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意識遁入龍門,磅礴的天地靈氣洗禮神識,因心猿而暴躁的情緒逐漸平復。
不知不覺,他安靜下來,體悟當下的寧靜。
“渾天之行,晝夜無窮。兩儀生象,三成萬物…”
朗朗道音忽然回蕩在耳畔,衡華抬頭望去。
有一道人坐在八卦臺上,周邊坐著弟子十余人。而自己所在,竟是一處蓮花池。
左右張望,目前的自己似乎是一條魚?
“是了,錦鯉。這是龍門主人當年的記憶。”
衡華沉下心,專注聽道人講法。
道人先講陰陽變化,隨后講運氣吐納,接著是劍術道法,最后是一篇靈感通神秘術。此法以神識感應天地,大成時能呼風喚雨,控制天象。
“怪哉!這竟然是太玄宗不傳之秘太玄感應法的運用篇?”
瑯環館群書中,曾提及東萊神洲時期的某個門派。
太玄宗,東萊神洲曾經的第一大派,也是衡華目前已知,傳承天書道法的兩個門派之一。
一千五百年前的大變中,東萊洲沉海,太玄宗舉山門飛升。但如今在這東萊萬島之地,還有許多由太玄宗衍生而來的傳承門派。
“這位前輩所講的‘靈感之術’,分明是太玄天書的運用法門。而對我——”
衡華暗中推敲,似乎造化會元功也能用?
咔嚓——咔嚓——
衡華感到自己身體發生變故。魚骨悶聲作響,在一聲驚雷中化作魚龍。
此亦是龍門主人的記憶。
道人講道戛然而止,看向池內飛出的魚龍,撫掌大笑:“造化,造化。”
隨手一指,化龍功法印入魚龍識海。
“賜你道號‘玄魚’,日后好生修行。他朝成就真龍,可入貧道門下。”
衡華體悟這篇化龍秘法,比起龍門內的殘破功法,更接近自己修改后的太玄錦龍訣。
“是啊,冠以‘太玄’之名的功法,又豈是巧合?這玄魚上人竟然是太玄宗的不記名弟子。”
幻境至此消失,衡華意識回歸龍門。
此番不僅聽了一位太玄宗前輩講道,更得到一篇“靈感通神法”,衡華很是高興。
再看四周,破敗的龍門空間內擺放不少干枯破碎的靈草、靈石。
“這莫非是玄魚上人的乾坤法寶?”
乾坤法寶,法寶中最特殊的一類。
唯有金丹修士才有手段開辟空間,制作乾坤戒、乾坤鐲一類的法寶。而眼前這座龍門,正是玄魚上人苦心五百載打造的本命法寶。
既內藏乾坤空間,也兼具殺伐、防御之妙。同時,還能推演玄魚上人的化龍之路。
“看靈石、靈草的風化程度,大致有七八百年沒人打理。換言之,那位前輩在七八百年前便死了嗎?”
抬頭望向龍門空間中央的金色光珠。
顯然,這就是龍門的核心傳承。
但衡華知道分寸,主動退出龍門。
龍門乃化嬰層次的龍修所留,自然更偏向于龍種。人族修士想要得到傳承,需要花費數倍精力。而衡華目前不缺功法傳承,天書在手,根本不愿為了龍門傳承耗費精力。
睜開眼,便看到伏丹維貼著自己不住打量。
衡華嚇了一跳,往后仰身差點掉水里。
“老爺子,別這么嚇人,好嗎?”
扶著荷葉邊沿,衡華勉強坐穩。
老者站在荷葉上,直接問:“你小子成功了?”
“哼——邪不勝正。縱然有些施展歪門邪道的小手段,也難阻礙我的修真正道。”
伏丹維不理他指桑罵槐:“你在龍門看到了什么?”
“玄魚上人的傳承。”
衡華講述自己在龍門中的際遇。
老者沉吟思索后,緩緩道:“這事,不要告訴外人。回頭老夫走了,你試著去爭取龍門傳承——算了,還是給北斗吧。你的水平還是差了些。”
見衡華想要說話,伏丹維搖頭:“你打算讓老夫嘗試?不可能的,那封印需要化嬰級別的手段慢慢磨掉。我不行,你短時間內也辦不到,讓你十七叔來吧。可惜,你爹不在。不然…”
衡華神色一暗,伏丹維自知說錯話,忙轉移話題:“行了,不說這些,趕緊祭煉真龍之氣。”
伏丹維在衡華腦門輕輕一拍,甩袖離開化龍池。
龍吟乍響,衡華體內的真龍之氣緩緩涌動。
那是蟠龍島靈脈孕育百年的龍氣。隨著龍氣游走,衡華修為一步步攀升。
第七步,朝天宮,號齊天。
第八步,吞金丹,煉心猿。
第九步,鬧天宮,碎天門。
真龍之氣蘊含百年靈力,足足讓衡華恢復煉氣九層,達到“鬧天宮”的層次。
心猿得龍氣滋潤,不僅自身凝成實質,手中棍棒也如金龍舞動,風雷相隨。
“接下來,就是一棍敲碎天門,打破天地束縛,奠定我的無上道基。”
筑基,又作天門筑基。
一般修士筑基,都是窺天地之妙,盜取大道靈機,奠定自己的修行根基。
可天書地典別有不同。
地典筑基,要在這一步凝練“仙根”。仙根一成,再普通的資質也有一絲成仙之望。
天書更加玄妙,在煉氣期凝聚一枚“道種”。經過筑基階段,道種升華為大道之基,不僅成仙幾率高于地典,更有窺見永恒不朽的一絲機會。
以天書筑基,在這一階段就不是偷、竊天機,而是從天地間硬生生奪取一條大道根基,此法劫數甚重。
所以衡華嘗試種種方式,花了十年才研究出相應的避劫法。
目前礙于家底,他只能選擇葬龜礁這處先天避劫之地筑基。
“終于回到這一步了。”
體內真氣充盈,腦中心猿更是不斷跳動,幾欲沖破泥丸宮,以求獨立。
此為鬧天宮也。
鬧反天宮,我為玉皇。
這是心猿反噬,造化會元功必然面臨的劫數。
玉皇,腦內天庭主神,暗喻修士靈神真我。
心猿鬧天庭,爭玉帝之位,便是心中雜念之魔與靈神相爭,搶奪身體的控制權。
因此在修成第九層后,必須立刻開始筑基修行,煉就五行神山鎮壓心猿。若不能鎮壓心猿,那么心猿斗敗玉皇,便意味著衡華身體易主,心魔成為本體。
可眼下衡華沒辦法趕往葬龜礁。他雙手結印,泥丸宮飛出一座冒著火焰的八卦爐,又把心猿重新裝回。
自斬境界,重新回轉煉氣八層。
但衡華依舊保留煉氣巔峰的法力,僅是修行運功的進度緩了一步。
坐在化龍池調息一會兒,衡華返還瑯環館。
先去伏鶴一所在客室檢查。
伏鶴一本人無恙,但看到床頭和床位的土灰時,衡華神色一凜。
兩撮土灰看似如舊,但——
被人修整過的痕跡。
衡華手一拂,當初預留的咒術激活。床尾那撮土灰分散開來。
“這幾日,你二人來過這里?”
嘯魚:“來過兩次,但見十九爺一切如舊,未曾靠近。”
所以,不是嘯魚、恒壽誤碰?
衡華當即模仿伏鶴一筆跡留下書信。
“嘯魚,放到十九叔房里,把他閉關修煉的牌子摘了。”
“恒壽,去挑一艘大點的船。今夜先把十九叔藏進去。小心些,別讓人發覺。”
安排下去后,衡華直奔伏向風住所,商量次日離島之事。
島上有人知道十九叔在我這,千萬別是老爺子本人啊!不然,這可就不好跑路了。
嘯魚前往丹若院,將書信放在伏鶴一房內。正要離開時,忽然看到伏流徽站在院落里觀賞石榴花。
她心中駭然,連忙轉身:“八姑娘?您怎么在這?”
“見門口‘閉關’的牌子摘了,來尋十九叔聊天。怎么。他出關后直接走了嗎?”
少女系著鵝黃碎花裙,頭上戴著點翠花冠,笑吟吟望著嘯魚。
看到那對和衡華相似的明眸,嘯魚心中打鼓。
八姑娘心思縝密,若是察覺少爺意圖,告知老太爺…
伏流徽從嘯魚身后往屋內看,里面空無一人。
伸手一招,衡華所寫的那封書信落在她手中。
不等嘯魚勸阻,伏流徽打開閱覽。
“十九叔好是心急。陣法有成后,連辭別祖父的余裕都沒有,竟直接離島。難怪我剛才看到一縷黃氣飛于空中,想來是十九叔的黃瓊吧。”
嘯魚心中一突:等等…黃瓊離開?
黃瓊,是伏鶴一豢養的仙鶴。
按照伏衡華計劃,帶伏鶴一上路時,順帶把黃瓊帶走。可如今好端端的,黃瓊怎么離開了?
伏流徽仰頭看著庭院盛放的石榴花。
花團錦簇,紅艷如火。
少女感嘆道:“十九叔挑選的這處院子著實不錯。可惜花開花落一月有余,卻無人欣賞。”
嘯魚心中有鬼,越聽伏流徽所言,越覺得話中有話。
“嘯魚,你先回去給六哥哥復命,我要在此賞花。”
“是。”
嘯魚心頭沉重,匆匆趕回瑯環館。
伏衡華已經和伏向風商量妥當,重新回到瑯環館,挑選明日離島后攜帶的書籍。
嘯魚趕緊將自己碰見伏流徽的事告知。
“你在那碰到了八妹妹?”
伏衡華聯想客室內的事,回過味來:
“這些日子,我讓你假稱十九叔閉關,有沒有往丹若院扔幾塊靈玉或者符箓,制造里面有人閉關的氣息假象。”
修士閉關,氣息浮動。縱然有陣法遮掩,也難免宣泄一二。
“不…不曾。”
嘯魚補充道:“但也沒人懷疑,十九爺不在那里。平日里,二夫人不讓大家往丹若院去。應該沒有注意。”
“…”衡華扶額,嘆氣起來。
“流徽說,黃瓊飛走,你可親眼看到?”
“也不曾。可八姑娘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吧?”
衡華發出一聲惆悵的嘆氣。
“你這丫頭跟我讀書幾十年,到底學了點什么啊。”
這丫頭的心眼比流徽單純多了。
衡華蹲下身,從書堆翻出三本書:“給流徽送過去,她用得上。”
嘯魚不明所以,但還是拿著書出去。
衡華起身上樓,去伏鶴一那里翻找,果然沒在他身上發現仙鶴黃瓊的“御獸靈牌”。
“控制仙鶴的靈牌被取走。加上這一個月多無人察覺,”
“那丫頭…故意的吧。非要挑選這個時候…罷了,不幫她一把,回頭我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