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升起的瞬間,地面的寒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任青與鬼影間的聯系就此消失。
他的表情略顯無奈,講道理距離接觸黃沙城的隱秘就差一步,但偏偏術法失效了。
接下來劉川應該會被送去官府,修士八成會檢查其泥丸宮,魂魄有失肯定隱瞞不了。
但不管怎么樣,至少任青弄清楚了黃沙城的情況。
哪怕鬼影毫無收獲,要不了多久便能再次嘗試穿越沙塵暴,到時潛入城內應該不難。
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先搞清楚禁卒堂準備做些什么。
任青繼續前行,同時捏動血心提前告知李天罡。
待到他臨近營地的時候,發現天空上有頁百米左右的紙張,將陽光完全遮擋住了。
陰影中便是禁卒駐扎所在,都有些城鎮的雛形。
巡邏的禁卒見到任青后,警惕目光頓時投了過來,氣氛顯得極為寂靜,仿佛有所防備。
任青取出禁卒令牌晃了晃,毫不在意的走進其中。
他到達水澤后變化不小,不但皮膚被曬得黝黑,還披肩散發,旁人根本就難以認出。
禁卒在遠處議論紛紛,猜測到底是誰能獨自穿越水澤。
因為白天過于炙熱,所以他們剛剛才結束了忙碌,正準備前去石屋歇息一番。
任青看向空地,只見有大量的材料堆積,還有個正在修建的高臺,目前已經有七八米。
有些像是地藏王招魂的祭臺,但不知有何用處。
任青的到來并未引起波瀾,便在營地內四處閑逛起來。
他能感覺到李天罡在暗中不斷觀察著自己,似乎在確認著什么。
過去大半個時辰后,李天罡這才找上來。
他打量著任青片刻,確認沒問題后開口道:“任青你幾個月前就應該來了吧,為何會如此慢?”
李天罡先前就已經得到消息,但遲遲不見任青,還以為在水澤大漠中出了什么意外。
任青笑著說道:“原本用作代步的法器出了些小問題,所以耽擱不少時間。”
“法器?什么法器?”
任青含糊不清的解釋道:“一艘小船罷了,有機會給李前輩你看看…”
“沒事,來了就好。”
李天罡并沒有對法器過多在意,兩人相互交流起來。
原本他還想有所保留,但顯然任青知道得也不少,干脆就當作對水澤信息的互補。
任青聽聞后略顯詫異。
李天罡竟然也去過阿鼻地獄的水澤邊緣,只是并未深入。
畢竟哪怕陰差境,想要對抗天威同樣極難,特別是沙塵暴的恐怖風力可以輕易卷走修士。
李天罡最終選擇在此建立營地,算是水澤較為偏遠的位置。
“李前輩,禁卒堂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任青來到營地后發現了不對勁。
他最多個把月就要再次嘗試前往黃沙城,可別影響到自己。
“你有沒有注意到傍晚出現的云層,我懷疑是水澤異象的源頭。”
任青聽聞后突然心念一動,表情也變得古怪起來:“難道李天罡前輩你…”
“禁卒堂主要是想阻止水澤繼續擴張,所以必須去查看下情況,但這里的風沙實在兇險。”
“哪怕施展術法也無法前去空中,還不如搭建高塔。”
任青這時才反應過來,李天罡的想法竟然與戈壁人不謀而合,都是準備搭建天梯。
輪速度,黃沙城雖然要快,但效率絕對比不上禁卒堂。
搞不好兩波勢力會同時搭建完成,要是真能借此來到云端,鬼知道清虛觀里面到底有什么。
事情的發展實在出乎意料。
任青能做的就是搞清楚黃沙城內記載的清虛宮虛實,到時再告知給禁卒堂。
李天罡眼神古怪的問道:“話說你風吹日曬,難道就不曾出現意識模糊的狀況?”
“呃…”
任青搖了搖頭回答道:“確實有注意到水霧化為人形,但我提前用術法隔絕掉了陽光。”
說話間,任青渾身皮膚血肉被鬼影覆蓋,再加上道袍,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
李天罡見此暗自點頭。
他原本接收到任青前來的信息,確實生怕后者被水澤影響,化為了某種不可名狀的生靈。
所以剛來時才做出防備,沒想到任青幾個月竟然毫發無損。
李天罡考慮起來,是不是要找個理由將任青調回湘鄉,讓大夢真人助他盡快晉升陰差境。
任青忍不住詢問水霧,同時將自己的看法敘述出來。
李天罡也認為水霧乃是一種獨特的生靈。
從巖峰的事情可以看出,他如今依舊未曾恢復意識,甚至連三魂七魄都突然消失了,似乎是被困在某處無法回歸本體。
修士經過陽光的照射,體內的水份便會快速蒸發,化為一種名為“澤”的古怪物質。
當澤處于日夜交替,修士的意識便會被吸納其中,從而變為三花聚頂的‘澤仙’。
“澤仙?”
任青忍不住有些詫異,為何李天罡會如此稱呼。
“第二位禁卒化為澤仙時,包括我在內不少人都身處周圍,見到此生靈時,第一反應就是…如仙。”
“澤仙對感官有著無形的影響,使得旁人誤認為是仙,不過它輕易便融入天地間,揮手使附近的風沙暫停了幾息。”
李天罡語氣感到很荒繆,畢竟如此威力遠超鬼使境。
修士想要一步步晉升更高的境界宛如登山,越是距離山頂近,便越是困難。
哪有舍棄肉身便能成仙的道理。
那名禁卒哪怕化為澤仙明顯留有靈智,不斷描述著立在云端上的仙居,還告誡其余人莫要模仿,此路只是條絕徑。
李天罡想要控制澤仙,但后者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他后來將營地內所有禁卒的記憶都進行了修改,將關于澤仙的內容刪改去除干凈了。
李天罡調遣的第二批禁卒里,有個擅長瞳術的修士。
他能看到日夜交替時,云端立著一座山峰,上面有幾間道觀,并且仙人無數。
那里便是澤仙所說的仙居。
任青表情露出苦笑。
他眼中的清虛宮可是完全不同,山峰真身是位皮膚長滿膿包的老道,顯得詭異莫名。
“其實我能看清楚那云端仙居…”
任青將清虛宮講述了出來,包括那膿瘡老道。
“果然是些外道手段,更要去看看仙居是何了。”
李天罡冷笑幾聲。
任青突然想起那名肺部異化的禁卒,忍不住提到了此人。
無為道觀與黃沙城好像確實有所聯系,光是表面就有信奉道祖這點,更別說臆造術法了。
“我酒水放置在水澤的露天,但沒過多久便被陽光曬干,根本就未曾出現異樣。”
那名女子名為駱溟濛,目前已經用術法移植了新的肺臟,只是身體免不了虛弱。
任青并未在營地內看到駱溟濛,應該是在石屋里歇息。
他又與李天罡交談片刻,見差不多已是正午,便找了處空閑的石屋住了進去。
任青等待夜晚到來,分魂則進入了無為道場。
他覺得臆造術法很可能關系重大,有必要去議事殿一趟。
現在的無為道場已經接近崩潰。
畢竟天道子壽元枯竭,使得池塘水位只剩一半不到,因此露出來幾十條天道蟲幼體。
火煉宮里的墓碑爐已經全部搬進腹中囚牢,其實任青保險起見,可以不用再來。
但任青隱約有種感覺,議事殿里的道祖雕像價值可能比墓碑爐還要高。
不出意外,臆造術法的源頭便是雕像本身,說不定對找尋酒神法有一定的幫助。
任青讓鬼影包裹元始天尊雕像,隨時準備退出無為道觀,一點點發力搬起雕像。
議事殿地震山搖起來,突生的動靜實在太大。
天道子的自語由遠至近,身軀重重撞在墻壁上,頓時裂縫蔓延,池水呈現倒灌的趨勢。
任青嚇了一跳。
他哪敢再磨磨唧唧,搬起雕像就直接吞進腹中囚牢,然后把目標放在道德天尊上。
鬼影再次搬動雕像。
不知為何,明明雕像重量最多百來斤,但對鬼影的消耗卻極大,速度不由慢了起來。
當道德天尊收進腹中囚牢,天道子也來到議事殿內。
空氣扭曲,由干草編制而成的蒲團竟然發芽長出黑色的扭曲植物,宛如一只只人手。
一段時日未見,天道子完全看不出人形,身軀表面不斷異化又恢復,明顯處于失控邊緣。
鬼影纏住靈寶天尊的雕像,逐漸發力抬起。
任青見此一咬牙,不打算放棄到手的機緣,況且臆造術法很可能與澤人有關。
大不了就損失部分鬼影與分魂。
他嘗試著套起近乎:“師祖你忘了嘛,我是黃奇。”
“道生道,無為道…”
“無為道觀沒有覆滅啊,師祖醒醒。”
天道子邁步,眨眼間來到任青面前,后者已經無法動彈,想要退出無為道場也來不及了。
分魂開始長出黑毛,形象逐漸向黑山羊而去。
任青強忍著劇痛,分魂即將被毀前,鬼使神差的問道:“師祖,水澤到底有什么?”
天道子微微愣了下,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有仙…”
任青趁著天魔氣息收斂時,毫不猶豫撤離無為道場。
議事殿就此坍塌成了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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