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斡旋一指點真龍
嘯魚匆匆趕來，只見恒壽有一搭沒一搭和伏衡華聊著“化龍”實驗。
雖然恒壽的知識水平遠不如伏衡華，但作為“助手”，他看過衡華諸多實驗的全過程和文稿，勉強能跟上伏衡華思路，在“神識化龍”上說幾句話。
見嘯魚趕來，他松了口氣。
兩個人盯著，少爺總不至于再鬧出事，折騰出一條不可控制的魔龍吧？
“你來得正好，龍血還有嗎？待會兒可能要用。”
衡華突然言語一頓，抬頭看向宮殿外。
他一臉嫌棄道：“你怎么把這小子找來了？這么信不過你家少爺？”
嘯魚道：“凡事還是多防備一些好。”
她來的時候，特意和傅玄星打招呼。如果造化天宮出現變故，冒出什么龍孽、龍魔，趕緊來一劍弄死。
“放心吧，區區一道神識而已，你家少爺把握得住。”
看到嘯魚從乾坤戒取出一黑甕，衡華笑了：“算你貼心。”
甕里裝著伏衡華做實驗用的“真龍之血”。此乃北海紫雷龍王的血，是東萊劫仙們親赴北海所得。伏衡華的小甕中有三滴龍王血，乃木善生所贈。
龍王雖死，但其血仍具活性。每一滴龍王真血流落在外，都有可能釀成龍孽復生的大禍。所以東萊劫仙們特意立下名單，記錄每一滴龍王真血的用處和去處。
“一滴就夠了。稍后你看準時機，助我點化真龍。”
衡華說罷，看向第七殿。
劫仙投影及時趕到，將準備前往第八殿的黑色蛟龍攔下。
轟——
一道龍炎狂噴而出，天京子的投影一個照面就被火焰洪流沖飛。令狐老祖的投影剛運轉，便被龍爪捏在手里。
“伏衡華，造化之道包羅萬象不假。但你如今有多少心思，能同時操控這么多種大道？”
造化統御萬道。
可以。
但每一個投影的出現，都需要伏衡華分出一縷心神進行操控。
自修煉“五行山法·千岳連天”后，衡華便一直在“心神分化”下功夫。
前面方東源等人的投影也好，如今劫仙們的投影也罷，幕后都是伏衡華暗中驅使。因此，大魔君已窺見這一手法的弊端。
心神千分，每一道心神的操作能力，遠不能發揮投影的全部威力。
呯——
紫色太陽從上空砸落，威風凜凜的紫袍道人冷聲道：“你管我能駕馭多少大道，哪怕只是一種大道輪著來，也能弄死你。”
通天樓主的投影。
但這尊投影的氣息和其他投影不同。
黃婆靈神融入其中，施展，不亞于一位紫皇閣的宗師親自出手。
紫陽砸翻黑蛟，先天紫氣如鞭似網，重新把蛟龍打回第七殿。直到黑蓮盡綻，眾投影瞬間返還第八殿。
黑蛟喘著氣，默默計算殘存力量。
“如今示敵以弱，讓他心生大意。在我進入第八殿后，才能設法突襲第九殿，直接吞下他的元神。”
大魔君看出伏衡華打算不斷消磨自己，索性順水推舟，擺出一副努力掙扎的模樣，只求那最后一搏。
第八殿內，看到五條蛟龍后，大魔君頓時笑了。
“這一關，竟是本家人。”
“抱歉，我這五條蛟龍可比你的層次高明多了。”
青赤黃白黑五種色彩在宮殿中升起，黃婆靈神一化為五，親自操控五蛟。
“五行山法！”
五座大山如盤龍柱在殿上佇立，五蛟飛入山巒蜿蜒纏繞。
肉眼可見，他們身上屬于蛟的特征正逐步消退。
取而代之，是越發向真龍轉變。
那五對龍角宛如冠冕一般，在它們頭頂熠熠生輝。
“龍之道，生命之理。蛟之道，逆亂之理。”
東萊修真界百年來的壯舉，為萬物勘測物性，創造。蛟龍的本質早已明曉。
“蛟魔，你的逆命之路面對這五條行走真龍道路的靈蛟，不知孰優孰劣？”
黑色蛟龍冷冰冰看著五條逐漸成長的小蛟，眼神中的殺意越發銳利。
“你的造化之道竟然連這都窺見了？”
“不就是逆行于真龍之外的蛟魔體系嗎？放心，稍后你的神識會被我重新梳理改造，歸于真龍之道。”
“吼——”巨吼響起，無數狂暴黑雷在大殿飚射。
火蛟張開嘴，噴出金燦燦的烈焰抵消黑雷。
“怎么，惱羞成怒？被我說中了？
“可是，我說的這些東西在東萊，屬于修士的常識。
“你所修行的道路，不就是想要進一步變異，最終成為一個完全畸形的魔物？”
蛟的起源，是作為真龍的下位替代，同樣是對生命之道的闡述。
但在東萊修士的實驗研究中發現，蛟血與龍血有一個最大區別——無序。
龍血活躍而有序，每一滴龍血都蘊含一組完整的生命傳承。
龍，即為生命之理的體現。
而蛟血的生命鏈混亂駁雜。具備強烈的活性，卻又帶著一種怪異的污染，宛如病毒一般。
也由此，當初滄瀾子提出一個構想：蛟為孽種，常有蛟魔、妖龍之稱，不被真龍認可。是不是意味著，蛟龍另外有一條進化道路？
最終，菩提道人從“癌細胞”“病毒”得到啟發，明悟蛟魔之道。
蛇虺等低等生物進化為蛟，體內血液變為蛟血。這是一種向龍蛻變的過渡階段。其本質，是血液逆轉變異，轉變為一種貼近生命之道的變種蛟龍血。
接下來的進化之路，將“變異的蛟血”梳理，洗去雜質，排除病變。最終凈化為純粹的龍血，蛟即可化龍。
但如果不是凈化，而是進一步加劇這種異變呢？
“生命之道”的異變，一種與正常生命逆行的魔種便隨之誕生。
蛟魔、龍魔，便是此類物種的稱謂。
“蛟魔說白了，就是一種畸形生命。甚至在魔化程度上，還不如純粹一些，由真龍墮化而來的龍魔。魔道都走不到巔峰，上頭還有龍魔壓著，你丟不丟人？”
水蛟和木蛟合力，水木彼此交融，在大殿瘋狂生長樹根、藤蔓。好似一條條猙獰的龍蛇，把黑色蛟龍束縛。
而黑色蛟龍同時發力，也以魔氣制造黑色的樹根與二蛟造物糾纏。
兩種不同道理創造的植物瘋狂在宮殿糾纏、廝斗，宛如千軍萬馬一般。
白光閃耀，伴隨悠揚的龍吟，無數金刀精準切割黑色樹根。金蛟化作虹光，迅速撲向黑色蛟龍。
土蛟、火蛟龍緊隨其后，三蛟合力纏繞在黑色蛟龍身上。
“就是現在——”
看到五蛟手段盡出，黑色蛟龍的身體轟然爆發一股遠超宗師的力量。
“死——”
大魔君神識摧殘后裔蛟軀的精元，將趙谷貞的魂魄收走，以損毀其性命為代價，徹底爆發魔君層次的力量。
嶄新的黑色蛟魔出現。
身長三丈，鱗甲尖銳。
五條蛟龍被黑色魔光沖擊，幾個彈指便被沖垮生命烙印，恢復一團團五行元氣。
“原來這五條蛟龍是你用造化手段捏造的元氣造物？本座還以為，你是拿著五條蛇蟲改造。”
魔君神識在偷襲的瞬間，直接沖出第八殿。
“沒關系，接下來就有閣下來填補第八殿了！”
嘯魚、恒壽全力施法，千手千眼的神像與十二金珠立在第九殿前。而衡華此刻慢悠悠伸出手。
“北辰挪樞。”
從第一殿到第八殿，一道道星光閃耀。
天樞、天璇、天璣…
而第八殿對應北極星。
隨著星光閃耀，八座宮殿的格局也逐步變化，宛如北斗群星一般。
大魔君神識沖出第八殿，卻眼睜睜看著第八殿的位置發生挪移。第九殿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斗轉星移之術？
大魔君心中念叨，馬上加速飛行。
但下一刻，劇烈痛楚疼得他的神識無法繼續凝聚，再度跌回第八殿。
“閣下可能不知道你我這次打交道的前因后果。”
笑聲從第九殿傳來。
“我新領悟一個玄級道術，打算找人做實驗，就跑去魔營抓了你的后輩。這個術的原理很簡單，收集傷痛并將其封印，再通過北斗七星進行百倍增幅，傳遞給持有北極星印的人。
“換到這里，是第一殿到第七殿間，我通過七座宮殿收集的傷勢——那七組守衛，他們被閣下一招擊敗，痛覺卻足以撕裂魂魄。”
蛟魔體表浮現北斗七星烙印，一個接著一個閃耀、黯淡。痛楚源源不斷在他身上爆發。
“我是個心善的老板，體恤這些下屬。就把他們的傷痛封印，挪移到閣下身上。”
更確切說，是第八殿內的闖關者。
誰闖關，北極星印在誰身上。
“假如閣下不犧牲你的后裔，這份痛楚還能轉嫁出去。可現在嘛…”
衡華冷冰冰看著第八殿內掙扎的蛟魔。
嘯魚和恒壽默默收功，回到他身側。
“所以我說嘛，根本不用擔心，他翻不出大浪。”
待第八殿的黑蓮盡數綻開，蛟魔依舊躺在冰冷的宮殿默默喘氣。
“過來吧，按照規則，你可以進入第九殿。”
衡華一招手，主動把蛟魔拉入第九殿。
黃婆靈神變化元道魔影，站在宮殿中央。
恒壽、嘯魚來不及阻攔，眼睜睜看著蛟魔威脅逼近，只得再度全力戒備。
“閣下現在還有多少力量？如今，我也不用其他手段。就這尊天魔如何？只要你能贏，倒也不是不能考慮把你放走。”
黃婆靈神隨著伏衡華的話，元道魔影展開天魔領域。
欲界六天。
看到欲界，蛟魔一個激靈。
“這…天魔…這尊天魔之影的氣息…你和幽玄——”
衡華臉色一變，殺機頓起。
這大魔君倒是個明白人，只一眼就看破自己和幽玄少君的化身瓜葛了？
恒壽、嘯魚也為之色變，顧不得衡華剛才的承諾，直接出擊下殺手。
若是自家少爺化身魔君的事情暴露，那可等著被東萊劫仙們圍毆吧！
孽蛟看到欲界六天，喘了口氣，繼續質問：
“當日僅隔空交手那么一會兒，你就把幽玄的本家手段模仿出來了？”
恒壽、嘯魚一個踉蹌，衡華也一臉錯愕。
“等等…你們這是什么表情？”
蛟魔雖然開始迷糊，但看到三人如此心虛，反應這般激烈，馬上冒出一個不好念想。
不對，聯想幽玄那廝近日咄咄逼人，拿著伏衡華加強仙道修士的事辱罵我們。
難道這背后…
衡華三人心虛，露出一些破綻。見蛟魔其實并不知情，本還有些后悔。
但眼下蛟魔反應過來，他們明白事情已無法逆轉，默契地下殺手。
“既然閣下清楚我和幽玄的關系，那么今日便留不得了。”
黃婆靈神展開欲界魔域，六天魔主齊齊現身，配合他一起施展“七圣迷天法”，以重重幻象擾亂神識。而恒壽嘯魚一個施展千手千眼法相，一個以十二金珠加強自身，近身與蛟魔纏斗。
“哼——那可未必。等本座殺回去了，定要去三位陛下面前告狀，聲討他這個和仙道勾結的叛徒！”
恒壽一下沒收住手，十二金珠凝練的長鞭砸斷蛟魔的尾巴。
他以為少爺和幽玄少君是同盟勾結的關系？
衡華本尊坐在椅子上，眨巴眼睛：好吧，我似乎把黑蛟大魔君想得太聰明了？這樣的神識，如果太蠢的話，會不會影響我提煉“龍魂”？
算了，不管了，直接開始吧。
在嘯魚恒壽過去纏斗時，衡華本尊開始造物作法。
“龍角、龍爪、龍鱗、龍心、龍軀、龍尾、龍骨，以及龍珠——”
從第一殿開始，黑蓮包裹的那一團團造化元氣分別凝練真龍的八個部件。
三十二朵黑蓮托著八個部件出現在第九殿。
蛟魔看到那一團團造化，頓時明悟。
這是從自己身上抽走的東西！
“造化元氣，你這是在奪取我的命數！
“你所謂的創造龍魂，難道是——”
蛟魔瞪大眼睛，顧不得元道魔影與恒壽嘯魚的圍攻，直接沖向伏衡華。
“你混蛋——”
如果他真創造龍魂，再配合那個魔道叛徒行者孫，恐怕真有可能做到——以龍魂偷梁換柱，竊取自己命數、氣運，奪走黑蛟大魔君的身份。
“我幫閣下創造一個全新人格，再助閣下修煉龍道，成就龍王之身。這是何等恩情，閣下不領情，未免太讓人寒心。”
八團造化在伏衡華身前凝聚，出現形成一枚虛幻的造化龍蛋。
“閣下可能不知道，從你踏入第一殿的那一刻，就已經進入我的儀式范疇。”
一個以化龍為核心的造化秘儀。
每走一殿，便意味著主動祭獻一份造化之力，將一份精神力量留在宮殿內。
八殿之后，大魔君為儀式填補的八份“造化”，已徹底失去反抗。
衡華全力一指點去。
“斡旋造化！”
這一指震動宮殿，冥冥中的法則為之共鳴，玄之又玄的氣息附著龍蛋。
“該死，該死，你該死啊！”
蛟魔顧不得身上出現的傷勢，不斷撞擊伏衡華身邊的護體仙氣。
“沒用的，你如今已經沒有多少法力。而我有著造化天宮最高規格的加護，你不可能擊穿我的御座。”
衡華靜靜看著癲狂的蛟魔。
他坐著的御座在天宮最中央，類比玉皇的帝座。
唯有擁有一擊打穿天宮的力量，才能把他的御座加護打碎。
莫說眼下的蛟魔辦不到，便是最初的那一道大魔君神識也無力擊穿伏衡華的造化天宮。
“快了，閣下應該能感覺到吧。你的神識在共鳴這枚龍蛋，在傳承真正的龍道。”
蛟魔咬著牙，握緊龍爪不斷撞擊屏障。他能感覺到，一股秩序井然的生命氣息縈繞在自己身邊。
該死！
這是要把自己從魔道拉出去，徹底破壞自己的道途！
無形屏障前方已流下一行行鮮血，但他仍未停手。
嘯魚恒壽見狀，主動進入御座庇護內。
唯有元道魔影站在外面，雙手抱胸，冷眼看著蛟魔最后的掙扎。
蛟魔能感覺到，隨著龍蛋在一點點成型，自己這一道神識蘊含的蛟魔烙印在一點點瓦解。取而代之，是一股嶄新的龍之道理在自己神識中蔓延。
真龍，生命。
雷霆即為生命之始。
那是與自己理念完全迥異，卻靠著自己神識為溫床。甚至未來，要依托自己的本尊而成就它的蛻變。
而那樣成就的“黑蛟大魔君”還是自己嗎？
本我何在？
真靈何存？
“伏衡華——你無恥——
“玩弄生命，肆意造物，你會遭報應的！”
“這算是閣下的遺言？放心，新生的閣下會感謝我的。”
“不過屆時的閣下，應該不再是你——唔，算是兒女后裔？不對，本命星是同一個，只能說是第二人格？新生的黑蛟，不，黑龍君。”
啪——
龍蛋碎裂，米粒大小的光輝躍出，慢悠悠飄向蛟魔。
龍性。
真龍之道凝練而來的本源。
那股力量讓蛟魔感受到上位物種的威壓。
驚恐、畏懼。
蛟魔想要掙扎，但背后的元道魔影迅速下手禁錮。
他眼睜睜看著“龍性”融入自己。
如泡沫一般消散，蛟魔來不及掙扎，軀體便化為虛無。大魔君的神識呼應“龍性”，蛟魔的魔性盡數散去。
只留下一道被龍性侵染的神識光球漂浮在衡華面前。
“這就是劫仙魔君的神識元珠。你們瞧，僅僅一道神識便堪比我等的靈神。”
衡華對左右笑道。
恒壽緩緩點頭，的確，比起自己的金公，嘯魚的木母，這顆神識球蘊含的力量與強度，可是強多了。
“少爺，您真打算培養這枚龍魂，回去奪舍黑蛟大魔君？”
“看情況嘍。如果能自己養龍，那就自己養著玩。養不了，再考慮奪舍。”衡華看向嘯魚，滿臉的興奮。
造物，這是造化大道進步的體現。
如果自己能創造一條真龍，那么自己的修行又會向前跨越一大步。
嘯魚會意祭起龍血黑甕，一滴龍王真血緩緩飄出。
淡紫色的龍血蘊含天雷氣息，一道道雷云在宮殿生成。
三人耳畔依稀聽到龍吟怒吼。
“散。”
衡華拂袖一掃，風靈天劍抹除雷霆幻象。
噗嗤——
龍血附著龍性神識。
神識，精神。
龍血，軀體。
造物的兩處基本條件達成。
衡華全力運轉造化之力，驅使二者融合，并在他掌心凝練為一顆小巧的圓球，有龍眼果大小。
“可以了，接下來我要全力孵蛋，需閉關三日。外面的事，你們看著辦。”
衡華伸手一指，二人被請出第九殿。
宮門一關，外面二人對視。
“你覺得，少爺有幾分把握？”
“零。”
嘯魚神情淡然。
“造物，而且是真龍，豈是那么容易的？
“不過少爺的性子，你我又攔不住。”
實驗失敗，這不是正常事？
只要少爺不觸犯禁忌，一切都好說。
這次嘯魚盯著全程，自家少爺沒有弄什么犯禁忌的手段。最終那一指，可是正經的仙道大神通“斡旋造化”。
“少爺造龍，成功率不大。但龍魂塑形，大概率能成。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如何讓這道龍魂奪舍大魔君。”
嘯魚有些發愁。
這鼓搗下去，少爺在魔道勢力越來越強。
不是好事啊？
難不成，少爺真打算在魔道證帝？
回頭，老太爺還不抽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