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么?憑什么給老大老二買樓房,給福生、海江買車,我們就是外人?”
聽聞兒子轉述了老宅的熱鬧后,四舅孫春堂的妻子劉春花差點沒氣死過去,沖著孫春堂大聲喊道。
孫春堂事事聽妻子的,如今被劉春花指著鼻子罵,也只是悶聲不吭。
倒是孫海軍,怏怏不樂道:“媽你罵我爹干啥?當初小姑來借錢,說姑父病的厲害,家里實在沒錢了,想借點錢送青子哥去上學。爹當時都要給了,你說爹要敢借,你就抓花他的臉,還說上學有個屁用。現在人家讀書賺到錢了,來回報爺爺奶奶和大爺二大爺他們,你當時又沒幫人家,憑什么給你買?”
孫海軍比張青小一歲,早就懂事了。
“放你媽的屁!”
劉春花被說的惱羞成怒,一巴掌扇在孫海軍臉上,罵道:“家里就那幾個騷錢,借給你姑,地里怎么辦?你們不吃不喝了?”
孫海軍許是從小被打習慣了,挨了一巴掌也不覺得了不得,還惱火道:“咱們家吃的醬油和鹽,都是我從爺爺奶奶那‘借’回來的,饃也是三天兩頭去借,能花幾個錢?你就是看小姑家太窮,覺得他們還不上,所以一分錢不借。既然以前行不下好,現在也別想沾光。不過青子哥說了,我過年是可以上樓上去,和爺爺奶奶一起過年的。”
“去你媽了個X!”
劉春花差點沒氣死,追著兒子捶了一頓后,對孫春堂罵道:“還死在那干啥,去拿幾個雞蛋,到大哥那去,看看你姐和青子。我就不信,你是她親弟弟,她能真不管你!”
“海軍他們回去了?”
擺方桌時,李瑩發現人數不對,一點才知道孫海軍和孫海濤回家了。
李蕓聽了笑道:“一會兒老四家的老五家的就該來了。”
張國忠擔憂道:“不會鬧一場吧?”
孫清石哼了聲,道:“一會兒他們說啥,你們別說話,我來說,他們鬧什么?”
張青輕聲笑道:“要是不買車的話,給他們湊湊也能買得起房,本來也是預防著他們來鬧,姥爺開口后用的。不過現在不行了。”
孫清石發狠道:“我能開這個口?青子你這是瞧不起你姥爺,我人雖然老了眼也花了,可心還不瞎!買得起也不能買,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當初不行好,這會兒見著好了再來鬧,天下沒有這樣的理。”
二妗子劉秀娥口不對心的笑道:“他們兩個小嘛。”其實她最煩的就是這個。
趙菊香忙點頭道:“就是就是,他們兩個小的,不懂事。”小兒子可是她的命根子。
李蕓笑道:“娘,他們還小?都快四十還小?他們再小也沒青子小吧,別說他們,海軍也就比青子小一歲,還讓青子照顧他們,比他們懂事?”
孫月荷笑道:“咱們家和張家那邊都不大好,就這兩個小的,和那邊說的來。”
趙菊香一下說不起話來了,因為她知道自家閨女恨張家那邊都快恨毀祖墳了,這會兒只能嘆息。
疼了一輩子小兒子,可眼下實在沒話說。
眾人說笑著落座,孫滿堂還拿出了張國忠從江京市帶回來的名酒稻花香,打開后,醇香四溢。
這個年代的西疆農村,基本上不可能喝到這樣的好酒。
幾個好酒的眼睛都有些紅了,譬如福生媳婦李瑩…
還好孫家家風正,好酒歸好酒,沒有酒鬧子,喝醉后多是倒頭就睡的。
其實喝醉的人都知道,喝醉后心里還是明白的,只是將許多心思放大了,手腳不怎么聽用而已,不然怎么不見喝醉酒的去跳樓,只是偶見失足落水?
滿滿一大桌子人,菜有牛羊魚兔狗,菜有蘿卜、白菜、土豆和一些干菜。
綠菜基本上不大可能出現在這個時代的西北農村,城里有,吃得起的人也少。
但依舊豐盛美味。
張青不喝酒,便以奶茶代酒,敬了姥姥姥爺后,開始大吃。
“看看,看看我們青子。剛才我們都快不認識青子了,這會兒看他吃肉,這才是我們的青子!”
大妗子李蕓見他吃的香,高興壞了,哈哈笑道。
二妗子劉秀娥也高興,笑道:“能吃好,那么能干,費腦子,不多吃些怎么好使?”
姥姥趙菊香怎么關心道:“小兒,你媽說你寫的東西賣了大錢,啥東西這么掙錢?你老表也認字,你教教他們?”
不用張青開口,姥爺孫清石就罵道:“人家有手有腳(jue),你也有手有腳,怎么人家馮大頭能賺幾百萬,你怎么賺不了?他們還識字,你問問他們,當著青子他們敢不敢說識字?”
孫福生這會兒心事得成,還沒丟了尊嚴,自然最是維護張青,笑道:“奶,爺說的對,擱青子面前,我們誰敢說識字?放過去,青子就是狀元,我們連秀才都不是。”
孫海江也笑道:“奶,你可饒了我吧。看到書本我頭都大了,你還指望我們寫書賺錢?”
趙菊香聞言也不惱,就隨口罵了句:“奶奶個X!”
眾人大笑,李蕓笑道:“娘你也真敢想好事,這種本事都是天生的,我都不敢想。”
趙菊香嘆息一聲道:“也不全是天生的,青子這些年讀書吃的苦,你們又不是沒看到。一般人誰吃的了這苦?也該他發了。”
張青看著趙菊香笑道:“姥,不說這個。我能掙錢,和福生哥他們能掙錢是一樣的。等我上了大學,接你們去燕京、魔都逛逛,看看故宮、長城。姥爺不是說人家大領導可以去北戴河享福么,咱們也去,明年就去。”
趙菊香聽了卻笑的不行,道:“我怎么聽著,和做夢一樣。這都哪跟哪啊,那些地方也是我們這樣的人能去的?別叫人當盲流給抓起來了!”
眾人哄笑,孫元堂忽然問道:“青子,張家那邊怎么辦?前天我還碰到你二叔三叔,他們也聽說了你的事,說等你回來要找你呢。”
張青似乎有些不明白道:“找我做什么?”
孫滿堂看了眼孫月荷,有些無奈道:“你家把這么些年的老賬一下還完了不說,你媽從江京回來,還挨家送禮,說要去城里買樓房住。你們村的人能不告訴你二叔三叔?我們村的人也都是長舌頭,把你要給我們買樓房的事又傳到那邊去,都在看他們的笑話。你二叔三叔生氣的很,當著我的面說,你姓張,不姓孫。”
孫月荷裝沒聽見,幾個孫家媳婦也紛紛低頭,好像事不關己,不是她們炫耀出去的。
張青倒沒所謂,呵呵笑道:“天下姓張的多了。我和他們是親戚,不是親人。親人才需要相互關照,親戚之間不行。親戚之間不談錢,談錢傷感情。我又不是爛好人不分好歹,讀了這么多年的書,就學會了恩怨分明四個字。”
說著,張青起身,朝剛進門之人招呼道:“四舅、五舅,四妗子、五妗子。”
只是進門之人,一個個臉色卻僵硬的很,聽到張青招呼,也只是尷尬的笑著點了點頭。
張青那句“親戚之間不談錢”,讓他們實在下不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