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你來我往逞心機
“我這腦子——怎么就犯蠢了呢？”
溫榮和伏白唐被成群的黑羽魔鴉包圍，劫仙不住扶額嘆氣。
他領伏白唐離開營地，本打算尋幾個魔崽子練手，查看伏白唐修為進度。
可當伏白唐輕輕松松以一手南明離火燒死上千頭陰魔后，溫榮心中大喜，認為此子精通先天離卦，與自家道法契合。而為進一步印證伏白唐實力，為他準備教導方案，溫榮打算再尋一些實力高強的魔修。
于是，二人越行越遠，最終進入魔道包圍圈。
本來，幽玄少君座前使者洪旭領一眾天人宗師圍堵，溫榮倒也不懼。可在他動手擒拿這些魔修時，突然法力運行滯礙，一身戰力發揮不出三成。
眼看一眾魔頭把自己二人包圍，溫榮莫名閃過一個念頭：怪哉，好端端的，我干嘛獨自領伏白唐出來？找魔修當靶子，大可以用仙道大營的俘虜啊？
溫榮拍著腦門，難不成，那個詛咒連我的神智、想法都能干擾？
“前輩，我們眼下怎么做？”伏白唐感受到一股股宗師氣機，小臉嚇得蒼白。
“這魔崽子召喚三千黑鴉，又有八位欲界天將帶領布陣。我們周圍的這座陣法，既有欲界他化愛染之魔惑，也有地戾陰煞之歹毒。可惜，我的‘玄火伏魔旗’不在手中。如若不然，以陣對陣，倒也不怕。”
“是這個嗎？”
少年從口袋一陣翻找，掏出十八面旗幟。
“咦？你怎么有？你堂哥給你煉制的？他不是不擅長煉器——啊，這就是我的！”
溫榮反應過來：“等等，我的伏魔陣旗怎么在你手里？你去火井了？”
“堂兄讓我來戰場照顧您，我擔心咱們倆的安危，于是自作主張從洞府取來一些法寶、秘寶、希望前輩不要責怪。”
“區區一套旗幟罷了。干得好——”
溫榮大喜過望，將運行口訣傳授伏白唐：“你來操作，在我們周邊布下火陣。”
他一邊說，一邊掐捏法訣，以“南離玄火罩”保護二人。他的法力難以發揮，可在一眾欲界護法的圍攻下，勉強還能支撐一時三刻。
很快，伏白唐將陣旗插好。
“前輩，你看這樣行嗎？”
伏白唐雙手一拍，前方十八面玄火旗全數點亮。赤色火焰瞬間纏繞三圈，把二人保護起來。
“可以了。”溫榮舒了口氣，散去玄火罩法。
打量身邊火圈，溫榮笑道：“你也修煉離卦真法，應該能看得懂吧？我這套陣旗采煉南明離火，又用地火金蛛絲與千年赤銅精為器胎，歷經三百載而煉成。”
在溫榮晉升劫仙之前，這套陣旗可是他最強手段之一。只可惜這套陣旗對劫仙、魔君用處不大。臨行時，溫榮特意留在火井溫養，以保護其靈性。
“玄火伏魔旗有我早前封存的法力，抵御這些傀儡宗師不在話下。對了，你還從洞府里面帶出來什么東西？火井里的雀翼雙劍、離火地靈珠、通神法鏡可帶來了？”
伏白唐在口袋里面翻找一會兒，索性將自己帶出來的法寶、秘寶一一擺在面前。
“我出來時匆忙，也不知什么東西能對前輩幫上忙，索性都拿來了。您看看？是哪件？”
都拿來了？
溫榮望著面前上百瓶靈丹，二十多件靈器，五十來件秘寶…
他嘴角抽搐，眼皮勐跳：“你這是把我的家底都搬出來了！”
針對幽玄少君，許多用不上的東西留在洞府里。如今可倒好，伏白唐一件沒留，全部搬來。
不過從眼下看，這舉動恰好救了自己二人。
溫榮從伏白唐擺出來的諸多法寶中挑揀兩件。
“這套盔甲你穿上，能抵擋元嬰層次的攻擊。這面鏡子你也帶著，可以射出伏魔金光，驅散魔霧。”
又給他挑選幾件秘寶防身后，溫榮本人拿起一對飛劍。通體赤紅，劍柄似羽翼，劍身略顯彎曲。
這兩口雀翼劍是溫榮結丹后所煉，效彷朱雀之相。曾使用至宗師境，之后便換上師尊賜下的三口仙氣飛劍。
重新拿起昔日故劍，溫榮一陣唏噓。
“老朋友，這次又要靠你護道了。”
渙散的法力灌入飛劍，他一聲大喝：“去。“
雙劍發出嘹亮啼鳴，彼此拼合在一起。兩支劍柄化作翅膀，狠狠一揮，瞬間如同一只巨型火鳥撞上三千魔鴉。
轟隆——
烈火與黑霧碰撞，那些魔鴉被炙熱的火浪沖散，四散潰敗，再難組成軍勢。
“快動手。”
洪旭一邊揮動翅膀騰空，一邊招呼其他欲界神將出力。那些天人宗師揮舞神兵，圍在玄火陣外勐烈攻擊。
左一刀，右一劍。靠著欲界天人法力不斷抵消玄火陣的伏魔之力，讓外層火墻越發稀薄。
溫榮擔心火墻破碎，波及修為低微的伏白唐。不得不將雀翼劍召回，圍繞火墻架住諸多神將的兵器。
叮叮當當——
雖然法力難以凝聚，但仗著劫仙道行與境界，溫榮在纏斗中穩穩占據上風。
洪旭振翅飛到天空，打量下方溫榮，暗忖：這劫仙果然不好對付。不過大人的吩咐，斷然沒有鎩羽而歸的道理。
他額頭浮現第三只魔童，對溫榮狠狠一照。
“給我睡吧！”
紅光射入玄火陣，被火墻削弱層層力量。當觸及溫榮時，所剩已不足三成。
溫榮被紅光沾染，頓時倦意上涌。
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符寶盡數亮起，一股股涼意在全身流轉，重新恢復清明。
“這就是你們詛咒我的法子？”
打量空中“人身黑翼”的怪物，溫榮目光森然。
很好，本來還發愁如何破解詛咒。如今看來，只要把你殺了——
突然，他元神傳來一陣刺疼。
溫榮再難操控法力，雙劍跌落在地。
“啊——”
溫榮抱著腦袋，在火墻內踉蹌幾步。
“不對，不是他。是幽玄！”
溫榮咬牙切齒，心中將幽玄少君罵了千百遍。
“前輩！”
伏白唐連忙上前，將摔倒的溫榮重新扶起。
“不用管我，你注意看著火墻。如果火墻出現破綻，不用理會我。利用剛才給你的‘神行符’，馬上逃回去。”
“可是前輩您？”
“我自有分寸。放心，我可是劫仙，他們弄不死我。”
元壺后山，幽玄少君端坐在一處祭壇。
周遭飄蕩七面魔幡，陰風颯颯，黑霧滾滾。
少年面前擺放一只木偶，外加一小碟尖銳的黑色羽毛。
木偶身上已插著十幾根黑羽，少年口中念念有詞，雙手拿捏一根新的黑羽。
然后對準木偶狠狠刺去。
冥冥之中，一股因果順勢鎖定溫榮。
“溫榮心知自己才是目標，未免伏白唐受到波及，希望他能逃出生天。”
少年喃喃念叨，周圍七面魔幡不斷轉動，詭異的六欲魔氣不斷污染、侵蝕這方天道。
衡華之所以能操縱溫榮行動，自然是靠著《六欲天書》配套的天級道法——帝魔旗。
七面帝魔旗足以擺布天壽境的劫仙。加上洪旭身上沾染九地魔氣的詛咒黑羽，以及伏衡華搶占先機。
縱然溫榮精通咒殺法，一時間也難擺脫束縛，不得不按照伏衡華的劇本行事。
衡華如今安排洪旭去截殺，自是為了讓師徒二人患難與共，增進感情。
他清楚，以自家堂弟的性格斷然不會丟下溫榮不管。
玄火陣中。
伏白唐喂溫榮服下幾枚丹丸。
看著越發薄弱的火墻，少年深吸一口氣。埋頭挑揀溫榮洞府的法寶。
溫榮憐惜故舊法寶，為其封存法力，以抵消歲月侵蝕，法寶損毀。此舉恰好方便伏白唐，無須額外注入法力。只要以神識驅使，便能發揮相應威能。
他先是挑選一只火缽。設法與外面的神將斗法幾招后，見實在不能力敵，索性將法寶自爆，擊毀好幾位神將的道體。
察覺數道魔魂返還葫蘆，遠在元壺山的幽玄少君挑了挑眉。
“這點損傷在預料中，不礙事。”
似乎看到此舉可行，伏白唐索性開始拿著法寶自爆轟炸。一道道魔魂返還萬魔葫蘆，莫說幽玄少君不樂意，就連溫榮也急了。
“你慢點，別一股腦都扔出去。指不定待會兒，我們就有援軍了。你一個一個來，間隔著。對了，我再傳你一道馭寶秘訣。”
溫榮將獨門口訣傳授后，又擔心伏白唐法力不夠，再度指點其心法修煉…
危機中，他二人倒的確有了幾分師徒模樣。
遠處關注的幽玄少君暗暗點頭。
“如此一來，雖有不少損失，但總也值得了。”
比起魔道這邊的炮灰，他自然更偏心自家人。
就在幽玄少君打算傳令收隊時，玄火陣上空爆發璀璨奪目的金光。
伴隨響徹云霄的嚦鳴，金色的爪子狠狠從云空探下。
“金烏？”
溫榮、伏白唐異口同聲。
紅色羽翼的鋼鐵神鳥現身，大日神火熊熊燃燒，就連周圍的土地、山石也開始寸寸龜裂，毀滅。
“是赤羽金烏。靈章派的使者。”
溫榮驚喜不已，目光迅速看向對面。
同樣為使者，洪旭這只“黑鴉”似乎與“三足烏”犯沖，不愿與其正面沖突。
叮——
北辰星卷徐徐展開，銀色星輝與金色日光呼應，驅散魔氛。
“師兄，快一些。師叔那邊催得急，我們要趕緊去仙道大營。”
金烏再度行動，段巽配合鮑沐風合力將一眾魔修攆走。
隨后，兩位青年現身在玄火陣外。
“我二人乃靈章派弟子。前輩，眼下安全了。”
玄火陣散去，溫榮捂著腦袋走上前：“你們不是在南海？為何至此？”
“赤淵掌教請我等轉入中部戰區援手。來的路上，我們看到前輩和這位小兄弟被魔道圍攻。師叔命我二人前來施救。”
伏白唐跟東來一行人同行多日，于丹青自然認識伏家這個后輩。于是，讓與伏家關系交好的段巽、鮑沐風一起來幫忙。
但明面上，眾人要偽裝第一次見面。
伏白唐看著這兩具法相傀儡，眨了眨眼。
靈章派的根底，他當然明白。
但自家“便宜師父”未必清楚。
于是，他與段巽二人交換眼神后，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前輩，我們快些回去吧。萬一魔道反應過來，再引來追兵。”
“他們不會了，”溫榮搖頭道，“靈章派轉移戰線，幽玄如何還顧得上我們？不過，的確要快些回去了。”
“得，這人情被靈章派拿了。”
幽玄少君有些無語。
自己費了諸多功夫，本打算人家師徒交流。哪知突然殺出來靈章派一群人。
通過戒指與于丹青交流后，伏衡華明白靈章派那邊的動靜。
歸根結底就一句話，卜玄給的太多了。
溫榮出事，卜玄掛念不已。特意加價讓靈章派趕來支援，一起搶奪“詛咒靈媒”，好讓溫榮痊愈。
“賢弟，你有空嗎？速來——”
四法魔君傳音元壺山，少年似有所悟，立刻以神識跨越千里，降臨魔道大營。
仙魔對峙，百里之外仙光萬道。
高聳的仙山，威嚴的神像，還有一顆顆龍頭在云霧中若隱若現。
“魔道鼠輩，可敢前來迎戰？”
若水潺潺，凝聚而成的天水玄尊踏著天河川流，于魔營前肆意叫陣。
武姚魔君瞥向身邊一人，那魔修硬著頭皮飛上天空。
浩蕩天河輕輕一掃，轉眼那魔頭落入滄水，被天水玄尊煉殺。
“不用拿這些實力不濟的炮灰，你們的高手呢。出來瞧瞧！”
幽玄少君的神識凝聚人形，走到武姚、四法二魔君身畔。
“怎么？那位又去打坐了？”
武姚指了指南邊。
二百里外的一處山頭，劍魔君與德豐真人隔山而對。
“行吧，又是他倆。”少年搖搖頭，“那宋元在仙道主持？還有靈章派的長老——咦？”
少年故作驚訝：“我怎么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不好——”
他連忙散去神識。
兩位魔君也頓時醒悟。
糟糕，對方目的是元壺山的“詛咒靈媒”！
伏衡華早就從于丹青處得知計劃。
在靈章派一眾人與魔道對峙時，于丹青和曹真人親赴元壺山盜取“靈媒”。
伏衡華特意讓幽玄少君裝作大意，就是順水推舟讓他們將“靈媒”拿走。
元壺山中，少君氣急敗壞站起來。
“該死，區區兩個人也敢犯我魔宮？”
怎么辦？怎么辦？
曹真人和于前輩聯手，未必能打過我、紀葛魔君傀儡、九陰玄君聯手。要如何放水，才能既讓他們得手，也不落了我們三個魔君的體面？
元壺山半空，曹真人與一顆等人高的“眼童”并肩而立。
象帝之眼。
與伏衡華的象帝之手類似，是于丹青用來演化“象帝法相”的媒介。也是他近日改良的全新法相傀儡。
“道友，你一個人拖住他們三人，是不是有些艱難了？”
“無妨。只是稍微攔住一時片刻。道友速速搶走靈媒，我們馬上回去。必要時，我可以引爆這具傀儡。”
不是必要，是一定要引爆。
只有毀滅后，才能繼續從你家拿錢啊。
曹真人明顯很上道：“道友放心，如果你的傀儡真因為救援我派劫仙而損毀，我們必有重禮答謝。”
說完，他化作青煙悄然飄走。
“三對一，這不是我們勝算更大了嗎？”
幽玄少君嘆了口氣，招呼九陰玄君和紀葛魔君，一起飛到半空圍堵“象帝之眼”。
也罷，就看一看這眼球到底有什么用吧。
他念頭一動，面無表情的紀葛魔君率先出手。一道魔光轟向虛空，象帝之眼所在的空間立刻被狂暴的元氣填滿。
“鎮。”
眼童閃爍亮光，身邊的空間再度被象帝之力覆蓋。
象帝，大道之體，天道秩序的象征。
與天魔堪稱對立面。
錚錚——
旁邊，九陰玄君伸手一招，九陰之氣凝成一口魔劍輕輕推過去。
似慢實快，寒光一閃之后便來到眼童面前。
對于眼童而言，這把劍如同一根刺目之針，牢牢鎖定童孔核心。
“小道耳。”眼童的光彩越發深邃。
童孔內部仿佛包含一方大千世界，越發悠遠玄秘。而在大千世界中，又有一顆眼睛看向九陰之劍。那枚眼球中，又有一座大千世界…
反復重疊三十二個世界。
當劍意刺入眼球，立刻被第一重世界的力量削減。當進入第二重，力量再度衰減。
當三十二重天界力量洗刷。劍意進入最核心的三十三天時，毀滅之力已所剩無幾。象帝之力輕輕一攪，劍意當場毀滅。
九陰玄君低聲道：“少君，這眼球法相的力量與我等相同。不可等閑視之，一起用全力吧。”
幽玄少君故作深沉，頷首點頭。
沒事，慢慢拖。等曹真人得手就行。
祭壇處沒有任何防備，唯有七面魔幡搖搖晃動。
曹真人潛入此地，看到祭壇上的木偶立刻伸手去抓。
那一霎，虛空垂下太上魔光，正中曹真人背心。
“不好，此處有詐。”
曹真人來不及閃躲，眼睜睜看著隱藏埋伏的太上魔君現身。
就連暗中關注的伏衡華也驚了。
太上魔君什么時候來的？
如果是他出手，且不論靈媒能否被拿走，曹真人危險了！
“定。”
魔光尚未靠近，另一只手自地下探出，將太上魔光擋下。
“宋元？”
空中傳來蒼老的笑聲。
“果然，魔營那邊的你是分神。”
“為了溫師兄，我自然要親來這一遭。”
宋元現身，一根玉尺勾動乾坤，把整個祭壇拉到身邊，推向曹真人。
“快走。”
曹真人當機立斷，帶上祭壇就跑。
宋元眼見太上魔君要追擊，立刻祭起本命仙山阻攔。
“你的對手是我——”
“好啊，”太上魔君欣然笑道，“可以。那你就和我一起，眼看著你家同門去死吧。娘娘，動手。”
天空一暗，旋即又有瓊天星華鋪砌，好似絢爛無比的銀河把曹真人抓走。
不，那是一只以星辰凝聚的巨手。
“神妃？”宋元不覺失聲。
七大魔君之首，星羅魔帝的配偶。她怎么跑出來了？
察覺神妃出手，衡華一臉懵逼。
“這——這怎么就戰事升級了？”
他想象中，不過是兩邊魔君、劫仙兌子，讓底下人打打鬧鬧。靈媒這玩意，回頭設法送給仙道，讓溫榮得救脫厄即可。
但眼下，神妃與太上魔君趕來。宋玉和德豐真人縱然是真靈境的高手，怕也不能和七大魔君之三對抗。如果再加上中部戰區背后的大老黑蛟君。七大魔君有四位盯著這邊，這誰頂得住？
“難不成，赤淵八子都要來？卜玄親臨嗎？”
神妃端坐萬里之外，神念受太上魔君之邀，顯化星落天手困住曹真人。
祭壇從曹真人手中脫落，被一股星光掃向幽玄少君。
“拿好了，別再丟了。”
少年露出苦笑，心情十分復雜。
你們既然都來了，這燙手山芋，你們拿去唄，何必再給我？
衡華心思飛轉，快速思考如何再把靈媒順利交給仙道。
突然，他在元壺山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等等？怎么可能？他怎么在這里？
衡華立刻驅使幽玄少君，伸手去拿祭壇。而在即將得手時，當遠處那一道符箓射過來的瞬間，他快速收手閃避。
符箓出現，神妃、太上魔君也是一驚。
當一方洞天徐徐在元壺山展開，太上魔君露出驚容。
“你竟然從中大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