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啟臨走時,還是去化妝間看了眼正在美白的四位同學。
女生還好,可看到金星李楚東也坐在那時,白啟的眼神里,充滿了嫌棄。
等他走后,張青就遭到了兩人惡毒的謾罵。
不過張青也沒在意,畢竟社死當場的又不是他 在兩人的催促下,美白匆匆結束,歐陽晚晴又各送了四人一袋化妝品。
金星李楚東自然死活不要,吳曼蔡麗就一人收到了兩份。
完事后張青提議找個地方去喝茶聊天,沒得到同意,一行人就回到了華清園東大操場上。
九月的平京驕陽已經不再炙熱,秋風吹拂,天高氣爽的感覺很宜人。
“我們商議了下,再跑兩周后,就先不出去跑了。要整理一下收獲所得,寫一篇社論。”
金星雙手倒撐在身后,眺望了片刻天空上飛翔的鴿子后,側臉看向張青說道。
張青道:“好啊。事業不是一天做成的,再過兩周,開學期也過了,歇一歇也好。有什么心得?”
金星道:“還真有。張青,你們公司有農民工嗎?”
張青想了想后,搖頭道:“應該沒有。目前下崗職工太多,接收城市下崗職工都接收不完”
李楚東道:“農民工大部分都在鄉鎮企業。”
吳曼道:“對,他們多從事建筑裝修輕紡行業。我在鄂北的一個村莊走訪,發現絕大多數還是土瓦房的時候,居然有幾家修起了三層小樓,就打聽了下。本來以為是當官的修的,沒想到不是,是95年的時候,村子里去外面打工賺了錢的人回來修的。也是從95年開始,一個村子503戶,有四百多人在外面打工,平均一家一人。他們每年,差不多能帶回來七千到一萬塊錢,比種地多的多!今年出去打工的人更多,以前是一家一人,現在很多都是兩口子一起出去打工。”
蔡麗道:“我看到的也差不多,上不起學的,多是家里沒人出去打工的。或者父母不在了,或者家里有人生了重病。平常情況的,只要肯出去打工,好像孩子都能上得起學。但我也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張青聽的很有觸動,忙問道:“什么問題?”
蔡麗道:“留守兒童的問題。”
金星點頭道:“我覺得這會成為一個大問題。”
李楚東不太贊同:“最大的問題就是窮!”
金星皺眉道:“現在農村出去打工的,家里最好的情況,就是有老人幫著看娃,也就是管凍不著餓不著,這算是好的了。可是沒有大人看管著,小孩哪里肯學習?天天在外面亂跑亂玩。小學還行,等到了縣上讀中學的時候,在錄像廳游戲廳面前根本沒有抵抗力,一個學期都不用就學壞了。家里連老人都沒有的,更慘唉,好多事我都沒法提。十來歲小女生被禍禍的”
說到最后說不下去,嗓子堵的厲害。
李楚東沉重道:“確實越深入,越能看到人性之惡。”
張青問道:“你們有沒有數據統計?”
金星道:“當然,不算大規模的數據統計,但也有幾千例。”
其他三人也各有不少。
張青道:“寫成論交上去,看看能不能引起重視。這個問題其實并不是不能解決的,也用不了太多錢。我們社會是有完整的基層組織的,鄉一級,村一級,再加上學校。調動起來,不說徹底解決問題,但至少治安上生活上,不會讓留守兒童太過艱難。”
金星罕見破口大罵道:“我艸他麻麻的,基層養了多少閑人,去鄉一級的衙門口里看看,一個正職情況,那群狗日的居然打起捐贈學費的主意,要求替我掌管放款。啥也不缺!”
一群同學都沉默了。
其實不是他們憤世嫉俗過于天真,他們幾個的家世都不錯,公家的大餐都吃過不少,規格肯定比金星見到的高的多。
但是過去是沒親眼見到這么強烈的對比 過了好一陣后,張青才緩緩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么殘酷,不可能一天就到世界大同。我們是學社會學的,應該更能有所理解。”
吳曼雙手抱膝坐著,下巴放在膝蓋上,目光有些迷茫,輕聲道:“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不怪那些學長們一心往外走。看不到希望啊”
張青道:“我們還在象牙塔里,世界觀并未完善。其實看看社會發展史就知道了,社會的進步,并非是因為上下一心,赤誠無暇的拼搏奮進才推動的。恰恰相反,歷史長河從來都是夾雜著無數碎石泥沙朽木污臭,但只要大勢洪流滾滾向前,總有海晏河清的一天。”
吳曼輕聲道:“我知道,就是覺得我們的民族,我們的同胞,怎么就那么苦啊”
她是城市孩子,大概極少深入接觸農村。
這一夏天的了解,著實讓她“大開眼界”。
金星看著張青笑道:“我們幾個和你走的比較近,還沾光去了趟港島,享受了下資本主義世界的腐朽墮落。回來后,又一頭扎進農村,沖擊有些大。不過也是好事,活的更清晰一點,能沉淀浮躁。”
吳曼也不愿太過沉重,收拾了下情緒,笑道:“金星說的對,是真的感覺境界上有不小的升華,更多的思考,更能把握自己。張青,謝謝你呢。”
張青哈哈笑道:“很不錯,孩兒們沒有辜負我的良苦用心!”
“去死!”
“惡心!”
“不要臉!”
一堆痛斥聲后,張青認真了些,道:“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何以成江海?現實的確有些讓人沮喪,但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悲觀。我們還那么年輕,我們也在努力盡自己的力量,讓這個世界每天都在變的更美好一些,我們活的很有意義,并且在這樣的生活中,提煉了自己。所以,是非常有價值的。”
金星也認真道:“會好的,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李楚東道:“將來,我一定當個好官。”
蔡麗捂嘴笑道:“你當個好村官吧!”
李楚東訕訕笑道:“那還是算了主要是喝酒喝不過那些酒罐子。”
天上的太陽不知不覺已經西斜,操場邊的柳樹沾染了一層金光。
校園里的空氣似乎都迥異于社會,嗅起來很清新。
至善路上不時傳來自行車鈴聲,和學生們的歡聲笑語。
夏末初秋,與少年同學指點江山激揚字,這種感覺有些舒適 龍泉山,喬家。
客廳內,白啟和舅哥喬家老四喬太行說了張青的意思后,喬太行眉頭登時擰在一起。
三十億的巨額投資,他當然想要。
這幾年國家銀根緊縮,倒逼無法適應新時代環境的國營企業關門。
但也讓經濟好的城市,融資發生了困難。
資金是發展的活水,沒有活水流動,發展就是空談。
可是,橫店集團是國家政務院審批核準的第一家大型鄉鎮企業集團。
六十多歲的徐中,能力極強,是得到多個高層點名表揚的經濟型人才!
還未改革開放之前,徐中還是個窮困鄉鎮的一把手時,就帶著橫店開辦繅絲廠,比改開還提前三年進入了歷史的拐點。
如今更是被經濟理論學界稱為,開創了橫店式共有制市場型公有制,稱之為中國農民實現小康之路的新模式!
橫店集團改制問題,其實JH市早先就提過,并且對徐中表示,按照當下的改制方案,徐中本人將在改制中得到10的股份。
但是,被徐中堅決拒絕。
將手中的煙摁滅在煙灰缸后,喬太行將事情簡要說了遍,最后搖頭道:“希望不大。”
白啟沉吟稍許,道:“實在不行那也不強求,張青說橫店如果不行,他就去象山。”
喬楠則道:“橫店影城現在就一條粵州街,換取三十億的投資,這種好事別人求都求不來,橫店還不愿意?四哥,那是公有制鄉鎮企業,不是他徐中一個人說的算,他算老幾?再說了,張青又沒要整個橫店集團,就一個影視基地。他要是硬頂,拿掉他拉倒!沒他徐屠戶,還能吃帶毛豬?”
白啟忙勸道:“欸,不行不行,張青也不會同意的。今天他說的很明白,沒想過以權勢壓人,不然他女朋友家就能出力。關鍵是,沒必要。橫店那里交通也不方便,優勢其實并不明顯。去象山也挺好,寧波經濟比金華也強的多。”
喬楠笑了,道:“就是!那邊的老板肯定更有魄力!現在有資金在手,還怕沒地方投資?”
聽出諷刺之意,喬太行面露無奈之色,想了想道:“先別急這樣,我打電話叫徐中來一趟,當面聊聊。整個橫店集團肯定不接受外資入股,徐中發展的很好。但橫店影視城,如果能和杜娟集團一起發展,的確是利大于弊。黃飛鴻要是在橫店拍攝,光帶動的旅游資源,都不可估量。這個事,可以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