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兀出現的日本人,并沒有讓張青、齊娟驚疑。
他們很快就猜出了來人的身份,因為在日本人身后,跟著的是“故人”,顧正雄。
“顧總,你這是…有事?”
張青不解問道。
顧正雄哈哈笑道:“青少,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索尼唱片亞洲總監,松澤元太先生。松澤先生在聽了青少寫的《送別》、《魯冰花》還有《女人花》那張專輯后,對青少之才,驚為天人!得知你和娟子在魔都,非要前來拜訪。對了,他是中國通,漢語相當好。”
松澤元太直身后,第一句話就讓人意外:“青少,我知道貴國有很多人對我們日本抱有誤解,以為我們都是右翼好戰分子。其實不是的,我們日本人,也有愛好和平,反對戰爭的,對六十年前的戰爭懺悔,對招魂社供奉戰犯的憤慨。青少,我愿意代表那些愚蠢的官僚,和無知的國民,向中國人民道歉。”
說罷,又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顧正雄則在一旁苦笑道:“徐娘娘是真看不起我,以為我顧正雄為了錢甚么都能賣。冊他阿姆的,我顧正雄是見錢眼開的小癟三么?”
張青呵呵了聲,道:“顧總,徐娘娘是性情中人,也唯有如此,才能在藝術上取得那么高的成就。”
松澤元太果然中國通,扼腕道:“對于民族主義者,我很尊重。如果一個人民,不熱愛他的祖國,那是沒有根的。但是,我也很遺憾,因為藝術是沒有國界的。”
顧正雄則強調道:“索尼騰飛,依然做的是中國音樂。”
張青看了看手表,道:“松澤先生,我對你本人很尊重,因為你對藝術的赤誠,超越了國界。對歷史的看法,也很公正。但是,我們的飛機就要到點了,今天不能多聊。如果有機會…”
“不不不!”
松澤元太忙道:“我們也訂了今天去平京的飛機,我們可以在飛機上,繼續聊。”
張青不解道:“你們怎么會知道我們的行程?”
顧正雄見他臉色變了,忙解釋道:“青少,這個你可別誤會。我們本來就要去平京,都到了機場了,助理取票的時候,正好聽到青少的人在買票,我們就退了票,買了同一航班的。”
松澤元太則再次鞠躬:“青少,實在抱歉!”
張青呵呵笑了笑,道了聲:“沒關系。”
“老板,對不起。”
上了車后,李鐵先致歉。
走漏了行程,這在他們這一行來說,是大忌。
但是…
李鐵不解道:“我們買票是有規矩的,信息全都寫在紙上遞過去,口中不會多說一個字,他們是怎么聽到的?”
張青搖頭:“以前都是電話訂票的,沒想到梅先生這么快就把洋房給拿下了,臨時讓你們去買票,這怪不得你們。而且,他們多半也不是因為你們買票時說漏嘴了聽到的。是顧正雄在機場那邊有人,才查到了我們的消息。”
九十年代的隱私權,就和玩笑沒什么區別。
齊娟笑道:“《我是女生》這張專輯,真的成大勢了。剛開始時嘲諷聲四起,尤其是那些樂評人,覺得你寫《我是女生》這樣的歌,簡直是對《女人花》的褻瀆。但誰也沒想到,不到一個月,《我是女生》會將金曲點歌榜直接血洗霸榜。送去東樓、觀海兩大書店的唱片銷量,也屢破記錄。華納和麥、索尼騰飛、環球百花三家原本都要國際化的音樂霸主,重金推出的唱片,被打的慘不忍睹。
日本商人是最務實的,當年連美國高度封鎖的五軸聯動機床都敢偷偷賣給蘇聯,這世上就沒他們不敢做的事,更何況只是區區鞠躬。”
張青笑了笑,道:“這個國家,不可小覷。雖然被美國駐軍壓的抬不起頭來,但精神一直都沒有垮。好萊塢大片居然無法攻克,就憑這一點,什么時候都不能忘記狼崽子的威脅。”
齊娟道:“那你準備怎么辦?”
張青無語道:“我能怎么辦?顧正雄有一句話說的很好,他們在做中國音樂,《黃飛鴻》的電影也要賣去日本。我總不能揍他們一頓吧?”
齊娟驚訝道:“你準備和他們合作?”
張青搖頭道:“當然不會,因為徐娘娘。我相信,這個理由他們會接受的。”
齊娟道:“他們是來找你邀歌?”
張青想了想,笑道:“不清楚。不過不管什么打算,一會兒就知道了。”
齊娟道:“其實從七八年開始,到九十年代前,整整十多年中日之間都是如糖似蜜的蜜月期。當時面對蘇聯這一共同敵人,再加上偉人的外交政策極大的靈活,使得兩國相處融洽。改革開放以來,國內幾乎每一項大型工程建設,都有日本的投資。可惜,蘇聯一倒,親密關系立刻宣布破裂。他們否認歷史,修改教科書,祭拜招魂社,右翼勢力迅速抬頭。說到底,還是美國人的一條惡狗。”
張青笑道:“拉開時間線去觀察,會發現很有意思的事。進入九十年代,雖然兩國關系大體在走下坡路,但總會在徹底撕破臉前,上臺一個溫和派的首相,開始緩解和中國、韓國乃至俄羅斯的關系。做上兩年,剛緩和的差不多了,又上來一強硬派,繼續糟踐。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肆意操縱挑逗著亞洲的政治局勢。”
齊娟呵呵笑道:“你的社會政治課真沒白上,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老手段了。上個世紀是英國人在全世界興風作浪,各處挑起爭端,以便操控。英國人后,就是美國,都是一路貨色。不過,日本人一直都在走脫亞入歐的路線,看不起亞洲人,甘愿給西方列強當狗。”
張青道:“他們誰都看不起的,覺得白種人都是白皮鬼畜。不過沒關系,笑到最后的,一定是中國。”
他語氣中的自信之強烈,不僅讓齊娟吃驚,連一向恪守規矩的李鐵都忍不住道:“老板,你和小姐都是有大學問的人。能不能問一下,為啥笑到最后的一定是中國?”
張青笑道:“日本人奉行的那一套,其實都是學自中國,哪怕搞了套明治維新學習西方成為了列強,但骨子里,還是受中國儒家文化的影響。只是,沒學到華夏氣象之宏大,只學了冰山一角,所以整個民族的靈魂都是鬼鬼祟祟的。叫他們小鬼子,并不只是因為他們當時都是矮騾子。
這樣的做派不是沒有好處,他們會死扣細節,也就是所謂的工匠精神。一個螺母,他們都能做到世界第一。
但是,在大格局上,日本真的不值一提。統共就四個島,還成天地震,先天的劣勢無法彌補。再加上美軍駐扎,像一把匕首一樣死死按著這條毒蛇,所以我們只需謹慎防備毒蛇咬一口就好,但論強大,中國只要挺過眼下這次難關,很快就能當他們祖宗。”
等哪一天真的收回了灣灣,就徹底鎖死了日本韓國之流的生命線。
齊娟笑道:“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看似感性,其實感性不過男人的理想和自信。而有時候我們自詡的理性,回過頭看看又那么小家子氣。我就不敢去想,中國能有那么一天。”
不是她不愛國,可越是走出去看看,越能看得出現實中的差距。
別的不說,就算算重工業高精尖技術上的代差…
根本不是三五年,或者十年二十年的差距,說一百年夸張了些,但五十年的差距,一點也不夸張。
怎么笑到最后?
也只有張青這張開了掛的,才能知道進入二十一世紀后,中國會以怎么的奇跡高速發展。
那是整個人類歷史上都不曾出現過的。
我們當然還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有些現象還奇丑無比,但從上層到百姓,主流的心聲仍舊是向前沖鋒,突破!
所以這條東方巨龍,就一定能破開烏云,重游寰宇,一如過去幾千年那樣。
張青沒有試圖用言語去說服女朋友,只是將她摟在懷中,微笑道:“交給時間吧,我們很幸運,一定會看到這一天的。”
“青少,我們索尼真的很有誠意,愿意以兩億美金,來全額收購杜鵑文化,以及邀請青少來做整個亞洲的音樂總監。薪酬由你來開,我們絕不還價。”
飛機上,松澤元太誠懇的說道。
張青都震驚了,道:“兩億美金?”
瘋了吧?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松澤元太信心滿滿道:“對,就是兩億美金!我們沒有瘋,我們對青少您的未來,充滿信心,用中國話來說,就是不可限量!”
顧正雄在一旁酸的冒泡,道:“長江后浪推前浪啊,我們騰飛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才值一億人民幣。這差距…”
齊娟都覺得無語,兩億美金什么概念?
天鴻重工雖然遠超這個數,但現在一年的凈利潤才幾千萬。
還別嫌少,全中國的重工都數一遍,就目前這個經濟環境下,還能盈利的數一只手還能剩幾根指頭。
然而就見張青搖頭微笑道:“松澤先生,我很感激你的看重,也為此感到榮耀。但是,杜鵑文化是我的夢想,‘杜鵑’二字,還是我送給我女朋友的禮物。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賣出去。甚至都無法接受注資,因為這是我和我女朋友,愛情的見證。”
松澤元太:“…”
顧正雄:“…”
齊娟哪怕知道這是一個搪塞的借口,可還是高興的咯咯樂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