子里面的魔念,并擊退黑水。但源源不斷的黑潮,總能讓你防不勝防,最終墜入“魔界”。

  “昨日,掌山師兄已經下令把全山上下的鏡子銷毀。水井封蓋、溪流截斷,以確保我們不會被魔性捉走。”

  于丹青閱讀書本上出現的文字,面色凝重。

  前幾日,他們還能用靈鏡聯絡。

  而現在,赤淵上下打碎鏡子,他們只能通過“乾坤傳書”交流。

  “天羽山依舊沒有情況?”

  “依舊是伏宣和當初的那次傳訊。天羽山伏家滿門消失,全山上下雞犬不留。”

  單靈慶寫道:“那一位自稱與伏宣和有舊,可對伏家下手之狠毒——這是生生在挖伏宣和的心啊。”

  身受重傷,折損道行后,好不容易領著愛人和其族人回到天羽山。

  可迎接他的,是滿山靜寂,沒有任何伏家人出來迎接。

  伏宣和道心動蕩,差點昏死過去。

  “虧得天羽山物資充足,否則斷水斷糧之下,怕不是那些身體虛弱的軒合國女兵,早就重歸死境了。”

  “好歹毒的混賬——”滄瀾子仍忍不住罵出聲,“這魔崽子刻意留下伏宣和,根本不是顧念情分,而是趁此機會報復,并不斷擊碎其道心。以天魔之法徹底將伏宣和毀了啊!”

  忍著熊熊怒火,他繼續詢問赤淵道派的未來打算。

  “師叔祖說,幽玄少君之所以沒有對玄元城下手,是為等待兩個月的時限。他要在隕星墜落的兩個月后,掀黑潮覆滅玄元城。而那一刻,應該也是幽玄少君晉升魔帝的時刻。我們唯一的勝算,就是依仗玄元城地利,把對方引入城內困殺。”

  “我們雖有準備,可未必能攔下黑潮。諸位什么時候放棄赤岳,趕來玄元城支援?”

  好一會兒,對面才回應道:“師叔祖說,我等留守赤岳至那一日。主動潛入‘魔境’,與諸位內外夾擊。”

  滄瀾子清楚對方的想法,對赤淵道派,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棄祖庭。

  山,就是對方的根。

  沒有繼續逼迫,滄瀾子合上書,從城主府離開。

  站在高樓上俯瞰,玄元城內外修士忙碌起來。

  一面面城墻布滿“符箓”、禁法,在這一刻沒有東萊和南閆之分,所有人都在積極應對第六次伐城。

  滄瀾子能感覺到一股信念之力在城內匯聚。那是一股與怨念、仇恨截然不同的正面力量。

  可是,面對四萬年的無窮負面情緒,玄元城積攢的這一點念力,足以抵抗嗎?

  時間一天天流逝,縱然滄瀾子憂心忡忡,也只能和東方蕓琪一般,在外人面前展露鎮定。

  其實滄瀾子很佩服東方蕓琪。面對覆洲級別的“大災難”,在好友失蹤后,她還能挺身而出,平靜鎮定的主持玄元城大小事務。不得不說,其道心之堅,無愧天書傳人之名。

  最終,來到伐城這一日。

  黑色的潮水如同前番的洪水一般,已齊平城墻。

  在那滔滔黑水間,白衣少年懷抱一面精美魔鏡,笑看城墻上的眾人。

  “不得不說,伏衡華是個聰明人。早早猜出我的天魔鏡具備‘照映’之力。刻意安排你們把玄元城建筑材料從冰磚更替為息土。但可惜,他為保護你們這些廢物,卻成了第一個落入黑潮的東萊人。”

  演,你就繼續演吧!

  東方蕓琪翻白眼。

  恒壽、嘯魚低著頭,對此十分無奈。兩個月來,扮演主人失蹤后、滿心悲憤的忠仆模樣。幾次三番打算沖出城自殺式尋人,然后被人一次次救回來的遭遇。這種事情——好累啊!

  嘯魚:如今八小姐整日跟著我,生怕我想不開外出尋死。我那根本不是尋死,而是想要趁機退場啊!

  扮演情緒低落,每日落淚的美人,那也是很累人的啊。

  恒壽:好想把這一切記錄下來,反手呈給老太爺啊,好想回去東萊啊。

  然而,東方三人的感情與眾人并不共通。

  見幽玄少君挑釁式地提起“伏衡華失蹤”,眾修群情激奮。

  “雷火煉殿!”

  傅玄星第一個跳出來,祭起伏龍玉劍對黑潮狠狠劈下。

  轟隆——

  少年靜坐冷笑,不見任何行動,黑潮仿佛有神智一般,千百重巨浪狠狠撲過去。

  雖然傅玄星留了一手,揮動左拳以離火打碎黑水,但在即將返還城墻的那一刻,突然整個人消失不見。

  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在瑯環書館的方向!

  眾人看到傅玄星即將落下時,滿臉的難以置信,然后整個人便消失不見。

  有幾個人也扭頭看向身后。

  啪——啪啪——

  很快,他們的身影也消失了。

  “啪啪——”

  少年拍手鼓掌。

  “諸位眾志成城兩個月,還有某些有心人特意凝聚‘信念之力’,將玄元城熔煉為一座抵抗‘天魔魔識’的圣域。但你們難道不知曉,任何堅固的堡壘,最終都會從內部崩塌。”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開始在玄元城內部安插‘魔種’。你們所謂的堅固城池,早已被我布置了一面面天魔子鏡。諸位——”

  少年施施然一禮:“三日前,赤岳上下全數墜入魔境。現在,輪到你們了。”

  手掌輕翻,黑色洪潮轟然暴起千百條黑龍,隨著它們張開血盆大口噴吐無窮黑水。

  轉眼間,玄元城淹沒在無邊黑暗中。

  只是在最后關頭,東方蕓琪迅速施展一重道法。

  “恒月垂光。”

  天空中的太陰星射下銀光。

  黑潮中,玄元城閃耀銀色光輝,仿佛一座純潔無暇的白銀國度。

  嗖的一聲,仙城從黑潮中消失不見。

  少年迅速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鏡子。

  天魔鏡內,有一座完整的玄元城。

  “厲害,厲害。這可不是我定義的劇本啊。”

  玄元城破,破滅之后錘煉道心。

  這是伏衡華的劇本。

  但東方蕓琪修改細節,趁伏衡華不在的兩個月,將玄元城重新改造。

  眾志成城,以玄元城為基,入魔界征伐幽玄。

  這是她的劇本。

  “也罷,既然許你未來主事,隨你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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