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遺忘與銘刻
時間倒回不久前。
姜病樹夸下海口要處理尤莉的尸體。
但怎么處理，其實還真是個麻煩。
呂忘的能力，到底要怎么運用才會有最大效果？
所以姜病樹聯系了呂忘，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呂忘才知道，姜病樹已經將那個恐怖的女人解決。
再也不會有嬰兒做出奇怪的舉動，以及“鳩占鵲巢”這種事情。
他對姜病樹更加佩服，得知姜病樹的要求后，呂忘也認真講起了自己過往的經歷。
病魔孵化之后，呂忘無法被人記住，生活在巨大的孤獨感里。
所謂遺忘，無法被人記住，并不只是說呂忘的名字。
而是呂忘出現過存在過的事實，都會一并被抹除。
姜病樹聽著這一樁樁一件件發生在呂忘身上的事情，感受到了呂忘為了被人記住，做過多少荒唐事情。
但不得不說，這些荒唐事情，也讓姜病樹對呂忘的能力有了一個清晰的了解：
“看來我前面想錯了。”
“什么想錯了？”
“你的能力，我原本想的是，你悄悄處理尸體，然后二十四小時一過，沒人知道是你做的。”
“是這樣的。”
“但這樣一來，反而最大化弱化了你的存在。假設尤莉的尸體，被處理的干干凈凈，那么你對于月亮薔薇而言，就是始終找不到的。”
呂忘倒是沒想到，姜病樹這么快就找到了關鍵所在。
姜病樹繼續分析道：
“一個從未記住過你的人，又怎么可能忘記你？忘記的前提，是先產生記憶。”
“所以你不能做得太隱蔽，甚至處理尸體這件事，要越發的粗暴簡單才是正確的。”
“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是有你這么一個人，將尤莉的尸體暴露在大眾視野當中。”
“必須將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你身上。”
“記住了你，才能因為你的病魔能力，從而忘記你。”
這個邏輯就是這樣的，就好像荀饗無法忘記呂忘，因為在荀饗的世界里，呂忘從來沒有出現。
沒有記憶，談何忘記？
對于月亮薔薇而言，也是如此。
要處理掉尤莉的尸體，如果只是要確保尸體不被找到，那何必用到呂忘？
荀饗絕對比呂忘專業一百倍。
可就算荀饗處理掉尸體，毀尸滅跡，不留下任何線索，難道月亮薔薇的人就不會懷疑棋組織嗎？
姜病樹要做的，是徹底化解危機，而不是將危機降低。
“所以我們必須要將這件事做的轟動一時，讓所有人對你產生記憶，如此一來，記憶抹除的時候，才會形成強烈的自適應邏輯。”
呂忘聽后不斷點頭，他的能力的確可以這么用，笑道：
“怎么感覺…你比我自己還懂我的病魔，確實如你所說的。沒有見過我的人，不存在忘記我這個概念。所以記憶不會變化，也就不會產生自適應邏輯。”
“而一旦記住了我，我消失后，人類的記憶里，一個人憑空消失，很多事情就對不上，產生各種邏輯bug，這些bug甚至可以讓一個人的思維崩壞。”
“大腦會阻止這種崩壞，會產生自適應邏輯。”
自適應邏輯，才是化解危機的關鍵。
棋組織的行事風格很難說清楚，幾個棋職者，性格迥異。
但姜病樹明白，棋組織的善后，卻都是荀饗負責。
這也意味著，月亮薔薇或許會注意到棋組織，甚至將其列為重點懷疑對象。
但在接下來的推演里，棋組織的荀饗，月亮薔薇的智囊們，都一定是認為——處理尤莉尸體，要講究一個干凈利落，隱蔽。
所以如果呂忘真這么做，那么自適應邏輯，是與呂忘的做法相吻合的。
可呂忘如果極為隨意粗心的去處理尤莉的尸體，甚至帶著某種挑釁性質去處理，那么就與月亮薔薇的邏輯極度違背。
自適應邏輯一旦產生，記憶和認知就會偏差個十萬八千里。
而且尤莉的尸體曝光于眾人，勢必會讓月亮薔薇為尤莉的尸體，安排一個“光明”的死法。
英姿颯爽的淚眼薔薇二分隊隊長，在一場戰斗中死于城外勢力，被城外勢力拋尸于眾人視線里，雖然死去，卻可以讓民眾們意識到，他們的生活都是四大集團在保障，是四大集團的人犧牲了自己的高層，換來了和平…
女英雄戰死城外，聽起來多么順耳？
所以最終，姜病樹讓呂忘放手去做，大膽的去做。
于是…
在深夜時分，才會有了那么爆炸轟動的新聞。
棋組織，月亮薔薇，四大集團其他幾家，都沒想到事情的走向。
十一點五十九分。
荀饗焦急不已，盡管他也推斷出一個可能——那就是因為手法過于粗糙，導致月亮薔薇的人，可能會懷疑這不是棋組織所為。
但他清楚，這個可能性不大。
只要給月亮薔薇時間去排查，一定會將矛頭指向棋組織。
姜病樹所找的那個人，處理的太隨意。月亮薔薇勢必可以通過各種細節來進行追蹤。
荀饗焦頭爛額，越想越覺得不安。
在他愁眉不展的時候——十二點到來。
這一瞬間，荀饗忽然一怔。
不僅僅是荀饗。
整個病城里，所有關注了月亮薔薇t2系戰力高層被擊殺事件的，全部都是一怔。
病城里發生過的離奇事情很多很多很多。
多到一個人消失，完全不會被任何人注意。
荀饗的大腦開始混亂。
“嘶…尤莉的尸體怎么會在那里？是誰處理的尤莉尸體？”
他上一秒還在思考尤莉尸體的事情，下一秒自然也還在思考。
可上一秒他知曉來龍去脈，下一秒，暴露尸體的人卻不見了。
這個時候，荀饗的記憶里出現了極大的bug。
邏輯鏈是這樣的。
當荀饗的記憶出現問題時，就像一臺電腦運行某個程序，卻因為代碼出現問題。
而編寫代碼的工具——認知，具備自我排查功能。
他開始不斷排查，試圖找到這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可呂忘的能力，就是會抹除他出現過存在過的事實。
于是，這條線不斷的引導，荀饗的認知在一瞬間，回到了會議的時候。
“原來姜病樹認識黑石病寨的人？那群人可都是危險分子…”
一番自適應邏輯覆蓋后，荀饗得出結論。
不僅僅是荀饗。
所有月亮薔薇的人也一樣。
她們忘記了呂忘所做的夸張行徑。
但她們的確對民眾說過，尤莉死于城外勢力黑石病寨。
尤莉被拋尸的因被抹除了。
但尤莉死于黑石病寨這條公關的果還在。
如今果成了因，因成了果。
所有人的記憶都開始發生改變——
黑石病寨的人殺死了尤莉。
昨日的黑石病寨，只是被甩鍋。
但今日的黑石病寨，已經被按死了罪名。
紅魔方一直對黑石病寨看不順眼，端掉了黑石病寨許多供貨渠道。
如今，打壓黑石病寨的勢力，又多一家。
并且，對于月亮薔薇來說，她們甚至認為——
黑石病寨已經開始插手病城內部的病域。
這是一個值得警惕的信號。
十二點零五分。
尤莉事件，完美落幕。
姜病樹的心情很復雜。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招募了一個不得了的家伙。
零三分的時候，姜病樹打電話去探了探荀饗的口風。
荀饗的回答和姜病樹以為的回答偏差了很多。
居然連自己夸下海口這個事情，都被扭曲了。
他深刻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自己將病衍波動授予呂忘，如果呂忘的實力很強大…
那么呂忘絕對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存在。
不僅僅是呂忘。
關芯，蒲磊，周淵，乃至“丘比特”唐欣。
這幾個人，自己真的了解嗎？
他們得到能力后，如果不用于正道怎么辦？
姜病樹會有這樣的焦慮，很正常。
因為在下午學習銘刻的時候，他遇到了一些問題。
他此時腦海里回放著主帥寫下的那些信息：
“銘刻之法，其實最早只是病衍波動的一種擴散。”
“誰做銘刻之人是誰，其實并無區別。所有人都是這么說的。”
“但事實上，還是會有所區別。”
“據說銘刻的過程，會讓人感受到一些銘刻者的記憶與經歷。”
“會讓二者產生一定的共鳴。”
“棋組織的第一代主帥，云鷹揚大人，改進了銘刻。”
“銘刻之法在那里，也成了組織的專屬銘刻之法，只有主帥可以掌握。”
“在云帥的改動下，我們的銘刻被稱之為‘并行之路的指引’。”
“只有當一個主帥死去時，下一任主帥，才會激活這種銘刻。”
“這樣的銘刻，不會對被種下病衍波動之人，在波動之力獲取上有任何干擾影響，但卻可以傳承意志。”
“可以通過并行之路，讓他們明白，棋組織的前仆后繼，所做的事情。”
“你走過那條路，你該當知曉。”
“云帥做過的事情，就是將銘刻里的記憶和共鳴，做到了極致。”
“但這一切，也都是因為云帥身上擁有兩個病格。”
看到主帥寫下的這些信息時，姜病樹才明白，原來還在那么早的時代，第一任主帥身上，居然就有病格了？
姜病樹自己也有病格…但說起來很丟臉。
自己的病格，是被“媽媽”們喜愛。
不知道秦帥是否有病格呢？
姜病樹當時就在想這個問題，秦帥被譽為棋組織歷史上最完美的主帥，甚至與病祖一戰過。
秦觀棋并沒有寫下自己的病格，但隱隱提及了初代主帥云鷹揚的病格——
稀世級病格：遺傳論。
絕世級病格：英雄宿命。
這兩個病格的效果，秦觀棋其實也不清楚，只是關于病格的研究，圣人聞在野曾經提及過。
所以常世稀世絕世無雙這些叫法，也來自那個時候。
病格的等級，就是由圣人所定下。
但姜病樹卻知道。
因為在看到主帥這些信息時，姜小聲很是時候的為姜病樹科普了：
遺傳論是棋組織特殊銘刻之法的主要構成因素。可以將死亡之時的心愿，以及部分病格特質，轉托到最在乎自己，且被自己看好之人的意志里。而且永久延續下去。
至于英雄宿命，是一種很悲壯的病格，他注定會璀璨奪目，成為英雄，卻也注定會壯烈死去。
這就是英雄的宿命。
這番解釋，讓姜病樹對病格的神秘面紗，又揭開了細小的一角。
病格，似乎是某種病態的命運？
有人生來就會發大財，有人生來就有女人緣，也有人生來就注定坎坷，注定不凡…
這些東西，似乎就是被人們稱之為命的東西。
當然，這個解釋只符合一部分病格。
還有一些病格，更像是某種能力的補充。某種特性。
姜病樹的注意力落回銘刻之法上，秦觀棋寫道：
“我不確定你能否掌握這樣的銘刻之法，因為我還活著，只有我死之后，你才能夠開啟‘并行之路的指引’。”
“所以請慎重吧，至少在現在，你的銘刻里，大概只是最為正常的銘刻，但我會教你怎么去做，這件事并不難。”
主帥后續也教授了姜病樹為他人種下病衍波動的方法。
雖然極為耗時耗力，但姜病樹如今，的確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只是他到底是沒辦法開啟“并行之路的指引”這樣的特殊銘刻。
徐曼羽的話，讓姜病樹多多少少有些擔心。
值得一提的是，主帥還提到了一些信息。
那便是四大集團似乎也有特殊的銘刻之法。
當然，這種銘刻不是“并行之路的指引”，而是一些其他的東西。
似乎四大集團也只有培養最為嫡系的戰力時，才會用這樣的銘刻。
但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姜病樹不認為自己的銘刻，會有什么特殊，秦觀棋也這么認為。
盡管姜病樹身上也有病格，但這個病格，顯然不會干擾到銘刻儀式。
只是很多事情，沒有發生之前，誰也無法確定結果。
姜病樹思慮許久：
“目前呂忘，蒲磊，關芯，甚至連唐欣，我都還可以控制。只有周淵…周淵的能力會導致周淵生活無法自理。”
“而且周淵是智者，她的病，讓她無法被理解，但也讓她比常人更聰明理智…”
“就先從周淵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