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一只大猴子被滿身疤痕的中年人一拳擊中。
猴腦當場被擊碎,紅白之物四散飛出。
猴子的尸體重重地向后砸進了猴群之中。
后面還剩下的七八只猴子被中年人的狠辣嚇住,一時不敢再靠近。
“陳小子,這手鐵拳的功夫真不錯!”
手持鐵爪的老者也不甘示弱,手腕一抖,手中的鐵爪如毒蛇一般飛出,抓向一只受驚后退的猴子。
再向后一拉,慘叫不斷的猴子被抓住肩胛骨,生生地拖到老者身旁。
老者的腳尖抬起,向猴子的胸口一戳,看起來好像沒用幾分力氣。
但是在這輕飄飄的一腳下,猴子的整個胸口部位瞬間爆裂開來,露出一個前后透亮的大洞。
“有什么了不起的…”
五指如爪,扣住大耳小猴子肩膀部位的年輕人看了眼自己衣服上沾上的血液,輕聲嘀咕了一句。
在他分神的瞬間,大耳小猴子身體一擰,尖利的牙齒向年輕人的手掌咬去。
“喲呵,這畜生,咬人還真痛!”
手掌發痛,年輕人惱怒之下用力將小猴子砸向地上。
小猴子掙扎了一下就想逃跑,被年輕人一腳踩在腰上,動彈不得。
“分經錯骨!”
滿臉冷笑的年輕人五指大張,運至小猴子的肩部與手臂的交接之處時,突然屈指為爪,向下一抓,再反折向后。
小猴子凄厲一叫,骨骼錯位的聲音傳出,整只右臂已經被反常地扭向身后。
劇痛之下,它的身體又開始掙扎,腦袋拼命轉向身后,試圖咬向年輕人的腿,卻被年輕人死死的踩著。
與那雙如人類一樣透漏出仇恨的目光對視,年輕人笑道:“我知道你聽得懂,你還有最后一次機會,不屈服就死。”
神情痛苦的小猴子露出尖利的獠牙回應。
“有點志氣。”
年輕人殘忍一笑,松開小猴子的右臂,右手由抓成掌,抓向小猴子左臂的位置…
風聲呼嘯,視線閃爍,年輕人晃了晃腦袋,才看清,他已經不在原地,而是莫名其妙地退出了兩丈遠。
他之前收拾那只靈性最高的小猴子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和他年紀相差無幾的年輕人。
那人沒人看他,這時正抓著搖搖晃晃站起的小猴子的右臂。
那條手臂被他分經錯骨,只是脫臼,被那人一擰一拉就接了回去。
小猴子動了動左臂,發現左臂恢復如初,有些高興地叫了幾聲。
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地上連蹦帶跳的小猴子指向了自己這些人,“吱吱”的叫聲更加悲憤,好像是在控訴自己這些外來人暴行。
聽著猴子“吱吱”怪叫的那人說了一聲“我看見了”,便抬起了頭。
一雙明亮的眼睛跨越了兩丈的距離,在年輕人的雙眼里迅速放大,占據了年輕人意識,擠壓了他所有的思考空間。
除了那雙眼睛,他再也看不見其他任何東西…
形如實質的壓迫感,讓年輕人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
將他拉回的手松開了他的衣領。
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前,如一堵高墻一般,替他擋住了所有的壓力。
“師父…”
年輕人松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已經生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與之相應的是油然而生的惱怒情緒。
這家伙看著好像有點眼熟…
年輕人從身前的墨鏡老者的肩膀上看向對面那人的相貌,越看越感覺熟悉,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里看過。
那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又若無其事地給憤怒的小猴子檢查傷勢。
“你是呂真?我看過你的照片…”
雖然看不清戴著墨鏡的老者的眼神,但是從細微的動作看,他是在打量呂真。
“你…和照片里看到的有點不同。”
聽到“呂真”兩個字,年輕人恍然大悟,終于想起那張臉為什么會讓他有點熟悉。
但是…
眼前這人面色蠟黃,黑眼圈濃重,一副腎虛的模樣,就是傳言中的呂真?
年輕人眼神中有點懷疑,又有點失望,低聲道:“師父,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這家伙一臉短命鬼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精氣虧損過渡,吃喝嫖賭恐怕樣樣都精通…”
聽到“呂真”這個名字,滿身傷疤的中年男人與手持飛爪的老頭警惕地向后退出更遠。
要論異人界最近風頭最盛的人物,就算十佬也比不上“呂真”這個人物。
自張楚嵐這個炁體源流的傳入現世之后,異人界中風波不斷。
而每一次風波中都必然有“呂真”這個名字。
除了天師下山與求真會事件之外,異人界隱隱傳言,六盤水事件也是這個呂真所為。
在異人界,少有人敢輕視這個名字。
這就是呂真…心中警惕的同時,幾人與年輕人一樣,心中多少生出一點懷疑。
練炁有成者,誰不是神采奕奕,怎么會練個腎虛出來?
生出這個念頭,幾人心中的自信又回來了幾分。
“他是呂真,我親眼見過他。”劉姓光頭男人凝重的神情松弛下來,“這模樣…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受傷了!”
“硬接那如虎一拳怎么可能不受一點傷?原來是藏在這里養傷…”
呂真起身,在焦慮的小猴子的頭上拍了拍,視線掃過地上的猴子尸體,最終放在了墨鏡老者身上。
“你是什么人?”
說話間,他已經越過小猴子,向老者邁出了步子。
滿身傷疤的中年人與手持飛爪的幾人同時向后退出一步。
墨鏡老者沒有動彈:“老朽乃是河北鷹爪門第二十三代傳人陳樹青。”
“河北…鷹爪門…”呂真的腳步不急不緩,“來這里想要做什么?”
“何必明知故問?”老者的聲音更加沙啞,“你來這里不也是為了傳聞中無根生的寶藏么?你既然已經先到,說明那些東西已經落入了你的手中了吧?”
“求真會的高層盡數死于你手,你得到消息的時間肯定比所有人都早,你出現在這里倒不意外。”
聽到無根生的寶藏,在直接退走與先試探再走的其他幾位異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意動。
手持鐵爪的老者冷笑道:“呂真,我們知道你不好惹,但是我們也不好惹,而且你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出手吧?”
“你從無根生那里得到什么我們不關心,你只要交代出有關八奇技的那一部分,我們立即就退走!”
“八奇技?你們想知道八奇技是怎么來的?”呂真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我交代又怎么樣,不交代又怎么樣?”
話音落下,他已經走到墨鏡老者一丈之外。
巨大的壓力之中,滿身是傷疤的男人與其它幾人已經退到墨鏡老者身后。
沒有一人敢先動手。
左右看了看,劉姓中年男人大聲道:“別怕他,他已經受了重傷,否則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大家一起上,奪回無根生的寶藏!他…”
“是嗎?”呂真看向光頭男人。
地面碎裂,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
劉姓男人驚恐后退。
一只拳頭在他的眼中迅速擴大。
這只拳頭上炁的波動并不劇烈,卻似帶著一種逼人的意志——爆裂、剛猛、血腥,與那些專注于武道之途的異人有幾分相似。
強烈的危險感告訴他,這一拳他絕對擋不住!
只要被擊中,他就會像那些被爆頭的猴子一樣,留不下一具全尸…
但是在拳頭完全占據劉姓中年人的的瞳孔,距離他的腦袋不過幾尺之遠時,忽然毫無征兆地停住。
勁風撲面,劉姓中年人哆嗦了一下,連忙向后退去。
呂真詫異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干枯如鷹爪的五指已經鎖在了他了手腕上。
骨節突出的手指有力且堅韌,上面沒有一點血肉,僅是一層厚皮包裹著里面的骨頭。
不像是人類的手指,反而像是猛禽的爪子,一抓到呂真的手腕上便將他的衣服撕裂,在下面的皮膚留下了一個個小口子。
“太慢…”老者沙啞笑道,“看來你的身體果然出了問題!這種水平,可不是那如虎的對手!”
“殺你們夠了!”呂真神情不變。
丹田之炁爆發而出,化為一只藍手,抓向老者的腦袋。
“沾衣號脈!”
老者身形不動,抓住呂真手腕的三指一收,只留兩指,沿著呂真的衣袖向上一滑。
自老者的指間傳來一股奇特的拉力,在呂真的身體做出本能的抗衡之時,這拉力又轉變成引力。
一拉一引之間,呂真身形被帶得一晃。
炁化出的藍手擦著老者的腦袋抓過。
“點穴閉氣!”
手指快接近呂真的手肘之時,老者猛然發力,五指又變成鷹爪之狀,抓向呂真的支正穴。
他的動作連環善變,又要快速有力,勁透筋骨。
五指還未抓下,呂真就敏銳地感受到了那干枯的五指之中傳出的銳利的勁道。
有點意思…黑、黃二炁自呂真身上涌出,如粘稠的霧氣一樣,瞬息占據了半丈之地。
這次的黑、黃二炁遠沒有上次他與那如虎交手時那么驚人,但是比起那時卻更加的靈動。
這是呂真標志性的黑、黃二炁,在異人界傳聞極廣。
墨鏡老者等人自然都聽過這種呂真特有的炁。
從流傳出來的有關呂真的消息中也大致知道這黑、黃二炁的能力。
所以在二炁一出現的時候,他便抽身向后退去。
無聲無息之間,一個系在繩索上的飛爪從頭頂飛下,抓向呂真的天靈蓋。
滿身是傷疤的男人的雙手已經逼近。
變成鐵灰色的右拳,攜著金屬光澤,一拳撞在了黑、黃二炁之上。
黑、黃二炁散溢,又迅速合攏。
男人的拳頭寸寸逼近,卻無法撕開前面的黑、黃二炁。
單手向上,一只藍手如撐天巨手一樣,將陰狠的鐵爪抓進掌心,呂真對眼前的鐵拳做出了一句評價:“不如黃寧兒,更不如那如虎十分之一。”
“這就是呂真?也不怎么樣!”年輕人看著抽身后退的墨鏡老者,興奮道,“師父,要是拿下這個家伙,這回我們河北鷹爪門在異人界就出大風頭了!”
“呵呵,恭喜陳前輩!”另一個年輕人立即奉承道,“呂真要是栽在前輩手里,鷹爪門當即就能名震異人界!”
墨鏡老者摘下墨鏡,露出一雙如同鷹眼一樣的雙目。
瞳孔為圓形,原本應該是眼白的地方卻是渾濁的黃色。
銳利、野性…
這雙眼睛好像一眼就能看透他人心中所想,看透他人隱藏最深的秘密,任何人與這雙眼睛對視,都難以避免地生出無處隱藏的怪異感。
年輕人看見老者取下墨鏡,更加興奮:“師父,您一身本事都要這雙眼睛配合,才能發揮到巔峰,這次您…”
這時,呂真向上的藍手已經抓住鐵爪。
滿身疤痕的男人的鐵拳逐漸停滯。
其余異人也一起向呂真圍去。
老者的一雙鷹眼隨著呂真的動作不斷轉動。
所有的動作在他的眼里好像慢了兩倍、三倍,甚至是四倍。
每一個細微的動作,甚至是肌肉的牽動,氣血與炁的流動,都不能逃出他敏銳如鷹的雙眼。
就在年輕人以為自己的師父要全力出手,以強大的實力,直接擊潰呂真,獵取異人界的大名聲時,老者卻做了一件他絕對沒有想到的事情——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迅疾向后退去。
后退之前,老者沒有顯露出任何征兆,就連自己的徒弟都不知道他的動作,何況另外一個年輕人?
老者一走,另一個年輕人腦子頓時變得一片空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愣愣轉身,發現那個帶路的劉姓中年人也跑了。
“師父…”
跑出幾丈外,發懵的年輕人才反應過來。
他師父顯露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是用來鎮壓對方,而是用來逃命的?
老者的神色驟然一變,猛然將年輕人向前扔去。
“快走!他們拖住…”
一個漆黑的靈體出現在老者面前。
四周的溫度迅速下降。
幾分鐘之后。
呂真站在奄奄一息的異瞳老者身前,身后只剩下一地殘缺不全的尸體。
他的手斷沒有那么殘忍,分尸完全是那些猴子泄憤的舉動。
“這雙眼睛就是你自信的根源?”
靈體收回體內,看著老者與眾不同的雙眼,呂真伸出了右手。
一只藍色手掌涌出,抓住了老者的腦袋。
沒多久,一團金黃色的記憶炁團隨著藍手落入了呂真的手中,被他隨手按進了自己的眉心中。
他對老者的爪功興趣不大,但是對老者那種發力的技巧有些興趣。
一股漆黑之炁如液體一般從呂真腳下涌現,淹沒了老者的軀體,再向呂真身上流回時,已經帶著一個靈體。
跟在呂真身邊的小猴子立即撲上,對著老者的尸體發泄怒火。
呂真繼續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那個被他留了口氣的劉姓光頭男人身前。
藍手再次出現,抓向了中年人的腦袋。
片刻,藍手收回,呂真揉著眉心,滿臉的若有所思。
“曜星社…又有曲彤的影子…”
轉身看著滿地的猴子尸體與人的尸體,呂真感覺有點疲倦。
不止是身體上的疲倦,就連在意識之中也感到了倦意。
在激發出腎炁之后,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精力不濟的狀態。
伸手按住又傳出焦灼的腎臟部位,呂真看向那只大耳小猴子:“你們該離開了,在未來一段時間,這里會來不少人。”
大耳小猴子從老者面目全非的尸體上跳下,呆呆地看著呂真。
其他那些猴子聽見呂真說話,不管在做什么,都抬頭看向呂真。
呂真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二十四節氣谷的方向:“未來還會有人來,而我不會一直留在這里幫你,你明白嗎?”
說到這里,他指向小溪方向:“所以你們只能暫時退走,等那些人不再熱衷于進來找什么寶藏后,你們再回來。”
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小猴子原地蹦跳了幾天,然后又發出幾聲焦躁“吱吱”聲。
呂真摸不著頭腦。
小猴子見他一臉疑惑,也不再蹦跳,忽然跑到那只奄奄一息的腹肌猴子身邊,然后又跑回來焦急地拉呂真。
“你想讓我救它?”
呂真明白了。
即使一看就知道已經沒有救治的可能,呂真還是給腹肌猴子做了一個簡單的檢查。
一只傷痕累累的大猴子與另外一只大耳小猴子也跑到了呂真的身邊。
檢查完之后,腹肌猴子已經沒了呼吸。
嘆息一聲,呂真指了指腹肌猴子的腹部:“他的內臟完全破碎,能撐到現在才死已經是奇跡。”
小猴子赤紅的雙眼與呂真對視,焦急地“吱吱”了幾聲,見呂真沒有回應,又來拉他的衣服。
“抱歉。”呂真搖了搖頭,“它已經死了。”
小猴子怪叫了幾聲,看見呂真仍然沒有反應,它的叫聲漸漸變得低沉。
有氣無力地在地上錘了兩下,它抓住腹肌猴子的大腿,試圖向二十四節氣谷那邊拖去。
另外一只大猴子和大耳小猴子做出了與它一樣的動作。
低沉的怪叫聲中,其他的猴子也抬著受傷或者是已經死亡的猴子,跟著大耳小猴子走向山谷。
氣氛肅穆,這些猴子似乎在進行一場別開生面的追悼會。
走到石梁前,大耳小猴子忽然轉身,對著呂真“吱吱”了一聲。
看著那雙眼睛,不知道為什么,這次呂真突然就明白了小猴子的意思。
他指了指地下:“你想讓我守在這里,別讓其他人打攪你們?”
小猴子又叫了兩聲。
呂真點了點頭:“我會守在這里,直到你們離開。”
小猴子沉默轉身,拖著腹肌猴子走上了石梁。
“那么高的智商,和人類有多大的區別?”呂真在一塊干凈的石頭上盤膝坐下,看著猴群漸行漸遠。
------題外話------
再碼一章,爭取在凌晨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