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乃大慈彌勒菩薩
千米的巨型尸佛盤腿坐在慈氏的邊緣，毛孔散發出的佛氣宛如在呼吸一般，呈現龍卷之勢。
如此龐大的體型，凡人在其面前就像螻蟻。
任青被吞進巨型尸佛的腹中時，還在想著里面會是怎樣的場景，總不可能自成世界吧？
他無法感知除分身以外的任何情況，殊不知真如自己猜測。
佛門作為最會利用魂魄的勢力，一葉一菩提，一花一世界，佛氣中蘊含的無數靈魂，眨眼間便能構建出獨特的生態體系。
在巨型尸佛的胃部。
環境顯得異常昏暗，只有澹澹的光芒將街道籠罩，能看到穿行其中的凡人骨瘦如柴。
凡人都身穿破布縫制的僧衣，相比于天上天的和諧平靜，他們的表情卻無比麻木。
眼底更是充斥著難以抑制的恐懼，時不時便把目光看向遠處黑暗中的龐大陰影。
整座城鎮乍看足足有十數萬僧人，但氣氛卻異常麻木，一股無能為力的絕望感籠罩全城。
在天上天，佛氣會驅逐民眾心頭的負面情緒，并滿足他們對于食物的欲望，維持身體所需。
但此處并非天上天，這里是供奉著大慈彌勒菩薩佛氣的“佛中佛”，佛氣都被束縛在不滅金身，哪有半點佛氣可供解憂，
佛中佛宛如深埋地底，時不時還會震動，讓人心生恐懼。
無念麻木的躺在街角。
他眼眶凹陷，牙齦泛著紫紅色的血絲，皮包著骨頭的身軀只能面前看到胸腹部微微起伏。
無念不知道為何會來到佛中佛，但他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便是維持著佛陀塑像不滅。
而就在佛中佛的城外，足足立著成千上萬尊佛陀塑像。
城外傳來巨響，說明又出現尊佛陀塑像。
無念心底有個聲音正不斷重復著，催促他前往佛陀塑像，可身軀卻已經沒有絲毫力氣。
佛中佛足足數萬僧人，連一粒糧食都沒有。
在饑餓的侵蝕下，無念渾身的力氣被逐漸抽離，很快就緊閉眼睛，生機因此蕩然無存。
待到他死后不久。
尸體勐的抽搐起來，從胸腹部裂開道縫隙。
新生的無念脫掉原本身體的殘骸，心里卻毫無波瀾，仿佛行尸走肉般朝城外快步走去。
這便是佛中佛不斷經歷的事情。
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佛氣為維持巨型尸佛不再崩潰，將大量的凡人魂魄復活后，完全當做蟻巢中的工蟻。
工蟻負責蟻巢中一切繁重的勞作，并且幾乎不必進食。
無念僵硬的跟隨人群走向城外的空地，雖然新生的身軀不會再受饑餓的痛苦，但他知道只是暫時性的，根本無法避免饑餓。
所有僧人都在重復著餓死、新生、餓死…
無念也嘗試過提前自盡，可輪回確實無窮無盡，不管再怎么掙扎，都是在做無用功。
簡單搭建的祭臺擺放在城外的空地上，濃郁的血腥味彌漫開來，已經有數千僧人聚攏在旁。
無念還能看到祭臺的表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血垢，說明不知有多少僧人死在上面。
祭臺的結構類似于石磨，在邊緣的位置留有凹槽，鮮血會順著凹槽流進木桶內。
一位老僧人站在祭臺上念誦著經文，周圍人無心傾聽，都在默默的等待著法會結束。
老僧人講完后，便隨手點了幾人。
他們毫不猶豫的走到祭臺中央，接著閉眼跪在上面，直至有年輕力壯的僧人拿著屠刀前來。
“往生極樂，往生極樂…”
僧人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語，抬起屠刀用力斬去。
鮮血四濺。
頓時有十幾顆表情解脫的腦袋滾落，鮮血噴涌而出，從凹槽處流進木桶，使其很快滿溢了。
眨眼間，僧人再次新生，尸體也化為枯骨。
“大慈彌勒菩薩在上…”
無念念誦著佛陀的名謂，心頭的絕望愈演愈烈。
“無念！”
他聽到老僧人的呼喚，不由睜開渾沌的眼睛，后者示意無念前往遍布佛陀塑像的“佛林”。
無念點了點頭，拎起木桶與其余僧人一同前去佛林。
他們立足佛中佛的根本便是供奉佛陀塑像，佛氣自然是不會讓僧人生出拒絕的念頭。
無念幾人行路的速度不快，生怕木桶中的鮮血被晃出來，到時只能用自身鮮血補上了。
在大慈彌勒菩薩塑像面前，他們不過腳趾大小，甚至抬頭都無法望到塑像的樣貌。
背后的祭臺還在重復著斬首，畢竟佛林里不知多少尊佛陀塑像，都需要鮮血澆灌維持生機。
無念深深的嘆了口氣，隨即便來到了佛林的范圍內，直面感受到那股若隱若現的佛氣。
塑像皮膚布滿蜘蛛網般的裂縫，其中隱隱透露著金光。
如果不用鮮血澆灌塑像，表面裂縫會變得越來越大，最終很可能會導致佛陀塑像崩塌。
眾僧人趁著傾倒鮮血的機會，忍不住湊近佛陀塑像。
他們用口鼻不斷呼吸著佛氣，心底生出對大慈彌勒菩薩的虔誠，饑餓與疾病立刻被驅散。
佛氣能讓他們暫時忘記痛苦與煩惱，也全靠著佛林，才沒有使得僧人的魂魄徹底崩潰。
無念沒有選擇吸收佛氣。
他把鮮血倒在佛像腳底，看著佛陀塑像仿佛海綿遇到水，眨眼間便將鮮血吞噬殆盡。
無念朝佛林深處走去，很快就在佛氣的遮掩中，身影消失不見。
一尊尊佛陀塑像千篇一律，幾乎察覺不到半點區別。
不知是不是佛中佛的僧人自欺欺人，此前就有個莫名的傳聞，甚至很多人深信不疑。
據說在佛林內，無數的佛陀塑像中有尊是大慈彌勒菩薩所化，唯有找尋到真身，才能脫離苦海，去往西天極樂世界。
所以每日都有僧人在佛林找尋真身的存在，可惜都無功而返。
無念鬼使神差的來到佛林深處，嘴里喃喃自語“大慈彌勒菩薩”，漫無目的的游蕩著。
他不知不覺間迷失了方向，結果竟然橫穿整片佛林。
“大慈彌勒菩薩在上…”
正在這時，無念突然注意到有尊佛陀塑像非同尋常，忍不住目光死死盯著后者不放。
他臉龐充斥著興奮，跌跌撞撞的趕到佛陀塑像底。
只見這尊佛陀塑像的外表雖然毫無異樣，但胸口卻在起伏著，還能隱約聽到心臟跳動的聲音。
無念以為是大慈彌勒菩薩的真身，連忙跪倒在其面前。
他不斷的念誦經文，心里滿是對脫離苦海的期望，并且用腦袋重重的磕著地面。
無念一連持續數日，饑餓感再次涌上心頭。
他從剛開始的希望，到后來的迷茫，佛陀塑像生出的動靜變得越來越輕微，最后蕩然無存。
期間也有幾位僧人前來澆灌鮮血，勸過無念離開佛林，但后者卻瘋魔般注視著佛陀塑像。
就在無念瀕死之際，突然耳邊響起清脆的聲響。
卡卡卡卡…
裂縫在佛陀塑像表面擴散，很快就連佛氣都四散開來，不過又被其余佛陀塑像吸收干凈。
佛林生出的動靜極大，使得數萬僧人齊齊看向源頭。
前段時日已經有過類似的事情發生，當時地動山搖，他們還以為大慈彌勒菩薩出世。
結果只是佛林中的一尊佛陀塑像倒塌。
唯有無念直面佛陀塑像生出的劇變，眼睜睜看著有個身形龐大的男子從塑像體內鉆出。
“大慈彌勒菩薩在上！
他終于知道傳聞是真的，原來無數佛陀塑像中，確實有一尊乃是大慈彌勒菩薩真身所化。
塵土飛揚，將佛林籠罩其中。
任青活動著關節，雖說施展說書人的能力后，其實是身魂變成無形無相寄生于宿主。
但他寄生了幾日，便感覺到無以倫比的壓力。
如今任青來到巨型尸佛的胃部后，心境不免輕松起來，短時間內更是不想再施展說書人。
他不由環顧四周。
任青隨即注意到只有螞蟻大的僧人，以及縮小百倍的城鎮，頓時明白佛氣對此的布局。
作為不滅金身的一尊尊佛陀塑像，便是存放佛氣的容器。
但不滅金身畢竟是由凡人異化而成，堅固程度遠遠達不到法器，為防止容器被意外破壞，就干脆把孕育出的僧人身軀縮小。
而且任青能看出，佛氣沒有采用類似天上天的形式。
很可能不想把佛氣浪費在僧人的身上，只維持他們可以不斷的轉生，完全當成了工具人。
就算僧人因此魂飛魄散也無妨，反正佛氣收集的魂魄恐怕數以萬計，根本無法消耗殆盡。
任青的身影逐漸顯露，很快就被佛中佛的數萬僧人注意到，他們嘴里紛紛發出驚呼。
“大慈彌勒菩薩在上！”
不過除去無念看著任青從佛陀塑像中誕生，其余僧人都沒有將他當成大慈彌勒菩薩的真身。
任青剛想有所行動，緊接著臉色大變。
佛氣明顯察覺到了胃部的異樣，各佛陀塑像散發出佛氣，海量佛氣朝著任青的方向涌去。
憑空響起木魚敲打聲，以及洪亮的念誦經文聲。
這番異象，在無念的眼中反倒坐實了任青乃是大慈彌勒菩薩，也讓數萬僧人表情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