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十七章 了卻
孝天犬點頭道：“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想，當然，我感覺八成也是這個原因。”
“那剩下的兩成怎么說？”周玄問道。
“剩下兩成，就可能自身修為境界，以至于天道意志不顯了，或者就是需要一些契機，比如你來個天道氣機灌頂？”孝天犬道。
“但你作為天道界主，若以氣機灌頂，雖然能夠激活仙律界的天道意志，但作為兩道天道氣機發生沖突的‘戰場’，阿洛這妮子只怕就會…”
周玄便擺了擺手，直接打斷道：“阿洛現在是我的徒弟，我不會拿她的生命開玩笑，我還是帶她回仙律界去修行一段時間吧，若是毫無作用，再出來慢慢修行也好。”
孝天犬點頭道：“有你護道，方儀之間哪里去不得？若有危險，及時離去就好。”
周玄道：“放心，我不會帶著阿洛冒險的。”
“阿洛，你覺得呢？”
“阿洛年紀還小，老師幫我決定就好了。”阿洛恭敬地說道。
周玄便與孝天犬告別：“那就這么定了，狗哥，我們先行一步。”
“注意安全。”孝天犬道。
“會的。”周玄說罷，便帶著阿洛悄無聲息地穿越屏障，進入了仙律界中。
從空間波動之中望向仙律界，阿洛不禁瞪大了眼睛，感慨道：“原來這個世界，是長成這個樣子的。”
周玄笑道：“每個世界都不一樣，仙律界看起來像個熱狗，洞冥界看起來像個球。”
“那老師的世界呢？”阿洛好奇道。
“昆靈界啊…”周玄不假思索道，“昆靈界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大陸，不過風景是最好的。”
“我好想去看看老師的世界。”阿洛認真道。
周玄摸了摸她的頭，笑道：“等這里的事情結束了，我帶你去看看，還有你的師兄，一起帶你認識認識。”
“好啊！”阿洛開心地笑道，但隨即不知道響起了，忽然又有些傷感地沉默了下來。
周玄看出來了阿洛似乎有心事，便問道：“你想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嗎？”
阿洛輕輕點頭，道：“我失蹤了兩年，不知道爹娘他們現在有多傷心，我想先去看看他們。老師，可以嗎？”
“這有什么不行的，你告訴我位置，我帶你去。”周玄道。
“謝謝老師。”阿洛又再度開心了起來。
阿洛所住的村子，其實就在藍橋古城附近，周玄根據阿洛的說法，很快就跟她來到了村口。
二年未歸，阿洛重新回到村子，眼里滿是激動與忐忑之色，但很快她眼中的光彩就熄滅了下來。
周玄也是一下子瞇起了眼睛，道：“不一樣了？”
“嗯…”阿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捂著胸口，呼吸都隱隱急促了起來，“這里怎么到處都是碎肉沫子？”
“碎肉沫子？”周玄心頭一動，很快意識到阿洛說的是飄零在了鄉間田野、花草林木之上的詭道氣機，在他們的眼中，詭道氣機的表現形式看起來就是碎肉沫子、爛泥、蠕動爛肉、扭曲觸手…
其中碎肉沫子屬于最低檔次的一類。
阿洛加快腳步，順著田野，向家所在的方位跑去。
這個村子不算大，稀稀落落的屋舍排布在水田之外。
“老師，那邊的小山崗下面，門口飄著一桿旗就是我家！”阿洛叫道。
周玄卻眉頭緊皺，沉聲道：“阿洛，你慢一點。”
阿洛放慢了一些步伐，站在距離家門口不遠處的等著牌坊下等著周玄。
她望著屋內，一下子躊躇了起來。
周玄站在她的身邊，望著前方的茅草屋，默然不語。
茅草屋內空空如也，很是冷清。
阿洛眼中的光彩，背著一股清冷緩緩沖開，變得暗澹了下去。
就這么站了一伙兒，周玄道：“如果不愿意去看的話，就帶一份念想走吧。”
阿洛低著頭，咬著牙道：“老師，那我去道個別。”
周玄莞爾一笑，道：“去吧。”
“嗯！”阿洛點了點頭，穿過牌坊來到了籬笆圍成的墻前，向屋內喊道：“爹、娘，阿洛回來了！”
這一聲喊話，仿佛為這一片天地注入了生機，原本清冷的屋內，似乎有什么人影出現了…
很快，兩位穿著打了補丁的粗布麻衣的老人從屋內走了出來，看到了阿洛時，他們原本有些木然的眼中，一下子涌出了激動和狂喜之色：“阿…阿洛！阿洛回來了！”
兩個老人相互攙扶著，顫顫巍巍地從里屋出來，來到了阿洛的面前。
“孩子、我的孩子啊！”老婦人輕輕地撫摸著阿洛的臉頰，拉起了她的手，“來來來，快快進屋，這些年你受苦了…”
當老婦人的手觸摸到了阿洛臉上的時候，她的眼中悄然閃過一抹不自在，下意識地想要閃躲，但最終還是忍下了。
她咬了一下牙，看向周玄道：“爹、娘，這是老師。”
周玄悄然來到了阿洛的身邊，微笑道：“在下王堡漢。”
“王先生家里請。”老丈將周玄迎入屋內。
老婦人則是拉著阿洛去到了廂房之中，兩年未見，老母親掩淚相談。
未幾，屋內炊煙鳥鳥，兩位老丈便設了些粗茶澹飯招待二人。
“雞湯來咯！”伴隨著一聲吆喝，老丈最后一道菜上了桌，乃是一大鍋雞湯。
“來來來！趁熱吃！”老丈將雞肉分食，夾給周玄與阿洛。
天色漸晚，屋外人影綽綽，只是其影子有些僵硬，宛如成群的行尸走肉。
周玄嘆了一口氣，放下了碗快。
見周玄放下碗快，阿洛也跟著放下了碗快。
“怎么不吃了？”老丈和老婦人抬起頭看了過來，嘴角沾著一些雞湯，粘稠得似乎像血一樣。
周玄看向二老，手則指著阿洛，平靜地說道：“這孩子兩年前被拐走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原本大家演個戲，讓她心里好受一些，現在你這么搞，就讓我很煩了呀…”
阿洛抿緊了嘴唇，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老丈不解地問道。
“真是一個怪人！”老婦人跟著惱怒了起來，“阿洛，阿娘和你說過，不要和奇奇怪怪的人走在一起，快過來，離這個人遠一點！”
說著就伸手去抓阿洛的手臂。
阿洛縮了一下手，整個人從凳子上起來，退到了周玄的身邊。
“阿洛！你怎么連娘的話也不聽了！”老婦人突然憤怒了起來，眼睛里布滿血絲，“既然如此，那娘還不如不要你這個瘟娃子！”
阿洛面色一變，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哼！還裝上癮了是吧？”周玄低喝一聲，抬腳一跺地面，一道氣浪推將而出，將二老直接掀翻在地。
“雞湯！我的雞湯！”老丈怒吼著爬起來，“浪費糧食，你找死！找死！”
“滾！”周玄衣袖一拂，二老的身形驟然崩潰，化為了一片齏粉消散了去。
周玄望向屋舍之外，只見整個村子里的人都宛如行尸走肉一樣匯聚了過來，趁著那頓飯的功夫，已經將他們全部包圍。
周玄冷哼一聲，心念一轉，所有行尸全部當場消散。
同時他伸手往虛空之中一探，一個孩童模樣的人，便被抓隔空攝來，拘禁在了身前的虛空之中。
這是一個渾身摸著白色粉末的孩童，面部涂抹腮紅，扎著個沖天辮，眼珠子咕嚕咕嚕轉動，看似靈動無比，實則蘊藏邪光。
“鬼童子？”周玄沉吟。
那童子咯咯笑著，絲毫沒有因為被周玄抓住而有所畏懼，而是笑嘻嘻道：“道長神通廣大，甚是不凡，不知小仙哪里得罪了道長，要將我這些邪尸一網打盡？”
周玄道：“屠滅百余戶人家，將其祭煉成邪尸，如此傷天害理，難道我還不該殺你？”
那鬼童子道：“道長，世道變了！而今鬼祟橫行，王朝上下一脈沖詭，飲人精血、啖人血肉、烹人尸骨、吞人魂魄…哪一項不必我邪惡？”
“比起那些橫行一世的大詭，我不過是蝸居一鄉的小鬼，你不去殺他們，何苦來針對我呢？”
“世道艱難，人鬼難存，道長不如放我一馬，結個善果吧？”
周玄冷笑一聲：“百因必有果，我既來此，便結你因果。”
說罷屈指一彈，那鬼童子來不及慘叫一聲，便當場形神俱滅。
“哼！”周玄平靜道，“彌天大詭是惡，須彌小鬼也是惡。以惡為尺度，總歸有更惡者凌駕其上，若是那樣算計，世間諸惡皆可堂皇行之，其有善行？”
周玄摸了摸阿洛的頭，嘆了一口氣：“我本想，等帶你走了之后再回來把它消滅的。”
阿洛輕輕地“嗯”了一聲，用法力將吃下的飯菜吐出了體內，接著道：“老師，我其實早就想到了…爹娘可能已經不在了…兩年時間，其實很長了，在這個吃人的世界上，誰能活得下去呢？”
“但我就是…還想送一送他們…”
“我能理解。”周玄無聲地點了點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過多久，一個小小的墳頭，立在了小山崗下，阿洛燒了一些紙錢，便隨著周玄離去了。
當二人徹底離去時，原本的屋舍又變成了一派清冷之象。
屋舍之內，其實早已布滿了蛛網，那一桌的飯菜，全部是死去的蛇蟲鼠蛙的尸體，打翻在地的雞湯，更是一片混合著碎肉尸體的腥臭血漿…
云端，周玄帶著阿洛乘云而行。
阿洛的神情有些低落，盡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雙親早早撒手人寰，還是讓她十分傷感。
周玄沒有多加安慰，這樣的事情，只有靠時間才可以沖澹。
幾天之后，阿洛臉上已經看不出悲傷。
周玄便說道：“這仙律界的修行法門，大多與音律有關，但遺憾的是，我對于天律實在是一竅不通。所以這天律法門，我是不能亂教你的。”
“不過地律那一塊，我卻有一門《玄龍吟》，可以傳授于你。”
這《玄龍吟》，還是周玄清算清波流的因果時得到的，乃是一門龍族的音波神通，正好屬于地律之列。
“世間大道殊途同歸，天律乃天地之音，源自于山川萬物，而地律乃生靈之聲，源自于世間萬獸。”
“這《玄龍吟》乃龍族之音，你先感受感受，若能以此叩開音律之門，感應天道意志，便兩全其美。”
阿洛道：“好的，老師。”
周玄當即往阿洛的眉心輕輕一點，《玄龍吟》便被烙印在了阿洛的腦海之中。
阿洛所修的乃是周玄為其量身把控的《太一經》，屬于私人定制版，而由于功法的特殊性，周玄也并不擔心阿洛會走火入魔。
在不到三天的時間里，阿洛便掌握了《玄龍吟》的基礎訣竅，能夠以真元加持自身音域，發出龍吟之聲。
這樣的聲音雖然十分稚嫩，但的確屬于地律之列，而阿洛也算是摸到了地律的門檻。
這一天，正在吐納天地的阿洛，氣息忽然消失在了周玄的感應之中。
周玄先是一愣，旋即眼睛一亮，看向了阿洛所在的位置，心中不禁一喜：“難道說？”
他抬起手掌，掌心之內浮現浮現出五桿小旗，他心念一動，五桿小旗便射向五方，釘落在了虛空之中。
這自然便是先天五方旗，隨著先天五方旗的釘落，領域之內的氣機便與外界徹底隔絕。
而周玄則是將注意力放在了阿洛的身上。
只見阿洛閉守心神，雙手合抱陰陽，一圈又一圈無形的波動以她為中心像四面八方擴散了出去。
“感應天地？不錯不錯。”周玄心中贊嘆，“不知道她第一次感應天地的范圍有多廣？”
周玄便一邊觀察阿洛，一邊掌控先天五方旗的領域，使其隨著阿洛感應天地范圍而不斷擴張。
一個時辰之后，阿洛的感應到了極限，并開始均勻收縮。
周玄心頭微動，當初他感應天地時，乃是一念觀萬山，如今這阿洛雖然沒有他那么離譜，但也有千余山之廣。
阿洛不斷感應天地，整個人似乎與天地融為一體，當他以此法感應天地至三周天時，一股深邃而悠遠的氣息，忽然自其體內升騰而起，宛如沉睡了萬古的洪荒勐獸，忽然蘇醒過來一般！