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農
發現趙舜嚴肅的表情，奧克麗·亞妮似乎猜到了什么，微笑著岔開話題。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白衣少年抬起頭，下意識脫口而出：“有人要來滑鏟了嗎？”
“什么？？”
“沒，我是問有敵人找上門了嗎？”
短暫的沉默后，奧克麗·亞妮沒好氣的癟了癟嘴。
“這回是真的好消息，蓋布肯運河被打通了，從泰西到大旻的航行距離縮短了一大半，機械神教的殖民艦已經在兩個多月前穿過了運河，快的話明年年初就能抵達魯州。”
然而聽到這話，趙舜卻不喜反憂。
因為這意味著泰西諸國向東方投射力量的成本也大大降低了！
在目前這種強弱格局下，漫長的距離其實是大旻最好的屏障。
但未來他要面對的恐怕就不是諸國的一支偏師，而是正兒八經的主力大軍了！
甚至，最壞的情況下，他必須考慮整個泰西大陸聯合起來，傾盡全力肢解大旻的局面！
關鍵是這種可能性還不低！
廣袤的疆域，龐大的人口，豐裕富饒的資源，這些在帝國強盛之時是最恐怖的“肌肉”！
但當帝國病入膏肓，這些就成了吸引豺狼虎豹覬覦的誘人“肥肉”。
就好像強壯的大象，當它健康時是草原上橫行無忌的王者，連獅群見了都要繞道走。
但當它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時候，周圍就會環伺數不盡的嗜血野獸。
只要某個膽子大的沖上去撕咬第一口，見到血腥的野獸就會一擁而上將其肢解分食！
摩挲下巴，趙舜感覺到沉重壓力的同時，又不禁涌起一絲興奮。
大旻變態級別的國家稟賦注定了沒有任何一個泰西帝國能獨自將其吞下。
在利益的誘惑驅使下，泰西列強很可能會先放下內部矛盾，一致將槍口指向大旻。
畢竟，這個古老龐大的帝國實在是太誘人了，與其互相打生打死，不如撿軟柿子捏，趁著大旻衰敗，聯合起來將其徹底肢解吞噬！
所以…在可見的未來，他將面對地獄級別的“游戲難度”！
不過，正因為有挑戰性，這場“游戲”才會特別有意思啊！
察覺到少年眼底一閃而逝的殘暴笑意，奧克麗·亞妮迷惑的歪歪頭。
蓋布肯運河開通你這么興奮干什么？
難道你還想跑到泰西去搞事情？
壓下心頭的疑惑，奧克麗·亞妮開口拉回了趙舜的注意力。
“殖民艦抵達的時間提前了，伱的深水港建設得怎么樣了？別到時候靠不了岸就好玩了。”
“沒問題，我調了10萬俘虜去白鷺鎮，預計開春前就能修好各項基礎設施。”
看著自信滿滿的少年，奧克麗·亞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張口欲言，忽然表情一動，看向遙遠的天際。
“怎么了？”
“有客人來了。”
“客人？”
趙舜眉腳一挑，微微瞇起眼睛：“敵人？”
“應該不是，祂好像是來找你的，走吧，和我一起去迎接這位貴客。”
站起身來，奧克麗·亞妮輕輕拉起少年的手，兩個人瞬間消失在原地，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了城外的田野上。
站在一米多寬的小道中央，目之所及全是一片片金黃。
飽滿的麥穗壓彎了秸稈，無數農民正在田里辛勤勞作。
只不過和以前麻木空洞的表情不同，此刻他們的臉上洋溢著無法抑制的喜悅笑容，質樸眼眸中閃爍著晶瑩光澤，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無窮無盡的活力！
而在這群農民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抬起頭，看到趙舜兩人后微笑頷首示意。
旋即，他放下手里的農具，直起佝僂的身軀，一步步走向兩人。
一身粗布短打，頭上扎著白毛巾，腳下踩著一雙簡陋草鞋，平平無奇的老農就這么一步步走到兩人面前，不卑不亢的抱拳行禮。
“老農禾笠，見過武安君，見過大祭司。”
“老人家不必多禮。”
見他如此溫和有禮，趙舜連忙抬手虛扶。
“不知老丈此次蒞臨鎏陰封國，有何指教？”
將老人扶起來后，趙舜開門見山的問道。
“唔，聽聞武安君在封國內行耕戰之法，老農甚是好奇，特來游歷一番，沒想到還是躲不過大祭司的眼睛。”
看了眼戴著華麗皇冠面具的奧克麗·亞妮，禾笠感慨搖搖頭。
猜到了老人的跟腳，趙舜眼珠一轉，頓時變得熱情起來。
“不知老丈感覺如何？”
“甚好！甚好！武安君均分土地，鼓勵農事，使耕者有其田，治下無饑寒，實乃功德無量！”
真誠的豎起大拇指，禾笠毫不吝嗇的夸贊道。
“既然如此，老丈能否助我一臂之力，讓天下百姓都能吃飽穿暖？”
握緊老人粗糙的手，趙舜目光真誠的看著他的眼睛。
被他這毫不見外的“耿直”舉動驚到了，禾笠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表情古怪的皺起眉頭。
“武安君志在天下？”
“當然！”
聞言，禾笠的表情變得更加古怪。
“可您這一套在小范圍玩還可以，要是想推行到天下…恐怕…阻力不小…”
聽到禾笠字斟句酌的委婉話語，趙舜莞爾一笑。
“何止不小，那些世家豪門恨不得食吾肉寢吾皮，一旦推廣到天下，必然會面臨整個地主階級的全力反撲！”
“地主階級？”
咀嚼著這個古怪的詞語，禾笠細細品味，眼中亮起玄妙神光。
“既然君上明知如此，為何…”
察覺到對方稱謂上的變化，趙舜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一群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蟲豸而已，他們只會阻礙生產力的發展，而我卻有最先進生產力的支持！”
“生產力？”
又聽到一個古怪的詞匯，但禾笠卻莫名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誰代表了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誰就掌握了最先進的生產力。”
“而在工人階級還未成型的大旻…他們就是最先進的生產力！”
指著麥田里辛勤勞作的人們，趙舜悠悠呢喃。
奇異的理念像是一道驚雷在禾笠心頭炸響，原本平凡蒼老的瞳孔中綻開一圈璀璨光暈，一瞬不瞬盯著少年。
“所以老丈有興趣與我共鑄大業嗎？”
看著少年伸到面前的白皙手掌，禾笠沉吟數秒，微笑著與他握緊雙手。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農家式微數千年，沒想到居然還有神話級的人物！”
臨波城的王府內，趙舜與奧克麗·亞妮相對而坐，品茗著杯中美酒。
“農家雖然在上層不入流，但在底層卻有龐大的生存土壤，龐大的基數下，總能有幾個幸運兒脫穎而出。”
舌尖攪動玉靈酒，奧克麗·亞妮品味著醇厚酒香，抿嘴輕笑道。
“那這么說，諸子百家估計都有不少能人流落民間啊！”
眼睛微亮，趙舜興致勃勃的搓搓下巴。
“你想干什么？”
“當然是收集，不對，招募天下英才共創大業！”
“省省吧，他們當中許多人的理念是互相沖突的，關到屋里只能活著走出來一個那種，硬要把祂們湊一起，大業還沒成呢，先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了！”
無奈搖搖頭，奧克麗·亞妮抿了口玉靈酒：“忘了我之前告訴你的本源沖動了嗎？”
趙舜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
“異端枷鎖？”
“還有同位收束，經過這么多年的發展，你們的諸子百家一直在融合蛻變，互相之間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
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少年，奧克麗·亞妮幸災樂禍的笑道。
“更容易打起來！”
“嘖”
啐了一嘴，趙舜煩惱的皺起眉頭。
“難道就沒有什么解決辦法嗎？”
“連皇帝都沒轍的事情，你憑什么覺得自己能解決？”
沉默中，趙舜看向自己的屬性面板。
高維視界、無限專注、多元自我、命運褫奪、真理之書、心勝于物 好像自己還真沒有調和矛盾的天賦…
但莫名的，趙舜總感覺自己有解決的辦法。
表面的矛盾在更深層次說不定是統一的，不然諸子百家也不可能互相吸收理念，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心念一動，白衣少年隱隱感覺自己抓住了什么，但仔細琢磨，又好像一無所得。
“別想了，能得到一位農家神話人物的投效，說明你已經進入大旻最頂層的視線了…不對，你很早就進入祂們的視線了，只不過以前是因為個人武力，而現在則是因為治國理念。”
“所以，你現在不僅要小心武道、兵道上的矛盾，還要小心治國道路的矛盾！”
掐掐少年的腮幫子，奧克麗·亞妮語重心長的告誡道。
“治國矛盾？”
解放農民階級傷害最大的是地主階級，所以…儒家？
摩挲下巴，趙舜若有所悟的點點頭。
時光荏苒，豐收的喜悅剛剛過去沒多久，一場大雪忽然就讓整個魯州一夜之間進入了寒冬。
呼嘯北風無情橫掃大地，鵝毛大雪為萬里江山染上純白色澤。
酷寒的溫度仿佛能浸透骨髓，但更令人們心寒的是，入冬后接連而至的噩耗。
11月中旬，直隸大地震，損毀房屋數以百萬計，死亡幾十萬人！
但更可怕的是次生災害，無數老百姓在寒冬中無家可歸，餓死凍死者不計其數，許多村鎮幾乎人畜絕跡，原本繁華的膏腴之地迅速變得荒涼死寂。
而在溫暖的南方，原本不應該在冬季出現的颶風驟雨頻繁侵襲，所過之處海水倒灌，江河決堤，淹死人畜以千萬計。
“皇帝快不行了，祂已經鎮壓不住天地水三脈了。”
溫暖書房里，奧克麗·亞妮望著窗外的皚皚白雪，感慨萬千的嘆息道。
聞言，趙舜手里的筆鋒微微一頓。
“那豈不是說接下來幾年氣候會越來越異常？”
“是的，所以珍惜今年的光景吧，這會是未來幾十年最好的一年。”
這話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眨眨眼睛，趙舜看向城外的方向，想起很少結冰的臨波湖都被薄薄的冰層封凍，忍不住甩甩頭。
真是難以想象未來會離譜到什么程度。
“不過，比天災更嚴重的是人禍，你們好多官員還在大發國難財，瘋狂侵吞好不容易擠出來的賑災款項和物資，把本該免費的物資高價賣給受災的老百姓，榨干他們兜里的每一分錢…”
“為了‘可持續發展’，他們甚至縱容推動天災擴散…”
“嘖嘖，當災難變成了剝削掠奪的工具，這門生意可就很難停下來了！”
輕點粉嫩嘴唇，奧克麗·亞妮沉重嘆了口氣。
“更嚴重的是，皇帝暴露了祂的極限，接下來不僅是自然災害，人造的天災也會接踵而至。”
“妖魔鬼怪們的狂歡…要開始了！”
仿佛聞到了這句話背后濃郁的血腥味，趙舜凝重的蹙起眉毛，仔細思考自己能做什么。
但思來想去，他卻發現自己能做的事情很少，除了守住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其他好像也幫不上忙。
主要是這見鬼的世界太大了，區區一個魯州估計都比前世的天朝還大，連綿數州的災害沒有國家級的動員能力，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唉…周柔。”
伴隨著輕聲呼喚，一個漂亮的女孩推門而入，仿佛看不見奧克麗·亞妮一樣，徑直走到趙舜面前。
“君上，您叫我嗎？”
“嗯，今年收成情況怎么樣？糧倉里有多少糧食？”
“很多，雖然您將農稅調整到了二什稅一，但因為官身也不能免稅，所以收上來的糧食反而比往年更多，各大糧倉中新入庫的存糧差不多有135萬噸，再加上清繳的地主家陳糧，初步估計足夠全郡消耗三年！”
“這還沒算今年全郡農民家里上千萬噸的存糧！”
說到這里，連周柔都忍不住搖頭。
原來地里的產糧完全足以養活更多的人口，那為什么以前每過幾年都會鬧饑荒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