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蝴蝶…花姐?”
聽聞這個名字,張青臉上的震驚神色沒遮掩住。
齊娟壞笑的看著他道:“這才剛開始,就知道給我爸打遮掩了?回來后還不跟我說?”
張青干笑道:“本來也沒什么,就聽到一些玩笑話,我怎么說?”
齊娟樂不可支道:“別跟我說,回頭給我媽好好解釋就行。”
張青一時頭大如斗,好在齊娟說起了花蝴蝶的來歷,才讓他松了口氣:“以前和我爸是一個公司的,是我爸的小師妹,管我媽喊嫂子。后來一支煙解散后,她跳槽去了花都。只是這些年過的不太好,尤其是感情上,遭遇了很多坎坷,離了兩次婚,帶了兩個孩子,交給她媽在管,每個月出撫養費,也快支撐不下去了。
上個月進京,本是想尋條出路,但她這樣的歌手,真的很難冒頭了。實在沒法子,走投無路來找我爸。我爸不好推辭,就想到了你。怎么樣,張大俠,能不能幫你老丈人解決一下難題?”
張青臉都紅了,老丈人…
見他如此,齊娟大眼睛里滿是笑意,在桌子下悄悄的握住了張青的手。
張青反手握緊后,道:“花蝴蝶從花都來,粵語一定很好了?”
齊娟沒好氣道:“你說呢?緊張歸緊張,別沒話找話。”
張青嘿嘿一笑,點頭道:“那行,晚上我給趙薔打個電話,讓她先去見見花蝴蝶。沒問題的話,等高考完直接進京,去錄demo,然后去香江。”
其實這種老牌歌手,唱歌技巧都已經很成熟了。
或許實力上沒有天王天后那么驚艷,但也不會差的太遠。
關鍵是,背后有沒有推手,舍不舍得給資源,尤其是,金曲資源。
只要肯推,就算成不了頂級天后,也能成為紅極一時的著名歌手。
齊娟搖頭道:“還是公事公辦,考核一下唱功,走一下程序。花蝴蝶也是個要強的性子,不然不會每次凈身出戶,就為了爭養孩子。她來求我爸,已經背負極大的壓力了。你別給她太優越的條件,適得其反,她自尊心也受不了。苛刻一些,可能更好。”
張青點頭道:“那我今晚去酒吧?”
齊娟笑道:“還是等高考結束吧,現在過去,我媽又批評我。”
張青點點頭,從課桌抽屜里拿出一沓報紙給齊娟道:“看完了,還你。”
這些都是齊家從魔都、香江乃至海外訂購的報紙,齊娟看完后,借給張青看的。
齊娟看了眼報紙上干干凈凈,笑道:“看沒看啊?”
張青又從課桌里拿出一個軟抄本,打開之后,大概翻了翻,密密麻麻都是筆記。
齊娟伸手道:“給我看看!”
張青笑道:“看最后的總結就好,前面的都是摘抄,你肯定讀過。”
齊娟從諫如流,翻到最后,倒數第五頁發現了總結標題:東亞奇跡中的危機。
她眉尖一揚,笑道:“好大的氣魄!字也好看!”
前面的賴一菲都受不了了,回頭無奈的看著齊娟道:“知道你們家張青什么都好,私下里悄悄說好不好?”
其實兩人聲音已經很小了,奈何前面之人喜歡聽墻角,偷聽八卦還埋怨。
齊娟哈哈笑道:“你們倆別那么饑渴,上了大學也有機會…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那么八婆,真不好說。”
“啊!”
賴一菲和劉珊珊一起雙手握拳,看樣子是想為民除害。
好在這時語文老師李月芹進門,兩人方偃旗息鼓。
齊娟正好得空看筆記:
93年,在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新加坡新聞部長語驚四座:“亞洲將成為世界真正的領袖”。
這樣的話,放三十年前,會引來無數嘲笑,但在今天,沒人會反對。
從70年代開始,新加坡、南韓、香江、灣灣迅速抓住國際產業大調整之機,重點發展旅游、港口、機場、貿易、汽車、電子、金融等行業,迅速成為世界上經濟發展最快的區域,被稱為亞洲四小龍。
而80年代,馬來西亞、印尼、泰國、菲律賓也奮起直追,經濟增長強勁,被稱為四小虎。
但在龍騰虎躍的可喜局面下,到了九十年代,龍虎在遵循西方經濟規則運行之下,埋在深處的危機,已經越來越難以遮掩。
齊娟臉上的神情漸漸凝重,因為張青并不是信口開河,而是開始用總結出來的詳實數據,具體的分析起東亞各國的經濟弱點。
譬如泰國,泰國模式中出口替代戰略的單向依賴,以及過度舉債擴張。
尤其是后者,張青清晰的列舉出自93年至今,外債在泰國GDP中的占比,從93年的37.1%,到94年的43.1%,一直到今年上半年的41%,這已經是一個極夸張的數字了。
這意味著,一旦外資抽逃撤離,必然引發股價崩盤,本幣貶值,若有人趁機做空,后果不可想象。
之后又具體分析了金融體制的漏洞,和匯率政策上的不足。
最后下結論,西方一定不會放過這么一塊可口肥美的大餐!
整整一節課,齊娟都沉浸其中。
這些訊息其實她都有看過,也有初步的思量,但沒有這么清晰的結論,也不敢去想。
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東亞的經濟現在是一片紅火中。
尤其是股市,從去年的低迷平緩,一路上漲。
看到筆記本上,張青刻意在一個數字上劃了個大大的圈,10800,她側眸看過來,問道:“這是港城恒指?”
張青點點頭,齊娟頓了頓又問道:“現在指數是多少?”
張青笑道:“12000了。”
齊娟合起筆記本,看著張青似笑非笑道:“你賺了多少?”
張青搖頭小聲道:“現在賺的還不多,只三十萬左右。趙姐開始根本不同意我入股市,最后好說歹說,告訴她我并非是投機,而是在學習金融學,她才同意投入六十萬港幣試水。
不過隨后她就越來越自責,因為每一天都在上漲,然后也就允許我一點點繼續入市。
我也不是短線操作,沒有精力,也沒有相對應的知識,短線操作就是在玩賭博。
我買入了幾支中資股,如魔都石化、青島啤酒等。隨著回歸成為定局,這些中資股開始發力,賺錢應該還在后面。你想進來試試么?
說真的,光看金融書籍,那些公式定律太抽象。下水入市之后,對于金融知識的理解,能加深很多。”
齊娟嘆息一聲道:“齊家家訓,就是不許碰這個。你知道為什么嗎?”
張青想了想道:“害怕被人奪了控股權?”
齊娟點頭道:“西方那么多強極一時的家族企業,最終都因為這個丟失了控制權。我祖父向來以為,天鴻的責任就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幫助國家和民族突破巴統禁運和瓦森納協定對國內重工業的桎梏和壓迫。這些年齊家受到了不知多少誘惑,有中外合資的,有技術入股的,更多的就是要幫助天鴻去港城、去美國上市。
毫不夸張的說,只要我爺爺點頭,齊家一夜之間就可以大富大貴十倍。但是,我爺爺從沒動搖過,全都拒絕了。這也是,他和上面關系特別好的原因,上面真的是以國士相待。
當然,爺爺這么高尚偉大,也是我無法拒絕他的原因。”
張青點頭道:“理解,也支持。不過,想來應該特別難。”
齊娟嘆了聲,道:“是啊,特別的難。收買不成就打壓,機床差代大的驚人,尤其是數控機床,差…唉,幾十年的差距吧。”
張青眨了眨眼道:“應該能追得上吧?”
齊娟明亮的眼睛仿佛都黯淡了些,搖頭自嘲道:“怎么追?這根本不是錢的事。肯花再多的錢,人家就是不賣你,怎么辦?好在…”她面色又好了些,輕聲笑道:“好在正道不通,還有后門。天鴻在這方面大方的驚人,齊家自身也沒什么奢侈消費,所以每年大量的財富都被大把灑了出去,從和西方交好的資本國家,用原價兩倍甚至三倍的天價,買回機床來用,來拆解學習。嘿,天鴻就是這樣,盡最大的努力一點點支持民族工業的發展。
只是總體差距太大,封鎖的太狠了,一兩代人恐怕追不平,慢慢來吧。”
張青溫聲道:“我想過你會很難,但沒想到會這么難。不過沒有關系,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突破封鎖,成功上岸,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齊娟埋怨:“說這種話的時候,都不肯主動牽我的手?”
張青老臉尷尬,小聲道:“老師還在呢。”
齊娟太喜歡他這股質樸的村氣了,一邊伏在桌子上笑,一邊伸過手去,握住了張青粗糙的大手。
見齊娟明媚的大眼睛深深的望著自己,張青也笑了笑,用空出的右手,在紙上寫下兩行俊秀的字: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瞬間,齊娟覺得心都酥化了,整個人如同癡了般,怔怔的看著這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