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沿鎮內的壓抑感極濃,哪怕有光亮逐漸將黑暗驅散。
初生的太陽已經升起。
其實晨街的面積不大,主要是建筑的間隔距離太短,所以才會顯得人流涌動的樣子。
因為房屋的間距只有半米,任青能聽到周遭傳來如釋重負的呼吸,還隱隱夾雜著哭泣。
他頓時明白這間院落為何會無人問津,實在是因為死亡在晨街實在是稀疏平常。
都不一定有人認得扶風。
這些房屋就像是無盡海洋上的一座座孤島,看似近在咫尺,實則暗藏著極大的防備。
任青剛來到殘月層還有些不習慣,確認了自身的安全后,閉眼運轉起體內的幽元。
因為他并未特地修煉天道法,導致這丁點的幽元非常虛浮,隨時都有可能消散。
任青只能維持著幽元,想要一勞永逸幾乎不可能。
畢竟天道法的修煉需要配合天道蟲。
他的天道蟲寄生在鬼影體內,早已根深蒂固,至于黃泉仙骨,更多體現在適應幽元上面。
如果將幽冥法改成類似清風煉氣法那般,強行讓幽元融入身軀,那就會免不了異化失控。
好在幽元不斷運轉著周天,就能做到生生不息。
任青的意識看向腹中囚牢,田阿對里面的環境倒非常喜愛,而且還有哈士奇陪他玩耍。
他自己已經算是偷渡客了,估計以田阿的異化程度,搞不好會被直接遣送回新月層。
任青準備嘗試改善天道法,或是有機會接觸殘月層的術法,應該能帶給田阿修煉。
說不定田阿的體質確實有特殊之處。
任青不再過多關注腹中囚牢,抬頭盯著朝陽許久,心里暗自預估著今日的時間。
殘月層的日月交替與外界相同,不過從莫名而死的張羽就能看出,夜晚明顯更加危險。
黑暗會引來的某種“異詭”,連鬼影都無法察覺,很可能有陰差境的實力,不容小覷。
任青準備在白天搞清楚殘月層的情況,然后做好措施。
雖然他可以隨時前往新月層避難,但如此手段不能過于頻繁,巨型兔蟾就在頭頂懸掛著。
隨著天色大亮,街道上也變得熱鬧起來。
不過都是些雜聲。
路人行走時的腳步,馬車的轱轆轉動,還有貨物搬運…
民眾沉默無語,他們宛如傀儡般重復著機械式的生活,就連交流都變成了奢望。
任青打算以此房屋作為暫時的落腳之地,反正原本的主人已經不知所蹤。
淡淡的血腥味涌入鼻腔。
任青徑直走到廂房門前,味道的源頭就在里面。
他剛打開大門,映入眼簾的便是大片大片的血跡,不過卻沒有殘留的血肉骨骼。
仿佛被野獸舔舐干凈了。
血跡在墻壁上組成“唬翼”兩字,應該是張羽死前用斷肢強行寫的,不由讓人寒毛直立。
任青明白唬翼便是殺死張羽的那只異詭。
但讓他疑惑的是,為何篡蠪與唬翼殺人后,都要刻意假借死者的身體將名謂告知出來?
難道是涉及什么隱秘…
任青將血跡處理了下,接著把門窗打開通風。
他利用重瞳的能力仔細找尋起線索,不放過任何角落,以免漏掉什么夾層暗格。
任青很快就確認,扶風道長原本確實曾經住過這里,當然很可能也是鳩占鵲巢的。
而且他還在床鋪底找到幾張手抄的書頁。
但任青打開后卻不由心生失望,書頁上滿是無序的線條,文字也扭扭捏捏看不出所以然。
扶風道長恐怕在清風煉氣法的異化折磨下,神志出現了問題,變得有些瘋癲。
任青通過對照新月層的筆跡,勉強發現了有用的線索。
書頁的內容里,叫作“三木巷尾”的地名多次出現,而且能明顯看出書寫時較為用力。
可見扶風道長情緒的波動。
任青暗自將地名記住,然后確認無誤后走出了院落。
他施展鏡中仙刻意收斂自身氣息,使得街道上的民眾哪怕擦身而過,也無法察覺到異樣。
任青不斷打量著街道各處。
此前來到殘月層都是利用鬼影的視角觀察,外加新月層相隔甚遠,導致獲得的信息較少。
現在他自身來到晨街后,才發現殘月層的古怪。
所有的民眾都是面黃肌瘦的模樣,用難民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們皮包著骨頭,眼眶更是凹陷,衣服壓根無法做到遮體,身軀布滿異化的痕跡。
怪不得馬芒會如此恐懼。
只是沒心理準備,乍看見晨街的場景都會心生驚愕。
哪是什么超脫得道,分明是來到了人間地獄,民眾仿佛食人的惡鬼在其中游蕩著。
任青很快就注意到角落賣面的老婦。
他并沒有前去詢問,畢竟老婦也只是普通民眾,能獲取到的信息實在有限。
不過他路過時注意到,老婦販賣得面食非常簡陋,最多幾口便能吃完,可偏偏生意不錯。
其余小攤也都相差不大,倒是賣肉食的鐵鍋滿滿當當。
但哪怕肉香彌漫至半條街,前去購買吃食的居民依舊很少,甚至會刻意繞著走。
任青看了幾眼,也搞不清楚漆黑的鐵鍋里燉煮的到底是什么,怎么看都不像是牲畜…
不過由此可以確定,晨街的物資應該極為匱乏,食物都是以容易保存的粗糧為主。
想想暗中還有窺視著的異詭,晨街竟然依舊維持著基本的秩序,實在有些離譜。
話說民眾糧食的來源到底是什么?
任青等待片刻后,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嘿咻嘿咻…”
壓制的喘息聲從旁經過,不斷有苦力從店鋪搬運出貨物,似乎需要運送到街道盡頭。
他悄無聲息的跟了過去,本以為會來到晨街以外的城區。
可映入眼簾的卻是十米高的墻壁,似乎整條街都被包圍了。
苦力通過墻壁底的破洞,將貨物運送了出去。
墻外明顯有不少人在等候著,還能聽到他們罵罵咧咧的聲響,顯然在埋怨著晨街人手腳慢。
苦力最后拿到了一袋糧食。
他從頭到尾沒有回過話,早已習慣了閉嘴。
苦力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端量著干糧卻感覺有些輕。
他拍了拍墻壁,結果破洞后突然伸出一條狹長的手臂,直接勒斷了他的脖頸。
墻壁足足有數米厚,可見這根手臂的長度。
最讓任青詫異的是,手臂的皮膚呈現暗綠色。
這恐怕是大量吸收真元的表現,對方的修為至少有結丹的程度,相當于鬼使境。
結丹修士什么時候已經淪落到看守城墻了?
任青暗自決定沒有搞清楚殘月層的狀況前,不輕易施展禁卒法,免得引來修士的注意。
唯有確定安全,才能肆無忌憚,甚至把鬼市帶來殘月。
任青搖了搖頭,其實短時間不離開晨街都無妨。
除了要小心異詭外,封閉的晨街很適合目前的狀況,腹中囚牢內的各類物資足以生活幾十年。
苦力的尸體落在地上,鮮血從口鼻緩緩滲出。
鼠群被血腥吸引過來,幾十上百只老鼠將尸體拖進了陰影里,很快就傳來啃食的聲響。
反倒是那袋沾血的糧食沒有老鼠問津,顯然嚙齒類已經習慣食人尸體,對此不感興趣。
其余幾位苦力表情麻木,等待片刻后才抓起裝糧食的麻袋,邁步朝制衣鋪走去。
沒想到,晨街獲取資源的手段竟然全靠外界施舍,兩者的關系更像是獄卒與囚犯。
墻壁的破洞被木板堵住。
任青走到破洞旁彎下腰,用手指敲了敲木板。
墻那頭的男子無比厭煩的說道:“滾,想死是吧,已經快過寅時了,你明日再來。”
任青忍不住輕聲問道:“如何貨物交易?”
“你…你…”
“完蛋了完蛋了…”
男人意識到任青說過話后,顯得異常驚恐,不斷喃喃自語,語氣能感覺到充斥著絕望。
沒過多久,幾個腳步由遠至近。
任青能隱約聽到打斗聲出現,男子隨即就被制服。
“我都提醒了多少遍,不要和他們說話,你這是找死吧?”
“我…嗚嗚嗚…”
男人被五花大綁了起來,嘴巴也被堵住無法開口,似乎在拼命的掙扎想要逃脫。
但還沒等他有所反應,利器劃過脖頸。
沉重的腦袋砸在青磚上,滾動幾圈后在墻角停住。
鮮血透過木板滲到任青所在的墻壁邊緣,那邊對晨街居民的咒罵聲又開始響了起來。
任青凝視著墻壁,如果重瞳沒有感應錯的話,墻后的幾人里竟然有位達到了陰差境。
雖然他的修為非常古怪,應該修煉了類似清風煉氣法的術法,但確實是天道法的元嬰期。
可元嬰期怎么會如此泛濫?
要知道天道子也不過是相當于陽神境的分神期。
這還只是殘月層,靖州更多的層次豈不是遍地陽神境…
晨街應該也被封鎖了,甚至不允許與外界有過多接觸,看守人多說一句話便被滅口了。
難道是因為異詭的存在,讓晨街民眾變得宛如瘟疫。
對任青來說,至少在晨街有足夠的時間收集信息,不用直接面對慶沿鎮的修士。
他搖了搖頭,轉身回到熱鬧擁擠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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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章里的上弦月改成盈凸月還有章,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