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任青愕然間,清虛觀的虛影就此消失不見。
連陰差境的至暗魘主都無法分辨真實與虛幻,難道水澤真的有一座仙人的道觀?
就在他愣神間。
寒夜降臨,沙丘又有了結冰的趨勢,還好任青白天就對沙船做出了準備。
只見船帆無風而動,船首的鬼狼仿佛在咆哮。
沙船躍出沙面。
繼續在堅硬的冰沙上航行,船底摩擦沙礫發出刺耳的聲響,不過速度反而快了不少。
任青不知云端出現莫名異象到底代表著什么,但既然由云層所化,肯定與人形水霧有關。
他不由背脊發涼,仿佛老道正身處云端盯著自己。
任青干脆回到船艙歇息,用分魂時刻注意周遭的情況,以免出現什么不可控的危險。
他思索許久后改變了主意,準備到阿鼻地獄覆蓋的邊緣去,那里也依舊處于安全區域。
如果水澤有生靈存在的話,靠近中心是最有可能的地方,只需要遠遠看一眼就能確定。
至于李天罡所在的臨時營地內,暫時應該沒有危險,畢竟禁卒堂還是以駐扎為主。
不過李天罡的修為,就算剛開始沒有發現巖峰異化是因為體內水份蒸發的緣故。
但出現第二位相同癥狀的禁卒后,肯定也會察覺到。
李天罡說不定已經從中找到什么線索了。
等禁卒堂第三次派遣禁卒前往水澤的時候,就說明要有大動作了,再回去也不遲。
任青揉了揉太陽穴,冷靜下來后觀想起無目法。
正好趁著這段安靜的時日,嘗試磨滅至暗魘主的意識,從而逐漸掌握陰差境的力量。
縛陰神的修煉不能心急,只得滴水穿石慢慢來。
任青的生活因此變得規律起來,白天花費半日收集澤沙,下午煉制些大夢鍛器的訂單。
晚上則觀想無目法,還會查看云端山的清虛觀。
有時則化身沙人。
沙人穿行水澤極為靈活,但異化對身軀魂魄的侵蝕也不是吃素的,所以無法維持太久。
他在枯燥乏味中,不知不覺過去了大半個月。
澤沙的景色毫無新意,再雄偉壯觀每日看也會膩,不過清虛觀中倒并非一塵不變。
老道的膿瘡偶有痊愈,隔日卻會長出更多。
那些普通道士的數量有增有減,只是距離太遠,具體的樣貌長相實在看不清楚。
但他們明顯在膿瘡里收集什么,還用草藥貼在上面。
沙船逐漸靠近阿鼻地獄的邊緣。
任青盤腿坐在船艙內,雙眼不由露出疲憊。
修行無目法算不得多輕松,需要每時每刻都繃緊神經,特別是在這么一個鬼地方。
突然間,哈士奇傳來急促的犬吠,在過道里不安的挪著步。
任青眉頭微皺。
他取出禁卒令牌查看了下目前的位置,距離邊緣應該還有五日左右的路程。
哈士奇如此慌張,肯定是察覺到了什么。
不過船柱頂端的分魂沒有發現異樣,只是風沙急促了些。
任青伸手怕了拍傻狗的腦袋,示意后者安靜下來,然后邁步朝甲板上走去。
沙船因為風沙的帶動,速度進一步加快,像是脫韁的野馬般有些攔不住的架勢。
任青這時才看到,就在正前方的遠處,恐怖的沙塵暴逐漸成型,仿佛要將靠近的萬物吞噬。
沙塵暴的出現太過莫名,仿佛是刻意將沙船隔絕在外。
任青連忙控制著沙船減慢速度,同時讓夢種附身,借此增強重瞳的遠視能力。
可惜他只能望見厚實的風沙,耳邊還有足以致聾的劇烈聲響,讓人毛骨悚然。
任青見此一咬牙,繼續朝沙塵暴的方向駛去,同時鬼影直接把整艘沙船覆蓋,用于增加韌性。
眼中的景象逐漸拉大,開始穿過風沙朝里面透去。
哈士奇的叫聲已經破音,哪怕它未到甲板上,同樣能感受到沙船顛簸到了極致。
任青不知看到了什么,雙眼瞳孔猛的放大。
他雙手用力抓住船欄,畢竟沙塵暴是朝上空卷的,稍有不慎可能就要飛出去。
而沙船已經有了失控的趨勢,特別是較輕些的船尾,正處于一種懸浮半米的狀態。
任青依舊未曾打算回頭,因為他終于看清楚了。
就在阿鼻地獄的邊緣外,竟然是處巖石堆積的戈壁,大片的陰影護佑著這個不毛絕地。
房屋零零散散的遍布陰影,好像有人類生活的痕跡。
砰!!!
沙船被卷著懸浮起,眼看著就要沖向沙塵暴中,很可能馬上連帶著任青會被攪成碎片。
哈士奇徹底不再掙扎,它吐著舌頭跌跌撞撞沖進睡覺的房間,往床鋪上撒了泡尿。
任青眉頭皺起,雙手松開的同時沙人詭異物與身體融合。
二十余米的巨型沙人落在甲板上,直接將沙船重新壓回地面,甚至大半個船身陷進沙丘。
任青怒喝一聲。
四根粗重的沙柱鉆了出來,沙船被卡在里面無法動彈。
沙塵暴愈演愈烈,甚至有種不死不休的感覺。
任青絲毫不見畏懼,養這么一頭沙人詭異物,不就是為了此時此刻,能借助對抗天威?
“分!!!”
他的雙臂筆直,多出個開門的動作。
就像是摩西分開紅海,沙塵暴被強行裂出一道縫隙,從中能清晰的看到遠處的戈壁。
雖然只有短短的半息,但對他來說足矣。
沙城映入眼簾。
任青心底生出荒繆,城內竟突兀的立著一座天梯,那是由白骨拼湊而成的天梯。
很多瘦骨嶙峋的凡人正攀爬著天梯,將石料送往天梯頂端,用以繼續拉升它的高度。
石料自然取自戈壁。
如此行徑就是自掘墳墓,沒有戈壁的庇護,凡人怎么可能在水澤這種環境里活下去。
任青想起云端的清虛觀,難道他們是為了求仙緣?
真當可笑至極啊…
砰砰砰!!
沙人的手臂化為碎末,二十余米的身軀只剩下了十米,可見強行驅使詭異物并非毫無代價。
缺失的澤沙需要重新補充,等于在水澤的功夫全白費了。
不過任青倒覺得物超所值。
雖然他無法看清楚戈壁人的外貌,但敢肯定沙城內有修士存在,否則不可能得以生存。
既然有修士,酒神法搞不好就在沙城內。
現在任青面對的問題一下子少了很多,只需要考慮如何安然無恙的穿過沙塵暴皆可。
他準備返航,催動起船帆儲存的風力遠離沙塵暴。
不過沙塵暴宛如附骨之疽,死死拉住沙船,四根沙柱因為沙人詭異物的虛弱變得搖搖欲墜。
船帆第一個堅持不住,大洞出現在表面。
在瘋狂的沙塵暴作用下,沙船逐漸以九十度向上傾斜,隨時都會脫離地面飛走。
任青哪怕遭遇如此兇險,依舊保持著冷靜。
他毫不猶豫將沙人詭異物關押至腹中囚牢,任憑沙船失去控制旋轉著向半空而去。
船艙內的東西東倒西歪,而哈士奇被自己的尿糊了一臉。
任青利用鬼影沾在甲板上,心里默默的計數,似乎在等待著逃脫沙塵暴的時機。
就在沙船離地超過數百米,船體的木板岌岌可危。
任青的右手指向天空,因為沙人詭異物的影響,他面容如同白骨骷髏,顯得極為猙獰可怖。
“天黑了,熄燈…”
沙塵暴中一片漆黑,連聲音都消失不見。
就在這無聲無光的幾息后,劇烈的爆炸打破平靜,沙塵暴的表面出現個十數米的口子。
漆黑如墨的沙船沖破阻攔,翱翔于天際。
如今的船身充斥著暗紅的邪異花紋,不斷有嘴巴浮現,就連破爛的船帆都像是張扭曲人臉。
鬼狼船首活了過來,趴在最前端嘶吼著。
“魘主…魘主…魘主…”
沒想到所謂的至暗魘主,能力突出的并非是至暗,而是來自于“魘魔”的噩夢。
能將事物化為畸變的噩夢。
沙船受到畸變后,出現了詭異的活化。
任青本想著利用陰差境修為強行突破沙塵暴,但噩夢畸變給了他些許意外的驚喜。
不過體內的詭異物突然開始暴亂,只得取消施展術法。
沙船外表的畸變蕩然無存,而內部的龍骨似乎有了不同。
砰!!!
當沙船重重的砸在沙丘上,哪怕流沙有一定的緩沖,船身依舊造成了不小的破壞。
甲板滿是裂縫,船柱斷為兩節,鬼狼船首也不知去向。
任青本人好不到哪去。
身軀不少部位出現沙化,他忍不住干嘔幾下,吐出的黑水中夾雜內臟碎片,散發難聞的酸臭。
魂魄有三分之一的面積蔓延著暗紅紋路,披上夢種所化的道袍這才感覺好受了些。
如此狼狽主要因為施展的術法過于極端,加上初入陰差境的修為還不夠穩定。
任青在兩種異化的侵蝕下,被折磨的欲仙欲死,勉強把船舵調整到行駛于臨時營地的方向。
任青往嘴里塞了一大把詭塵,隨即立刻盤腿觀想術法,生怕身軀魂魄出現不可控的異化。
縛陰神是詭異物最為恐怖的時候,更何況全力施展術法。
不過也因禍得福,任青距離掌握至暗魘主更進一步,三枚夢種的氣息變得更加深邃起來。
沙船的主體破碎太多,導致航行速度驟降,使得任青有更多的時間恢復傷勢。
明明幾天的路程,硬生生花了一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