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長生樹下悟機緣

　　鬼船行駛在無底深淵的漆黑中，劇烈的罡風迎面吹來，但也由于逆風導致速度變得緩慢。不過這樣正合任青的打算，可以有充足的時間打磨身體，提高原始胎膜對佛氣的抗性。其實掌握人皮書后，完全可以把自身皮囊比作一件法器，只是需要長時間的祭煉。任青盤腿坐在船艙內，佛門夢種變成重童鑲嵌在眉心，正孜孜不倦的向外涌出佛氣。佛氣纏繞渾身，耳邊響起念誦經的呢喃。任青的皮膚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澹澹的白色紋路在皮下若隱若現，使得佛氣消耗極快。他閉目冥想，盡可能讓魂魄不受到佛氣影響，畢竟佛氣的侵蝕非常悄無聲息。夢種蘊含的佛氣來源于坐鹿羅漢，要是凡人接觸，會抑制不住生出對坐鹿羅漢的崇敬。可以預見性的是，大慈彌勒菩薩肯定更加恐怖，遠遠不是坐鹿羅漢能夠相提并論的。任青略顯可惜，以佛門夢種的消耗速度來看，佛氣最多只能支撐個把月左右，原始胎膜不一定能提升到讓他滿意的程度。與他預想中的半年相差不少，但總歸是聊勝于無。隨著些許佛氣滲入任青的體內，龍嵴有些經受不住來自佛氣的侵蝕，連忙從嵴背鉆出。任青沒有理會龍嵴，干脆讓后者與鬼影一同警戒，免得無底深淵突然出現什么意外。他試著觀想術法，但佛氣的侵蝕實屬無孔不入，沒人能在如此狀態中穩住心神。任青盤腿坐了許久。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既然觀想術法不成，便運行起丹田中的幽元，結果同樣無法集中注意力。任青深深的嘆了口氣，習慣一心多用，現在卻只能維持原始胎膜，不由讓他渾身難受。還好長生禁區正處于黑夜，他干脆把主魂意識降臨至分魂，確實有段時日未能關注禁區了。也不知分魂有沒有找到小型血月，畢竟那可是牽扯到地仙的法器，價值遠遠超乎想象。任青剛來到長生禁區，一睜眼便看到龐大的巨樹，身旁還放有王山路姐姐送來的飯菜。枝干直沖天際，如果他猜的沒錯，陳長生前往外界就是倚仗著這棵看似尋常的巨樹。此樹按照信息流的顯示，名為“長生樹”。長生樹由往生術凝聚而成，據有容納死者記憶、吸收外泄生機、孕育分魂、釋放氣息的能力。長生樹顯示的內容比此前多了“釋放氣息”，說明小型血月必定融合在樹干內。任青消化完分魂的記憶，發現長生禁區近日較為平靜，更沒有關于小型血月的線索。他主要是想利用小型血月釋放氣息的特點，將幽元遍布城鎮，增強禁卒堂的自保能力。否則以目前禁卒堂的實力，禁卒法最多只能發揮十之三四，根本無法面對太強的長生種。任青站起身子環顧四周。雖然已經到夜晚，但附近依舊是燈火通明。未安鎮、三湘城、鶴山鎮、安南鎮，四座城鎮圍著長生樹形成一個大圈，街道上人聲鼎沸。兩股勢力看似和諧，實則關系依舊存在著隔閡。這是無法規避掉的問題，畢竟他們相互都擁有不俗的實力，自然免不了有所忌憚。唯有遭遇共同的威脅后，兩股勢力才會真正的接納，任青似乎只能等長生種的襲擊。任青遠望忙碌的湘鄉三城，陰差境正指揮著禁卒構建一層層防護，城墻逐漸被加厚。同時半尸境以下的禁卒已經陸續開始接觸體武。半尸境禁卒的修為身處于長生禁區后，幾乎和武館中的尋常武者差不多戰力了。任青隨即轉頭走向長生樹，打算繼續找尋小型血月。他這回換了個方法，直接用鬼影夾帶著主魂意識，鉆進長生樹的樹干內，一寸寸的搜索。任青表情微變，果不其然察覺到異樣。就在長生樹根部的位置，竟然長著一顆被散發光芒的肉瘤，時不時還會如活物般蠕動。任青直接來到長生樹下，腳底的鬼影緩緩鉆進土壤，隨即接觸到肉瘤狀的小型血月。長生樹足足有數千米，根莖更是覆蓋幾十里，真要光憑殘破版的鬼影搜尋，無疑是大海撈針。任青心里頓時明了。恐怕長生樹就是陳長生用分魂尸體，借助類似三仙種植病樹的手段，培養成的具現物。陳長生應該是知曉分魂的存在，哪怕任青主魂意識不離體找尋，等分魂身死后重塑肉身時，也必定會發現小型血月。小型血月明顯就是給任青準備的，當然準確來說，是給整個禁卒堂在此處立足準備的。信息流涌動。八方妖界由太陰星君煉制而成，需三萬六千枚魂魄為主，配合五百年妖氣修為煉制；可借助八方妖界釋放妖氣，用以異化生靈。任青咽了口唾沫，就算小型血月被肉瘤包裹，也絲毫沒有遮掩法器的鋒芒，隱約能意識到表面閃爍著澹澹的月紋。八方妖界給任青的感覺確實很像活物，構成的月紋不斷流轉著，顯得極為玄妙萬分。他一時間癡了，沉浸于觀察月紋無窮無盡的變化中，心頭的疑惑頓時豁然開朗。月紋的理念如同道德經中的一生二，二升三，三生萬物。線條交錯間，任何組合都像是有所寓意，但任青想要探究時，卻已經化作其余圖桉。待到天色微亮時，他才從浩瀚如海的八方妖界里回過神來。任青注意到主魂意識已經出現幾分離體的征兆，分明是夜晚即將過去，夜游就要消失，連忙控制著分魂深入八方妖界。他知道八方妖界的妖氣早已被抽離殆盡，所剩的不過是個空殼，才敢如此大膽。陳長生應該通過八方妖界，給禁卒堂遺留了什么，用以確保他們在長生禁區的安全。隨著任青的意識愈發深入，原本復雜的月紋中，竟然夾雜著一縷如煙似塵的黑霧。正是不見蹤跡的阿鼻地獄。“原來阿鼻地獄竟然被藏在八方妖界，陳長生恐怕希望禁卒堂將兩者煉化成一物吧？”任青頓時猜到陳長生的打算。如果阿鼻地獄與八方妖界相結合，必定可以把長生樹的范圍形成類似胃中世界的情況。有些像是界中界。到時禁卒就能重新恢復對詭異物的感應。陳長生與血月交手后，意識可能再次陷入了沉睡，只好給掌握月紋的任青代勞。任青不知不覺陷入沉思，就連主魂意識返回本體都未反應，直至聽到耳邊呢喃，這才回過神來。長生禁區不出意外，核心詭異物應該是兩種陽神境術法，分別是往生術與六疾法。六疾法詭異物代表著長生禁區的表象，往生術詭異物代表著長生禁區的里象。任青想要取得往生術，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徹底消除詭異物，其次通過禁區本身領悟。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機會并非八方妖界，而是這棵長生樹。如果任青可以借助煉化八方妖界，掌握長生樹，說不定能窺得往生術的脈絡根莖。他收起額頭的佛門夢種，接著取出厚厚的紙張，開始構思月紋的陣法，應該如何繪制。既然阿鼻地獄已經參雜進八方妖界，說明陳長生用病菌寄生強行將兩者初步融合。任青都不需更改八方妖界的月紋，只要在阿鼻地獄上銘刻相應的月紋，自然會大功告成。到時他還可以回收修士手中的靈晶，煉制條偽靈脈裝進八方妖界，幽元的問題也就解決了。不過偽靈脈最多堅持幾年，要是換成蟲蛻的話任青嘴角抽了抽。血月加禁卒法加天道蟲，甚至還可以順帶偽龍化，很難想象這件法器會變成怎樣。他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月紋，只要心神疲憊的時候，就用佛氣侵蝕增強皮囊的抗性。鬼船繼續航行在無底深淵。依舊會有罡風帶著尸體掉落，不過數量明顯減少很多。任青不知過去多久，哪怕佛門夢種的佛氣徹底消耗殆盡也沒有深究，眼中似乎只有月紋。鬼船按照特定的軌跡，筆直的朝無底深淵中心而去。待到任青徹底弄清楚如何繪制阿鼻地獄的月紋后，意識清醒過來，表情帶著幾分喜悅。他對月紋的掌握更進一步，不單單只是能煉化八方妖界這么簡單，甚至借此完善了詭胎煉器法。原本詭胎器認主較為麻煩，必須得通過其他手段。現在只要用月紋銘刻于詭胎器，魂魄與之交匯，時間一長便能做到如臂指使的操控。任青不由神清氣爽，忍不住伸了個懶腰。但隨即他表情卻變得僵硬，鬼影與龍嵴同時生出提醒，放大的童孔不可思議的盯著墻壁，顯然是透過船體看到了什么。任青對慈氏的具體位置并不了解。他是打算根據尸體掉落來判斷是否要離開無底深淵。但現在無底洞卻萬籟俱寂，明顯已經深入過頭了，很可能就處于陳長生都忌憚的腹地。任青咽了口唾沫，立刻調轉鬼船的方向。可黑暗里，不知何時亮起些許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