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艱難的爬上山脊,爪子都被磨出了血跡。
它忍不住喘著氣,行路姿勢已經嚴重變形,身上的毛皮不斷的脫落,露出大片的血淋淋。
就像是隨時都會咽氣。
老狼強撐著走向駝峰山的深處,渾濁的雙眼勉強看清楚了路徑,但恐怕連最基本的意識都已經喪失殆盡了。
等到它停下步伐的時候,面前被密密麻麻的藤蔓阻隔。
老狼無力的倒在地上,只有從起伏的腹部才能依稀看出,它還未完全死去。
這時,腹部的皮毛逐漸裂開細小的縫隙,仿佛是河蚌張開軀殼。
一顆干癟的頭顱從縫隙里鉆出,皮下看不出絲毫血肉,像是具白骨骷髏。
誰能想得到,狼腹里竟然藏著老邁的活人。
隨即老人緩緩挪到外界,卻是個沒有四肢的人彘。
“鬼使…鬼使…鬼使…”
老人表情冷峻,眼中帶著些許按耐不住的興奮,使得死灰的膚色多了點不正常的紅暈。
他低頭貪婪的撕咬并吞食著老狼的血肉。
四肢逐漸長了出來,但皺紋卻如同溝壑遍布全身,氣息更是宛如隨時都要斷絕。
片刻后,餓狼只剩下了副骨架。
“還有十五日的壽元…”
老人站了起來,抹去嘴角的血肉后,將手指在自己額頭劃了道微不可見的傷痕。
他抓住傷口用力一扯,人皮硬生生要被剝了下來。
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人皮竟然如同活物般蠕動,想要重新貼合在血肉骨架上。
老人面目猙獰,深知留給自己的機會轉瞬即逝,他只得更加用力,使得人皮劇烈的掙扎。
正當人皮就要撕下來時,破空聲響起。
嗖嗖嗖。
幾把飛刀插在遠處的樹干上。
雖然距離足足有十數米,但生性謹慎的老人依舊停下了動作,人皮重新與身體融合,連絲毫傷痕都未留下。
老人陰沉的說道:“是誰?”
“在下任青,已經是第二次見面了。”
任青緩步走出,表面看似平靜,實則肌肉緊繃,抓著刀柄的右手就沒有松開過。
宋榮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他顯然是認出了對方,畢竟來武樓借閱草堂游記的衙役并不多。
任青用重瞳死死鎖定宋榮,哪怕后者沒了百目,其余兩種術法造不成威脅。
但他依舊與宋榮保持著二十米以上。
宋榮語氣溫和的問道:“你這眼睛有些意思,是無目法嗎?”
任青沒有回話,手持的大苗刀出鞘了半指。
宋榮突然不再心急,仿佛教導晚輩般解釋道:“我一直覺得無目法是有第三種異化路線的,沒想到竟然在你身上看到了。”
他病態的笑了起來:“要是我的百目未曾剝離,我肯定會對你的眼睛感興趣。”
“重要嗎?”
任青只感覺背脊發涼,但隨即恢復了鎮定。
“確實不重要。”
宋榮笑著試探的退了一步,任青立刻跟進。
“既然你不急著出手,應該想要問我什么吧?”
“世間有無延壽的法門?”
“呵,當然有了,但都要付出代價,生食人眼只是最為尋常的手段,有些甚至連我都不忍直視。”
宋榮向任青慢慢靠近,語氣古怪的說道:“禁卒趕來大概還有百息左右,難道你不想知道…”
兩人間只剩下半米后,他的右臂突然連根斷裂甩了出去,速度快到肉眼不可見。
手臂哪怕在半空依舊能夠動彈,指甲可以看出術法的痕跡,恐怕輕易能切下任青的皮肉。
原本宋榮是打算剝離自己的剝皮詭異物,形成禁區用以破解禁卒的術法封鎖。
現在看來,如果能借機殺死任青,還可以保留幾分余力進入消災禁區。
但任青怎么可能讓他如愿。
任青用重瞳輕而易舉便捕捉到了手臂的軌跡,閉眼的同時仿佛回到了揮刀百次的礦洞內。
山風吹拂在臉上,他能察覺一縷縷氣流匯聚又消散。
鏘!!
手中刀刃與刀鞘相互間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仿佛大苗刀想要迫不及待展現鋒芒。
出鞘。
任青消失在原地。
宋榮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任青出現在他的半米內,而那只蘊含了兩種術法的手臂化為了兩半。
切口無比的平整,就連骨骼也是如此。
“生食人眼還是算了,明顯延壽的上限不高。”
任青知道駝峰山內的禁卒正在不斷搜尋著宋榮,如果無法盡快得到想要的結果,那么只得作罷。
“太有趣了。”
宋榮回過神來揮動左手。
手臂的血肉宛如花蕊般綻放,眨眼間組成只樣貌畸形的獸首,朝任青張牙咧嘴。
這便是剝皮者的能力,能夠控制自身血肉,極為詭奇。
任青絲毫不見慌張,大苗刀微抬就擋下了獸首的咬合。
他知道宋榮為謀劃進入消災禁區,可謂是不擇手段,身體早已透支到瀕死的程度。
提前布局控制野狼襲擊獵戶,然后將手臂強行植在獵戶身上,以及被剝離的百目詭異物。
這也是任青的信息流失效的原因,因為獵戶的四肢與身軀已經獨立成不同的個體。
甚至任青有些懷疑,當初監牢禁區也是宋榮的手段,為得便是實驗如何更好的利用詭異物。
“不愿說就算了。”
他雙腿生出狼人化,以宋榮都反應不及的速度再次出刀。
血肉獸首瞬間被斬斷。
宋榮表情變得玩味起來,嘴角甚至揚起了笑意。
刀刃距離他的脖頸僅有毫厘之間。
宋榮笑著說道:“原來任青你與我是同樣的人。”
“你對于壽元、對于長生也有極重的執念,不過你的運氣比我好,至少沒有被詭異物斷了修行路。”
他目光幽深的看向天空,嘴里喃喃自語:“我運道太差了,不可能走到最后的,或是死在消災禁區里,或是死在晉升的過程。”
任青倒沒有唏噓,只是略有些感嘆。
像宋榮這樣的狠人在正常的修仙環境里,足以取得難以想象的成就,可偏偏此方世界詭異當道。
活著本就不易。
宋榮變得狂熱起來,他如同朝圣般說道:“任青,真正的延壽法在極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