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嘗嘗這炒肝兒。”
一家看起來有些舊的店鋪內,張天茂熱心的給張青介紹著菜:“雖然名兒叫炒肝兒,其實以豬肥腸為主,豬肝就占三成。我以前和人開過飯店,拿手好戲就是這個。想不想學?”
歐陽晚晴笑的發抖,拿筷子敲了張天茂一下,道:“人家華清大學生,文曲星下凡,看看我弟弟一身書卷氣,又帥又有才,你教他炒肝兒?”
張青笑道:“姐,我還真愿意學。柴米油鹽醬醋茶,才是人生的真諦,透著生活味兒。我學好了,以后我爸媽來平京玩兒,我給他們做著吃。”
張天茂高興的狠喝了口酒,豎起大拇指贊道:“好!孝順是最重要的,別看我為人四海,什么朋友都交,就是不交不孝順的人。你想想看,連自家親爹親媽都不孝的人,還能真心和你好?
青子你聽好了,這炒肝兒,要先把豬腸用堿、用鹽浸泡揉搓,用清水加醋洗凈后再煮。開鍋后改用文火燉,鍋蓋蓋好使腸子熟透而不跑油。爛熟后切成五公分長的小段,就是‘頂針段’,再將鮮豬肝洗凈,用刀斜片成柳葉形的條。佐料是在熬熱的食油中放入大料,炸透后放入生蒜…”
聽他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大通,張青認真的記憶,不時點頭,讓好為人師的張天茂大為滿意。
等說完后,兩人就著炒肝兒干了一杯啤酒。
之后又是爆肚兒、火燒等小吃,雖然都不算山珍海味,可地道的平京味兒,再加上張天茂這個老平京認真講說,張青這一頓吃的有滋有味。
酒足飯飽后,三人沿著后海散步消食兒。
張青也說出了今天前來的目的,道:“張大哥,這次去港島見了不少人,好些還是大人物。但是除了喬北嚴老先生、王若林老先生外,其他人的來往,大都沾著功利色彩,這就讓我時常想起張大哥和歐陽姐的熱情好客,仗義四海。心有所得,就寫了首歌。正巧今天看到沈欣姐,聽她說了百花深處的事,知道張大哥在錄專輯,就過來看看,能不能用的上…”
然而張天茂聞言臉色卻不大好看了,看著張青道:“哥哥就張了次嘴,你就這么急著來還人情?青子,你這樣哥哥就不高興了,很不高興。”
張青笑道:“張大哥,你還真是瞧得起我。昨晚到家,今天早上我才知道這事,然后就能寫好了歌、作好了曲?我可能有些小才華,可又不是神仙。”
歐陽晚晴也道:“老張,你別太敏感。這么大的人了…”
張天茂不好意思的抓著光頭道:“青子和別的朋友不一樣,所以要在意些。今兒是老哥哥不對,走走走,咱們回酒吧,聽聽你又寫出什么好歌來了。
青子,哥哥雖然好交朋友,但不是對每個朋友都這樣。混江湖,得有真本事。想讓別人看得起你,就得有真家伙!”
歐陽晚晴笑道:“我弟弟本事大著呢,現在可能別人覺著還小,等花蝴蝶的新專輯上市大爆,明年港島拍的《射雕英雄傳》再一播,這江湖地位一下就起來了。到時候就不用跟誰都客客氣氣的了。”
張天茂嗤笑:“你懂個屁!青子天生就不是猖狂的人,不然早就該飄了。他這個年紀,又賺那么多錢,還有名兒,換個人試試。”
張青笑道:“張大哥,別夸了,你再夸下去,我就真飄了。”
張天茂哈哈大笑。
三人回到酒吧,張青直接登臺,在角落拿起樂隊的一把吉他,張天茂親自開麥,打開了音響。
張青撥動和弦,有意模仿著張天茂粗獷的聲音唱道: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請你忘記我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記起了我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請你告訴我 很簡單的一首歌,甚至和弦毫無美感,跟張青的其他歌完全沒法比。
但是,顯然這首歌更能射中張天茂的心,居然讓他聽的熱淚盈眶。
等張青唱完后,張天茂雙手抹了把臉后,幾步上前,重重抱住張青,聲音有些哽咽道:“好兄弟,謝謝,謝謝,你懂我!”
說罷,也不給張青開口的機會,對歐陽晚晴道:“一會兒你送青子回去,我有些想法,要趕緊寫出來。青子,你不是外人,今兒哥哥就不送你了。”
然后就急匆匆的上樓了。
歐陽晚晴看著張青笑道:“老張骨子里還是個歌手,喜歡音樂,你這首歌戳中他心窩子了,回頭再好好謝你。”
張青笑道:“這有什么好謝的,原本非親非故,張大哥幾次出手幫我,我寫首歌,他還謝我?歐陽姐,我先回了,你也別送我。82路車直達,一個小時到家。”
歐陽晚晴沒好氣道:“少來!走,今兒和姐去逛商場,王府井新東安,買完你步行都能回家。”
張青聞言有些吃不住,忙道:“歐陽姐,女人逛街應該找女人作參謀,我啥也不懂…”
歐陽晚晴不理,挽住他胳膊就往外帶,拽到車后發動著,一踩油門就走了。
新東安是港島于家的產業,在平京紅火了不少年了。
各大國際品牌林立,是有錢人的天堂。
張青在港島也逛過中環,倒沒有露什么怯。
只是等歐陽晚晴帶著他往男裝店直闖時,他才有些慌,道:“姐,你不會是要給我買衣服吧?”
歐陽晚晴嗔笑道:“啰嗦什么,男子漢,爽利點!”說著又理了理張青的肩頭皺褶,笑道:“馬上就要開學了,家里離的遠,父母不在跟前,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除了油混的,少有知道搗鼓穿戴的。你叫我一聲姐,我就得顧著你。快點!”
張青沒法子,只能跟著進去。
再出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后天色黃昏了。
張青身上換上了偏素色的t恤、中褲和皮涼鞋。手里還提著幾個包包,里面裝有皮鞋、西服、牛仔褲、運動鞋、背帶褲…
這個時間段,背帶褲很流行。
“姐,到我家坐坐。”
被動當衣服架被套了半天衣服的張青邀請道。
歐陽晚晴卻就著夕陽的光芒打量著張青,笑道:“我青弟真帥氣,便宜齊家姑娘了。不坐了,今天東北來人,那邊人豪氣鬧騰,我得回去幫老張撐著。哎呀,一年到頭,沒幾天清靜日子。”
張青遲疑了下問道:“歐陽姐,張大哥,為什么選擇這樣的生活?”
歐陽晚晴看著他笑道:“一來,老張的確好交朋友好喝酒,這樣的日子是他喜歡的。二來,也是生意。青子,你還小,有些事不懂,而且憑你的才華,也不需要懂。
今兒你那首歌,唱到你張大哥心窩子里去了,以后遇到難事可一定要提前言語,不然把我們當外人了,老張就真生氣了。行了,我走了,你快回家去吧。”
說罷,又對張青一笑后,開車離去。
張青則沐浴在夕陽的光輝里,順著南口袋胡同過馬路到晨光街,左轉進東安門大街,走六十米到東華門大街,再走一段,就進入北池子大街了。
從喧鬧的現代商圈,一步步走入歷史氣息濃厚的國槐大街。
林蔭斑駁的街道上,很多行人騎著自行車來去匆匆。
有穿著背心、趿拉著布鞋的老人,手里提著個蒲扇,在街上散步。
胡同口,就著小賣部懸著的昏黃燈泡,一群老爺們兒老娘們兒在話家常。
張青提著大包小包路過后,一陣陣議論聲,從背后遙遙傳來…
魔都,浦東。
淞江花園。
齊娟明媚的大眼睛內,此刻多是怒火。
因為齊家已經給她辦妥了去美國留學的手續…
但是,原本李素芝談的是到下月初,她還能去平京華清報道,以交換生的名義去德國。
和現在直接去留學,根本是兩回事。
前者能很快回來,最快一個學期就夠了,后者則需要讀完整個大學。
看到齊娟態度強硬到了極點,熟悉女兒性情的齊平心疼之極,卻還是耐著性子解釋:“娟子,這幾天國際形勢又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年初臺海危機后,美國調整了對華政策,兩國關系極大緩和。前天早上白宮方面公開表示愿意改善兩國關系,承認一個中國,現在也允許派遣更多的留學生去了,甚至允許理工科的學生去學習。
這是千載難逢的學習機會,不能錯過。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次發生變化,但至少還有四年的時間。
集團決定再次資助一批學生赴美留學,因為你在公司的實習,很讓老人們滿意,各家都準備派出孩子去那邊學習,但又怕這些人出去學野了,所以一起找到爺爺,希望你能帶這個頭,去美國后,你來管束他們。
對爸爸來說,其實是不希望你去的。
因為齊家這些年,有你爺爺的努力和付出,并不虧欠誰了,民族工業什么的,我不了解也不懂,我認為那是大人物們考慮的事,怎么能和我女兒掛鉤?
我只希望我的女兒幸福快樂,我支持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可是咱們父女倆也多次談過,你是個有抱負的有朝氣有理想的女孩子。你不愿平庸,擁有自己的夢想,你也不愿爺爺一生的奮斗最終落空。
所以,爸爸這次不是支持爺爺,是支持你的夢想,希望你能夠早日學成歸來。
但是爸爸向你保證,如果你真不愿去,沒人能逼你。
爺爺那邊,我去談。
我只有一個女兒,女兒就是我的命,開心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