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您的意志燭照萬里
“咳咳，現在說這些也于事無補，不如好好商議一下該如何挽救。”
一名老成持重的將領站出來打圓場，營帳內沉重壓抑的氣氛才微微緩和。
“各郡援兵集結得怎么樣了？”
“除了距離最遠的德晏浙禾呈遼三郡援兵明日才能抵達，其余各郡將士皆已就位。”
“那我們手里會有多少總兵力？”
“呃…不到十萬…”
“大家都是明白人，別糊弄我！”
一番統計下來，端坐主位的史宏才在心里直罵娘。
加上明天才能抵達的三郡援兵，十二個郡一共才湊出來35000人！
哪怕算上一半的留守部隊，這數字也著實令人心驚。
要知道，按照各郡的人口疆域，大郡的常備郡兵編制最多能達到三萬，小郡最少也有一萬人！
除去鎏陰封國的三郡，以及被打殘的渭璃郡，魯州其余12郡不說輕松拉出一只幾十萬人的大軍，小十萬人總沒問題吧？
結果呢？
砸鍋賣鐵才湊出35000人！
史宏才知道，好幾個郡可是根本沒有留守軍，全都給他派過來了！
就這，才勉強湊出來35000人…
你們踏馬到底吃了多少空餉啊？
史宏才環顧營帳里的各郡長官，所有人都不自然的避開他的視線，裝作四處看風景。
累了，毀滅吧！
痛苦的揉了揉眉心，史宏才用了好久才整理好情緒，重新打起精神。
“敵人的情況如何？”
“渭璃郡城已經被完全封鎖，情報有些撲朔迷離，有的說攻城部隊毫發無傷，有的說他們損失慘重，都好像不太靠譜…”
“一萬多的正規部隊攻打擁有大陣守護的郡城，五千…不，就算四千守軍，再加上城內各大家族的家丁供奉…”
仔細翻看收集起來的情報，史宏才輕捻胡須，若有所思。
依托大陣和城墻，就是四千頭豬也能造成一點殺傷，之后還有殘酷的巷戰，被逼到絕境的世家豪族肯定能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就算武安君的軍隊如狼似虎，戰力驚人，四成損耗應該是比較保守的估計…
不，料敵從寬，還是算他三成損耗好了！
另外，他一路上摧城拔寨，總不可能一個人都不死吧？
雖然都是些小城小鎮，但數量可不少，算他1000人的戰損…
至于那幾萬運送輜重的農夫…
看了眼這部分的情報，史宏才直接把它扔到了一邊。
從古至今，運送糧草的農夫約等于牲口，根本不能算人，更別說戰斗力了，無視就好。
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通估算下來，史宏才打結的眉頭緩緩舒展，終于露出了笑容。
三萬五士氣高昂，體力充沛的老兵。
對上才剛剛組建幾個月，一路攻伐，戰損近半的疲兵！
我的優勢很大啊！
“將軍為何發笑？”
“我笑那黃毛小兒死期將近而不自知！”
將自己邏輯嚴密的推演結果講出來，氣氛沉重的營帳里頓時士氣大振。
經過史宏才這么一通分析，眾人驚訝的發現，自家優勢巨大，根本不可能輸啊！
只不過之前被武安君戰無不勝的威名震懾，下意識就覺得大事不妙。
“將軍高見！”
“將軍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末將佩服！”
一通彩虹屁拍得史宏才身心舒坦，忽然有人低聲詢問了一句。
“那我們要不要趁敵人還未修整，殺他個措手不及？”
眾人隱蔽的對視一眼，營帳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詭異。
既然我們優勢這么大，那是不是可以嘗試一些大膽的想法？
“咳咳，我軍不遠千里集結，人疲馬乏，還是等明日三郡援兵齊聚，再好好修整一段時間。”
史宏才輕咳一聲，侃侃而談。
“那舜小兒正在城里大肆搜刮，我們此時攻打，他的士兵為了保住財物必定死戰不退。”
“等他搜刮完，帶著大量的俘虜輜重踏上歸途，那時他的士兵滿身金銀珠寶，肯定毫無戰心，惜命如金。”
“到時候我們半途擊之，他的軍隊肯定一觸即潰！”
眼睛猛然一亮，營帳內所有將領不由得齊聲拱拳，興奮嘶吼。
“將軍高見！”
至于之后的故事就不用說得那么明顯了，打散了敵人的軍隊，整個渭璃郡幾十，甚至幾百年的財富不都落到自己手里了嗎？
按照武安君那小子的嚴酷手段，說不定各家的男丁早就被殺絕了。
到時候無主的東西可不就是任君采劼？
就算還剩一些族人，我們這么興師動眾跑來救你，軍費總得出一下吧？
我拿個八成不過分吧？
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啊！
美滋滋的盤算一番，被天文數字的財富刺激得雙眼發紅，眾人不由得看向上百公里外的渭璃郡城方向，露出毫不掩飾的期待。
你慢慢搜刮，一定要掘地三尺一個銅板都別放過！
不著急，我們等你！
“根據抓到斥候的口供，對方在180公里外的一個小城集結修整，據說有十萬大軍！”
聽著湯鴻達的報告，趙舜五指在桌面上有節奏的輕柔敲擊，沉吟數秒。
“沒想到他們集結得這么快，看來回去的路上會有一場硬仗啊…”
“不過，真有十萬大軍嗎？”
摩挲下巴，趙舜狐疑的皺起眉頭。
以那些世家豪族的尿性，早就把郡兵體系給掏空了，區區十二個郡就能短時間內拉出一支十萬人的大軍，那豈不是還要配一名神將？
真要有一名神將率領十萬強軍在不到兩百公里外虎視眈眈，他自己也許能殺出重圍，但旗下的軍隊，預備役、龍衛、俘虜、糧食財寶可一個都跑不掉！
不過，根據他這一路以來的了解，鎮守魯州的神將早就被本地的世家架空了，雙方勢如水火，現在這情況祂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錯了，怎么可能不計前嫌幫他們統兵作戰？
就是知道這一點，他才放心大膽橫掃了大半個渭璃郡，甚至攻破了郡城，把本地的世家豪族全部血洗了一遍。
而沒有神將，光憑六階的將軍可操控不了十萬大軍…
瞄了眼身邊的魁梧將軍，趙舜眉頭皺得更緊了。
湯鴻達這段時間在自己的保姆級“喂養”下摧城拔寨，百戰百勝，突飛猛進，但至今也不過能有效操控兩萬余人。
畢竟，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這也是限制軍隊無限膨脹的重要桎梏。
沒有強大的軍官體系作為骨架勾連血煞，再多的士兵也不過是一灘爛肉。
十人隊至少需要一名二階什長，五十人就需要一名三階隊率，超過百人需要一名四階百尉，千人五階校尉，萬人六階將軍，十萬人七階神將…
除了七階以上的神將，普通軍官還得再加上同樣數量的冗余作為副手，以防止因為一個重要節點的戰死而導致整個系統崩潰。
其實，按照理論來說，七階以上的神將最好也能有冗余副手。
但自古以來，還沒聽說過哪個帝國干出過如此奢侈之事。
輕點眉心，腦海中雜念閃爍，許久之后，趙舜取出一副金絲眼鏡戴在臉上，拍案而起。
“我去看一眼，你們就在此地不要走動…咳咳，按照計劃清理審問就行了。”
“是！”
別人家的主君要單騎出陣，下屬肯定苦心勸誡，生怕他有個三長兩短。
但到了湯鴻達這里，他只想說：君上別一個人殺完了…給我留點湯…
很快，一騎白馬沖出城門，以敖白白的腳力，區區一百多公里的距離只需要不到一個小時，感覺剛剛熱完身就到目的地了。
騎馬站在幾十公里外的一個小山坡上，趙舜遙望遠方的小城，看著那連綿數里的軍營，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失笑搖頭。
就這？
就這？
虧我還稍微緊張了一下！
我實在是太高看這群蟲豸了，論比爛，他們永遠不會讓人失望。
調轉馬頭，隨手一彈指將百米外的一名斥候轟成漫天血沫，趙舜輕夾馬腹，雪白魅影轉眼消失在崇山峻嶺間。
“唉…要是武安君能一直不走就好了。”
“是啊，沒有苛捐雜稅，沒有吃東西不給錢的衙役，這生活可太舒坦了。”
“咳咳咳，慎言，武安君遲早是走的，等那些老爺回來聽到你這話，怕不是要打死你！”
“怕什么？龍衛們說了，那些都是吸血蟲豸…”
嘴上雖然倔強，但聲音還是越說越小，隨著生硬的轉移話題，茶館大廳里又逐漸熱鬧起來，三教九流的人都聚在一起吹牛打屁，交流這段時間的見聞。
“話說，武安君治下的軍隊可真是紀律嚴明啊，一根針的錢都跟你算得清清楚楚，以前的郡兵吃完了我還得給他們孝敬…”
“那是你不知道他們待遇有多好，用他們的話說就是犯不著為了你這點蠅頭小利遭個處分，說不定幾畝田就沒了！”
“哈哈哈，這個我知道，我還聽到有人抱怨武安君跟開了天眼一樣，到處都有眼線，伸手必被捉！”
“匿名舉報，確認有獎，這個我聽說過！”
“最嚴重的好像會被開除軍籍，收回所有福利待遇，到時候出門被指指點點，列祖列宗都得蒙羞，也怪不得他們紀律嚴明。”
“好像最近就有不少龍衛因為私藏金銀珠寶被開除了，家里的田地也跟著一起被收回，腸子都悔青了。”
“據說昨天有人跳河就是因為這事…”
茶館內聊得熱火朝天，茶館外，大街上人潮如織，叫賣聲此起彼伏，外人以為蕭條衰敗的渭璃郡城，此時卻呈現出一副詭異的繁華場面。
另一邊，一路疾馳回到城主府，趙舜還沒來得及休息，就發現有好幾個人等著他。
“君上，情況如何？”
湯鴻達第一個迎上來，忐忑不安的問道。
看到他這幅表情，趙舜不屑的擺擺手：“一群土雞瓦狗。”
“啊？您該不會把他們都宰了吧？”
看著湯鴻達失落遺憾的小眼神，趙舜滿臉黑人問號。
你剛才的忐忑不安是在怕我搶人頭？！
“怎么可能？就是幾萬頭豬放到平原上到處亂跑，我一個人都殺不完！”
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把湯鴻達轟走，趙舜接過一個精神小伙手里的文件，看著這個有點眼熟的面孔，回憶了片刻才想起他的名字。
“楚勤奮是吧？你又有什么事？”
“報告君上，渭璃郡占領區的清掃分田行動已經完成，我們銷毀了所有地契與記錄，那些地主就算之后回來，也很難輕松取回土地。”
“嗯。”
翻看著手里簡明扼要的報表，趙舜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點頭。
不愧是在龍的干部中異軍突起的人才，這辦事效率簡直變態！
“不過，莪有一事不明，請君上示下。”
“你說。”
“為什么要給占領區的人民分田？等我們走后，他們肯定是守不住的，遲早會被搶，而這個過程中…他們會很慘…”
翻頁動作微微一頓，趙舜看向目光凝重的楚勤奮，收起了漫不經心的表情。
“楚勤奮，你覺得革命是什么？”
聽到少年的反問，楚勤奮猛然一愣，可還沒等他回答，趙舜就繼續說道。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你以為他們有從容不迫，文質彬彬，溫良恭儉讓的余裕嗎？”
看著若有所思的人才，趙舜幽幽搖頭。
“革命是暴動，是要流血的，無論是壯烈的血，還是冤屈的血，只有敢于用鮮血澆灌，才能培育出甜美的果實。”
“我不奢望他們能組織起有效反抗力量，但如果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那即使是我也救不了他們。”
說到這，趙舜伸出手指點了點楚勤奮的心口。
“他們心里得有火，知道嗎？”
“你的工作，就是在他們心中埋下火種！”
“當我們下一次踏上這片土地時，這些星星之火就會連成一片，化作焚燒天地的烈焰，把舊的世界燒成飛灰，人們會在圣潔的火焰中獲得新生。”
少年的指尖點在心口的龍徽上，明明沒有多大力氣，楚勤奮卻感覺無與倫比的力量灌入了心臟，身體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虔誠而恭敬的低下頭顱。
“您的意志燭照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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